当那把桃木剑离女花妖心口只差半寸的时候,陈元修喊出了那句至今都让人印象深刻的话——
“仙姑饶命!!!”
接着“扑通”一声,拜倒在地,手里的桃木剑栽进满是花瓣的泥地里。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深刻到李红泥想一剑把他劈死。
那附身在朱家大小姐身上的女花妖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拜惊到了,愣了半晌,原本不断紧缚住李红泥的藤蔓也突然停滞下来。
趁这当口,李红泥挣脱开来,一脚踢起地上的宝剑,单手握住,砍瓜切菜般把那些枝丫花藤劈了个稀巴烂,然后红着眼朝陈元修,哦不,女花妖杀去。
“你个怂包!我劈死你!!”
李红泥挥舞着宝剑,手里砍着那花妖,嘴里大骂着陈元修。
陈元修悻悻地捡起桃木剑,赶忙躲到一边,见没了危险,又叉着腰说起风凉话来。
“哎我说女侠,你这剑法不对啊,怎么砍不动呢?你要这样……然后这样……”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旁边又怕又急的朱员外,跺着脚求道:“陈道长,李姑娘,你们可千万小心,不要伤了我女儿啊!”
“放心放心,本道长自有分寸。不过员外啊,你看这酬金是不是得再加点啊,贫道刚才那么英勇地冲过去制服住了那女妖精,可是耗费了我不少真气啊……”陈元修又打起了小算盘,一副讨打的模样。
朱员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勉强笑道:“好说,好说。"
此时院子里已经是泥土翻飞,李红泥身手虽好,但毕竟不会捉妖,那花妖又仗着满院子的花木给她生生不息的养分,砍杀不绝,再拖下去耗也要被她耗死。
李红泥朝还在叉腰看戏的陈元修怒吼:“死骗子,还不赶紧想想办法,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宝贝丹药罐子全给砸了?!”
陈元修一听要砸他金贵的丹药立马怂了:“女侠消气消气,我这就画符去,有事儿好商量,可别拿我的命根子出气啊!”
李红泥一剑挡开向她手腕袭来的藤条,怒吼:“还!不!快!去!”
陈元修生怕她一怒把宝剑甩过来,连忙抱头逃向书房。过了半晌,才终于拿着几张黄色符纸冲了出来。
只见他动作娴熟地掐了几个诀,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猛然睁眼,喝道:“去!”
数张符纸“唰”地一下飞向与李红泥打斗正酣的“朱大小姐”身上。那朱小姐头发散乱,面如白纸,双手如枯枝一般张牙舞爪,煞是可怖。
符纸一贴上身,“朱大小姐”嚎叫一声,立马缩回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枝蔓藤条,浑身仿佛被禁锢般无法动弹。
“镇!”
一声轻叱,贴在“朱大小姐”身上的符纸突然焚烧起来,身体里的花妖似乎痛苦至极,面部扭曲,发出震天的嘶吼,眼看就要在朱小姐的身体里待不住想逃。
正当李红泥认为他要乘胜追击,将那女花妖一击毙命时,陈元修又使出了他的绝活——逃命。
李红泥气得一脚踹过去,给他跌了个狗吃屎。
但也就是这么一松懈,那花妖从朱小姐身体里蹿了出来,卷起一阵香风,跑了。
得,到手的二十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
李红泥闭了闭眼睛,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字:“陈!元!修!“
陈元修想都没想连滚带爬地逃跑,边跑边求饶:“救命啊!杀人啦!女侠,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
“你给我死!!“
……
是夜。
城外一座破庙里,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一番破败的景象。
被砸碎的神像已看不出究竟供奉的是哪路仙人,供台上落满灰尘。四周角落里,眼睛滴溜溜贼圆的耗子在蹿来蹿去。
烛火灯芯突然爆开,一声惨叫惊飞了屋檐上的黑鸦。
“啊!!”
杀猪般的惨嚎,从鼻青脸肿的陈元修嘴里传来,手里颤颤巍巍地捏着药膏,正对着他的照妖镜上药。
李红泥抱着胸,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
她后悔了,自己究竟是吃错什么药,才找了这怂包家伙来捉妖。
事情发生在几个时辰之前。
话说青雷镇今日正值上巳节,城内男女老少都在为这盛大节日繁忙着。尤其是青雷
山脚,上青雷宫祈福烧香的车马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李红泥自离家出走后,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接到个揍人拿钱的活,正喜滋滋地往青雷山走去,可刚到山脚,看着人满为患的山道,头都大了。
正当她犯难之际,忽然看见一名身着破旧道袍的少年方士,背上负着把古朴的桃木剑,守着一个丹药摊长吁短叹的。
嘿,巧了不是?这不一个现成的道士?
那摆摊的少年方士,正是陈元修。这都一下午了,连一张黄符都没卖出去。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放着我这一桌子真药真符不要,非去求那些假道士的符灰!那符灰吃了除了肚子痛,啥用都没有,还二两银子一副!苍天呐,这是什么世道啊!“陈元修痛心疾首,仰天长叹。
旁边卖草鞋的老大爷见了,笑他:“我说小道长,人家去青雷山求的那是平安,仙家保佑,你这丹药又是什么金贵东西了?一丸也敢卖二两银子?人家理你才怪!”
“什么狗屁仙家?那就是一窝子强盗,土匪!”陈元修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使劲一拍桌子,结果太过用力手“啪”地给拍疼了,又立马缩回来。
老大爷慌忙道:“哎!小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自两百年前三宫九观联手灭魔降妖后盛世太平,这些仙家宗门都慢慢没落了,但青雷宫怎么也是正统仙门,庇佑我们青雷镇百姓世代人啊!更何况青雷宫闭门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大开山门,乡亲们当然是要去抢这头香的了。“
陈元修一边抚着自己拍疼的手掌,一边叹气道:“名气是大,可惜跛老头子不争气,家里头落魄得很。”
陈元修本来只是低声嘀咕,没想到这草鞋老头耳力倒好:“啊是,原来好像是个跛子道长在观里头主事,最近听说换了个观主,叫……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拾一仙人‘。这位仙人啊,长得倒是人高马大……”
陈元修懒得跟他胡扯,正要继续吆喝自己的灵丹妙药,只听“啪”地一声,一把长剑重重砸在丹药摊的桌子上,陈元修一边忙不迭地护着桌上那些被砸的晃晃悠悠的瓶瓶罐罐,一边开口就要骂人。
“哪里来的野小……!”
陈元修话还没说完,抬眼就瞧见一位持剑少女,正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你是道士?”少女清脆的声音里带着点故作威严的探询。
陈元修见来人衣着不俗,连忙点头,谄媚笑道:“小道陈元修,来自青……呃,不重要,这位姑娘……哦不,女侠,可是需要丹药?行走江湖难免有个什么伤啊病啊的,我这可是正宗的灵丹,童叟无欺,你看啊,有九转回春丹、龙虎壮骨丹、紫金还魂丹……“
李红泥瞪他一眼:”少废话,我问你,你是不是青雷宫的道士?”
陈元修目光朝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这位长身而立的持剑少女,年纪看着也不大,容貌娇俏,一双漂亮的杏眼此刻正微怒地瞪着他。
她虽只身着红色短衫,但布料都是上等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手中握着的宝剑,光剑鞘都打造得极为别致华丽,想来也是价值不菲,尤其是剑柄上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珠,馋得陈元修眼睛发直。
陈元修摸着下巴,心想:看着不过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毛丫头罢了,在我的地盘还这么横,看我不狠狠赚你一笔,让你这小丫头片子长长记性!
想到这,陈元修神色突然收敛,故作高深地掐了掐指,嘴里嘀嘀咕咕半天,接着如临大敌一般盯着红泥,连喊三声:“哎呀!哎呀!哎呀呀呀!”
“你……你干嘛?突然鬼吼鬼叫的!”
陈元修神情肃穆,皱着眉头试探道:“这位女侠,我看你面色发青,头顶黑气萦绕,近日怕是……不太顺呐!”
“你……你怎么知道?”
李红泥半信半疑,心下腹诽,不是近日,是自从离家之后就没顺过,这不,好不容易才接到趟活……一想到这儿,红泥转过神来了,终于又想起自己的正经事。
“不是,你到底是不是青雷宫的道士啊?“李红泥不耐烦了。
陈元修见对方没有上当,有些尴尬。
这姑娘一脸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八成不是什么好事,陈元修才不会傻到送上门去碰钉子。他眼珠子一转,当下又有了主意。
他清了清喉咙,回答道:“咳咳……小道来自神华宫,并不是青雷宫,不过嘛……”
他故意卖关子。
“不过什么?”红泥果然追问道。
陈元修见对方已上钩,内心窃喜,面上还要装作高深莫测的大师神情:“不过小道倒是认识青雷宫的道友,女侠如要找青雷宫的道长,不必在那山道上排队,小道知晓别的门道,至于这酬金嘛……“
红泥眉毛一挑,双手抱在胸前:“你要多少?”
陈元修“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掌,一脸奸商模样,右手比出两根指头:“只要二两足够!”
旁边的草鞋大爷看不过去,说道:“我说小道长,你这也太黑了吧,这不是欺负人家外乡人嘛!姑娘,老头子给你说,你从东门出去,走三里路,那儿是青雷山后山口,路太窄没法过马车,你从那上去没人,两个时辰就到青雷宫了!”
陈元修气得翻白眼,这老头子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李红泥见自己差点被骗,手中宝剑“嚓”地推开三寸,一把横在陈元修脖子上。锃亮剑身吓得陈元修一哆嗦,连忙往摊子后面躲:”哎哟哎哟,女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红泥嘴角一翘,眯起一双水灵的杏眼:“我看你这满嘴谎话的模样,定是那青雷山上的臭道士无疑了,给人用假符灰治病,你也做得出来!废话少说,跟本姑娘走一趟吧!”
说完不等陈元修反应,李红泥一把揪着他的衣裳,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摊子后面拎了出来,随后一把扛起,大踏步朝外走去,路过草鞋摊前还不忘向大爷道谢。
草鞋大爷笑着摇摇头,听着陈元修的哀嚎逐渐远去:"哎?哎?!……我的药!我的丹药啊……救命啊,强盗啊!……”
初来乍到,这里是知意行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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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骗子,大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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