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来仙侍渊离,他比我活得久,曾侍奉过不下十任女君,知晓的事情远超过我。
我向他发问,有无将心脏悸动连接在一起的术法。
渊离在侍奉我的十年里,一向尽职尽责,只逾矩过一次。
我自记事起,他便陪伴在我身侧。
我曾问他,为何这华阴秘境的女君一定是我,其他人不可以吗?
他没直接解答我的疑惑,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而我的命数便是保护秘境。
那时,他看我的目光便有深意,那是我读不懂,看不出的东西。
今日他听到我的话后,似极了那次,他浅笑着扬起了头颅,目光略有微妙之处:“女君这是心动了吗?”
“我?”我嗤笑一声,仿佛听了个笑话,无畏地答:“自然不是。”
书里虽是这样写的。
我见到谢未清的第一眼,便深深地陷了进去,至死无悔。
但我又怎么会被一本书左右了?
从现在起,一切改写,我会护住华阴秘境里的每个人,一草一木,旁人都休想给我毁掉一处!
“那女君是……”
渊离今日格外多嘴。
我看着他笑道:“你只管说,我且听听能不能用。”
渊离知晓的到底是比我多,他说,修真界的道侣都会结同心契,同心契,顾名思义便是心连着心,同开心,共痛苦。
我若有所思。
次日,我去见被捆仙索束缚着的谢未清,让人一桶水泼醒了他,告诉他,“她醒了。”
我今早送成萧萧出了秘境,她一醒来,便是问男主沈雨霖在何处,像是忘了还有谢未清这号人。
知道了我和谢未清做交易,换回她的命后,她向我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谢未清被捆着,难以动弹。
我又告诉他:“成萧萧出岛了,她半眼都没瞧你。”
谢未清眼皮稍抬:“谢过女君救命之恩。”
我笑了声,抬起他的下巴:“感谢我?稍后再提。”
不知晓他会不会和我结契,他满心满眼都是成萧萧,虽然被她抛下,却好似并无半分气恼。
我在余光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体质特殊,身上的毒解了,但我的血却和他体内魔脉相冲。
昨夜,他过得并不安稳。
谢未清再次闭上眼,不再看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如今已经没了和我虚与委蛇的必要。
我笑着告诉他,成萧萧的毒,每三个月就要服用一次解药。
他控制不了我,就必须保证我的性命。
否则我死了,成萧萧也要死。
我不能死,在浩劫之前,要么找到十件神器加固秘境的结界,要么阻止这场浩劫。
无论如何想,收集神器都比旁的事容易许多。
同心契,好似也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梦里,我的族人死尽,身边仙侍为了保住已经是废人的我,燃尽了自己的身体,化作天边烟花。
而我,却无能为力,眼瞧着族人惨死,整个华阴秘境成为外来者栖息的驻扎地。
最后我是怎么死的,梦中却没有交代。
我目光在他脸庞上游走,却无言语,思考着如何让他和我结契。
谢未清闻声,喉结动了动,想来是在心中讥讽我留了一手。
我如今正大光明地告知他,不怕任何人知道。
成萧萧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之后如何,是成萧萧的造化。
谢未清体质特殊,一次便解了,她还得长久服用解药。
“但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旁三年,陪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会遵守约定,每三月会送一次解药给她。”
成萧萧出岛后,我改了进入的路。除了自己,我不信任何人。
谢未清抬头,发缕挡住了他的眉眼,我伸手拨开,他冷漠地扫我一眼,“此番,劳女君苦心了。”
我没收手,反而顺势收了捆仙索。
谢未清露出一分吃惊,他没想我会如此容易地让他活动自如。
我抬眼笑了笑,将手掌摊开,里面还是长命锁的碎片。
离他近了些,我道:“这里面可是藏着什么秘密?”
他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面色仍温顺良善,“没有。”
我知道没有,但昨日那一缕神识在他的灵府里看到了些片段,模模糊糊,和他最后不受控入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若是入了魔,和他结契的我也会受干扰。
“但你藏了秘密。”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不知道这是否于我有弊,所以你最好说清楚些。”
肉眼可见的,他被激怒了。
饶是此刻,他仍在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怒火。
唯一难以克制的那次,是我强行吻他。
我抓起他的手腕,怒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若不是我,你此时已经曝尸荒野。”
他对我的触碰厌恶而反感,眉头稍皱,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未清一路过来,伤口横布肩腰,渗出的血已染红床褥,再加此处阴暗,传出一阵一阵肉糜腐臭的腥气。
我冷笑:“我帮你治伤,你当如约告诉我。我可不想自己有日死在你手里,却死得不明不白。”
他没拒绝,侧过头去,目光在屋外扫了扫,不知又在计量些什么。
谢未清提到了母亲。
我大约知道些什么,他母亲是一人间最普通不过的女子。
他不知父亲是谁梦里未出现,但按他日后毁天灭地的能耐来看,他父亲来头不小。
“我母亲至死都在找他。”
谢未清的声音很轻,嗓音温柔,却透着股与生俱来的疏远和冷漠。
他母亲被弃,带着孩子找了那个男人十年。
凡人生命须臾数十载,十年的风餐露宿熬干了一个人。
“可真是固执。”
我认为不值当。
谢未清听到这里,修长的手指微颤,多看了我一眼。
“女君不懂。”
我嗤笑了声:“不必再如此叫我,日后叫我予灯,我叫云予灯。”
末了,我又补了一句:“还有,我会帮你找到父亲。”
帮他,也是帮我。
任何一个变数,我都会铲除掉。
我的命数,自由我来定。
……
男主沈雨霖找到了这里,他和成萧萧正好错过。
秘境四周被水域环绕,还笼着万年都未消散过的薄雾,将连绵起伏的青山都掩在身后了。他寻到这处来,也是费了不少工夫。
想来,来这里的法子,也是成萧萧透露出去的。
一个疑惑渐渐涌上心头,我的族人已经闭世近万年,期间从未有人外出,那么这条路他们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我盯着沈雨霖用来进岛的那帆小舟,晃了神。
而身旁的谢未清则对身影在薄雾中渐渐清晰的男主,神色愈发不悦。
沈雨霖看到他,脸上露出讶色。
我伸手挡住他,朝谢未清笑道:“如今你是我的人,对吗?”
谢未清面色一滞,大概是不悦,将头扭到了别处,不再看我。
沈雨霖倒是欣喜道:“谢兄弟,你们这是要成婚了吗?”
书里的男主一向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没想过谢未清的心机,自然也不知此刻谢未清早已经恨上了他。
我绽了个笑,牵上谢未清冰凉的手:“是,日子虽然还没定,但快了是吗?”
这是和他结契还不被察觉,最好的借口。
第一次试探此事,谢未清出奇地没直接回绝,如玉的面庞神色未变。
他讲:“是快了。”
手心里起了汗,黏黏的,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沈雨霖见状,便讲了他来华阴秘境找谢未清的缘由,原是成萧萧失联了,谁都没找到她的踪影。
三个月将至,她需要解药。
谢未清表现得比一直在寻人的沈雨霖还激动,早时,失手捏碎了一只琉璃碗,鲜血淋漓,浑然不觉。
原想,我该是没感觉的,大概是原书情节推动使然,心底泛起淡淡苦涩。我猛掐自己掌心一下,那股忧愁很快便消散去。
我接近谢未清,只有一个目的,找到神器或是找出那个给修真界带来灾祸的人,护好华阴秘境。
而谢未清已因成萧萧的安危心急如焚。
我握住他的手,“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她。”还有,找到他的父亲。
他抬头,语气极好地说谢谢我。
我只想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感谢,但想了想,又是句废话。
他哪里会顾及我的感受。
他的所有,已经被成萧萧占据了。
偶尔被剧情操控,我的心会随之而难过,流露出不该有的悲伤姿态。
此刻还没等同心契化成,谢未清已经要走。
我看了看掌心的同心契,若他真肯答应与我成婚,日后他可能会念一份情谊,在找到神器时不与我争抢。
多一个考量总是好的。
可就是多等两三日,他早已没了耐心。
谢未清第一次主动握我的手,他比任何一次都有耐心,又或者说,以前他对我从没有过耐心。
“予灯,我们走罢。”
我冷漠地点了头。
想起昨日仙侍渊离的劝诫,我没放在心上。
华阴秘境与世隔绝,还没人走出去过,祖上下了道戒令,禁止任何人出岛。
但一想到此处的生灵涂炭,我就是没了这条命,也要出去瞧瞧,寻条生路。
坐以待毙,永远不是我的风格。
谢未清找了条小舟,我上去时,沈雨霖正在边上,他为人向来热心,伸出手来扶我。
我没拒绝,平日仙侍在旁,我习惯地搭上手。
“谢过沈大哥。”
余光里,谢未清一愣,继而别过目光去。
我顿了顿,才笑着问道:“沈大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沈雨霖是个话多的主,热心地紧,连连摆手。
“予灯妹子,你这是哪里的话,上次萧萧的事,多亏了你。我们同为热心肠,以后看到什么想要的,沈大哥就是抢,也会帮你。”
我微笑着摇头,“我缺的东西,很难寻到。”
沈雨霖对这些话也不放在心上,直拍胸脯,“尽管说,我这些年在外游历,棘手的事是遇见的多,但还没办不成的。”
我依旧只是摇摇头,将目光放到了这外界山水之间。
他知道我没出过秘境,将行了一路的景纷纷讲给我听。
从西湖洞庭到鹳雀楼,自胡天北风讲至醉翁山水。
他游历过诸多地方,塞外大漠、南天淫雨、北地黄土……这些地方对从未去过的人总有着莫名的吸引。
譬如我,我才知外界是如此模样。
梦里看到的人间,只有自己到过,才有体会。
谢未清向来沉默,沈雨霖知道他不愿理自己,故总讲话给我听。
沈雨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可真是闷死我了。”
他一向好奇,我们不怎么讲话,是怎么将倾诉欲藏住的。
谢未清每当这时,总会瞥他一眼:“生来无话。”
然后起身,问我是不是要吃点东西。
沈雨霖总会问过我是否要吃后,把我手中的糕点拿过去,大快朵颐,事了,拍拍手夸赞道:“谢兄弟,你在这方面的品味还真是不错。”
谢未清侧头看他一眼,轻点头后,也不说什么。
因面上无神色,沈雨霖也摸不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为避免冷场,又来找我说说笑笑。
谢未清干脆出了舟蓬,去了外面用手划桨。
沈雨霖被他这举逗笑了,大声吆喝:“谢兄弟,如此费力实在没那个必要。”
若灵力催驶,毫不费力。
谢未清不理他,小舟行速愈加地快,弹指间已过万重青山。
山后,又是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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