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听说你能驱邪捉鬼,能不能帮帮小生。”
这几天生意照常很差,我正在摊前打瞌睡,一个书生将我叫醒。
只见这书生印堂发黑,眼眶凹陷,两颊带紫。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倒霉相”。
我点点头:“可以捉鬼,你家里闹鬼么。”
那书生摇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若非小生家中连遭祸事,小生本不信这歪门邪道之说,先生曾说,安其道,守其信,心正而无妄……”
我听他杂七杂八掉书袋,赶忙打断他,让他伸出手来给我看看手相。
看他手相,倒是个出奇命硬的家伙,不该这样一副衰相……
“你最近可是遇见什么奇怪事。”
“小生最近实在倒霉,要说最倒霉的,”他神经质的左右看看,答道:“李将军的女儿李文秀姑娘看上小生,非要招我入赘……”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将军可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将军。
“那算倒霉吗?”
“姑娘家家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
我撇了撇嘴,心道真够迂腐的……
“行吧,还有什么倒霉事?”
那书生啰啰嗦嗦,我总算将事情理顺清楚,那书生姓苏名普字仲元,今年上元节灯会上偶遇李文秀姑娘,那文秀姑娘对他一见倾心,于是便常找他赛马射箭,见他不喜又约他投壶泛舟。苏仲元为人固执保守,屡屡将对方拒之门外。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家便灾祸不断,先是亲人离世,科考落榜,贼人光顾,后疾病缠身,家中起火,房倒屋塌。
我听得目瞪口呆,世间竟有如此倒霉鬼……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他家看看。
我让香儿收拾起摊子,便跟着那书生去了他家。
哪知还没有走多久,我就开始头昏眼花,走路不稳。心想坏了,定是这倒霉鬼把衰气传给我,连我也要跟着走霉运。赶忙找个借口说道:“我有一样斩妖除魔的东西忘了带,你明日再来找我。”
那书生叹了口气:“唉,看来小生将这背运传给了姑娘,也只好如此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似乎有一个团若有若无的白光跟着他,我使劲眨眨眼睛,可怎么都看不清楚。但总觉得那似乎不是什么邪祟之气。
我走到家门前的小巷口时,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他高挑俊朗,穿着绣工精良的窄袖红云纹黑色胡服,腰坠一块如意纹佩玉,手拿一把檀木折扇。
我觉得这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哦呀!这不是白姑娘吗?”他笑呵呵跟我打招呼。见我一脸茫然,微微一笑,一甩头露出两只大大的狐耳。
见到那副狐耳,我猛然想起来,那是我去看狐王嫁女那天揪住的狐狸耳朵!
“啊!是你!对不住,那天真是失礼。”
他摆摆手,告诉我他来找杨公子,但杨公子将这附近制造了结界,没有邀请妖精没法进去,需要我带他进去才行。
我实在不知杨公子何时做过这样的事,也许是为了提防黄鼠狼吧,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我带他去就是了。
“请问您怎么称呼?”我客客气气地问。
“娘子可称呼吾为狐王殿下。”他缓缓摇着折扇,十分沉着地说。
我一愣:“狐王……殿下……难不成老狐王他出什么事了吗?”
“家父身体康健,但是孤早晚都会是狐族之王。”他挺起胸脯,仍旧自信满满的说道。
我偷偷扫他一眼,只觉得他虽貌似沉稳,却带着一股年少轻狂的傲慢劲儿。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刚走进家门,我只觉一个身影飞一般的向我扑来,一把把我抱住,我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香儿。
“香儿,这是怎么啦?”
只见她披头散发,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哭哭啼啼的说:“师父!杨公子走了!杨公子走了!”
我茫然的说:“他去哪儿了?他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香儿抹着眼泪,像耍小孩子脾气般又哭又闹,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不停的哄劝她。
“杨大人怕是去找龙女三公主了。”红狐狸摇着折扇,冷静的说。
“谁?”我和香儿异口同声的问。
“你不知道?”红狐狸一挑长眉,尴尬地道:“孤王多嘴了。”
香儿又哭闹起来,吵着要我去找杨公子,我被她吵得头大,也无暇去问龙女三公主是何许人。只哄着香儿问杨公子走时有没有留什么话。
香儿颠三倒四,我听的糊里糊涂,似乎大约是香儿刚把摊子送回家,正要去做饭。杨公子突然如一阵风般出去,转眼间又回来,说他有急事必须离开一阵子,让香儿嘱咐我在他离开这段时间不要去做什么危险事,后来似乎又不放心,凭空变出来一把树枝,让香儿转交给我,让我无论如何要时时带在身上。
香儿说着,将一根树枝递给我,谁知她刚拿过来这树枝,那小狐王就呕吐不止,招呼都来不及打,一溜烟消失了。
没想到这小小树枝竟有如此大的法力,我如获至宝,赶紧找个瓶子,打些净水,像模像样的插起来。
虽然不清楚杨公子去哪儿了,不过以他的能耐,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大约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做饭的时候,香儿终于哭累了,趴在床上睡着了。
锅里的水烧开,我将刚做好的馎饦下锅,盯着锅里翻腾的馎饦,忽然觉得这院子里似乎从未有过的安静。
杨公子究竟去哪儿了呢。
本来想找杨公子帮忙看看苏仲元的事,现下他不在,我又不好再推脱,只好第二天拿着那驱邪的树枝去与苏公子会面,兴许那树枝法力高超,药到病除呢。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拿着那根驱邪的树枝,仍觉得头晕恶心,苏公子十分抱歉,连连道歉。
“辛苦姑娘了,没想到让姑娘如此为难,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生不敢如此强人所难,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摆摆手,示意我还能忍受,心想难不成这书生是家宅风水不好,或是得罪了人被下了什么降头么。
他家是个典型的落魄书香门第,东边的墙头虽然塌了一半,可也能看出原本也是鱼鳞覆瓦,错落有致。院里一棵桂花树枯了半边,地上满是落花,似乎已是有日子没有洒扫了。
“小生家道中落,如今请不起家仆,家舍不整,让姑娘见笑了。”那书生丧里丧气的说。
“你这院子风水也没什么问题啊,许是沾了什么邪祟,或是被人下了什么降头……你有什么仇家没有?”
“小生本本份份,从未做过有违圣人教诲之事,若说的话……”那书生顿了顿,瞥了我一眼,不好意思的说:“小生乱信鬼神之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恶狠狠说道:“你倒霉,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那书生又连连赔起不是来,我也懒得理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和一个鸡蛋,一把扯过那书生的手,也不等他反应便在他手指上划了个小口。
“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伤害小生!”
哼!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我用他的血在鸡蛋上画了个震卦,若是他被人下咒,蛋液会浊绿,咒术越恶,颜色越深。
我将那鸡蛋打在碗中,却见那鸡蛋并无异状。
“太奇怪了。”我喃喃自语。
“姑娘,小生眼拙,看这鸡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我叹口气,就这才奇怪呢。
不是风水不好,不是邪祟妖鬼,也不是诅咒魔障。
那这个书生究竟为什么这么倒霉……
“苏公子!”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道。
那苏公子忽然浑身一僵,乍然抓住我,急吼吼的低声道:“姑娘,拜托你躲一下!”然后就拉着我进了厢房,把我往房间一塞,就要关门。
我连忙按住那门不许他关,道:“你这是何意?”
他跺跺脚:“是她来找我了!叫她看见我们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我哭笑不得,只得眼见着他把门一关,这书生嘴上说不喜欢这李姑娘,却这般在意她的想法,只怕是口不对心。
我在这厢房里,也听不见他们在院中说什么,只得随意找个藤椅安安静静坐下。
若是杨公子在,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门道,唉,这家伙去哪儿了呢,他只说过一阵子就回来,可他们妖怪的时间比人类长的多,小姿姑娘等了王书生五百年,丝毫没有意识到王书生早已往生,在那个老狐婆眼里,二三百年不过几年而已,若是杨公子的“一阵子”也有那么久,我岂不是今生都再见不到他。
真奇怪,我居然觉得很难过。
我坐在这藤椅上胡乱想着,昨晚没有睡好,此刻竟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头晕的缘故,我只觉得似乎跌入了混沌之中,我在那混沌中乱走乱撞,直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气息,那是我熟悉的气息,我欣喜的像那气息奔去。
那里没有他,只有一个雾气氤氲的大湖,我好似中邪般在那湖面上行走,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在湖中的某处……
“你骗了我。”那是他的声音,可他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冷漠,那不是我熟悉的他。
“仲卿,我助你得道,你为何怨我。”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答道,她是谁?仲卿又是谁?
“你拔除了她的仙筋,你为什么这么做。”他的声音更冰冷了,我从不知道他会这样杀气腾腾,我害怕起来,几乎想要逃走。
“仲卿,你修行几千年,苦无进境,只差在这仙筋神骨上,有了这仙筋神骨,自然便可以得道成神,我们也可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师父!她做错了什么!”他忽然大吼。
“啊!你说那芙蓉花神啊,唉,你就是心太软。你放心,她没有恨你,我化作你的样子,告诉她我快死了,必须要她的仙筋神骨才能救我,于是她便拔出了仙筋神骨送给我。还笑着说她早就想做个普通人类,仲卿,你看我同时成就了我们几个人。”
这女人真笨,连我都听得出来,定是那个芙蓉花神很想救杨公子,才会扯谎说自己想做人类。我这样想着,杨公子似乎也这样想。
“哈哈哈!普通人类!她还说什么?”
“不知道,我着急想来见你,没等她废话就走啦,她抓住我的袖子还想说什么,真是烦的很,我将她甩开。现在这时候,她大概已经去投胎了吧。”
“没有……她擅自除了仙籍,被罚在昆仑做一千年的飞雪……今后每年,她都要将自己的魂魄撕碎变成漫天雪花,落在山间再重新凝聚,撕碎,再凝聚,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他似乎流了泪,我听着也难过,真傻……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神……
“姑娘!”
我一下子醒了,苏公子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原来只是一个梦……
“姑娘,你怎么哭了?对不住,小生不是故意将你留在这里的,小生和文秀姑娘说话,确实说的久了些……”
我赶忙摇摇头,将眼泪擦擦,“不关你事,我做了个梦。”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姑娘做了什么梦这般难过,小生也度过些周公解梦,倒可以帮姑娘分析分析。”
我想了想,那梦里的事倒记不大清了……
“好像有很多水……”
“大水乃是良兆,预示姑娘家业丰盛,人丁兴旺……”
噢,原来是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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