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根本就没有佛光？”
小匙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吃惊地快要掉出来。
“对啊，老夫又没成佛，哪儿来的佛光。”老鼠精哈哈一笑，拂弄着胡须说道。
“这...可是贫僧当年确实是蒙佛光感召，才改邪归正出家为僧的，这...”盲僧也不解道。
“唉，那不是佛光啊，”老鼠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爪子挠了挠耳朵，迟疑地道：“老夫本是山间野老鼠，为得善果到寺院修行。从西域到中原，数百年潜心禅修，终于在当时有了些成就，没想到那晚寺院遭遇大劫，老夫躲在大殿中听着外面僧众哀戚求救之声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夫一未修过妖法，二未修过人身，除了佛理无一所长。若是想要救人，便只能散去自己千年修行，化为慈悲撒向众生，但若是那样，老夫不止千年修行全毁，连命都要搭上。唉，救还是不救，老夫犹豫许久也拿不定主意。后来小和尚幻真奄奄一息的爬进殿来向佛祖祈求，老夫听着他不停念着‘救苦救难’之类的话，心中觉得十分可悲，即便他祈求的再虔诚又有什么用呢？佛祖是不会真的现身的呀！
可是我为什么笃定佛祖不会现身呢？佛门弟子就倒在佛像跟前，行凶者就在寺院中犯下杀孽，为什么通晓世间万物的佛祖不会现出神迹呢？难道救苦救难的神明成了佛以后，就可以稳坐高台，不再怜悯众生了么？
我心中迷茫，突然不知道世间是不是当真有个西方极乐，也不知道自己苦修有何意义。小和尚还在不停念着‘救苦救难’‘普度众生’‘我佛慈悲’之类的话，看着他气息渐渐微弱，我心软了。若我见死不救，佛祖也不会收我，我千年来诵经念佛，不该是为了只给自己求个善果，要做到‘了悟’，至少要先学会‘慈悲’。
于是我散去功德，化为满天慈悲之心，感化了强盗们。他们虽放下屠刀，我却也感到了死期将至。弥留之际，老夫无意间听见那被赶下山的和尚和强盗们说话，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此番不过因为见财起意。想到老夫千年修行，既不敢贪图享乐，也不敢浪费精力在学妖法和谋长生上，最后竟然在这几个奸邪小人上功亏一篑。老夫心中怨念陡升，一时激愤之下，便跳起来抓瞎了那个假和尚的双眼。”
老鼠精说道这里，摇头叹息道：“幻言和尚改邪归正，老夫伤的只是个好和尚，真是造化弄人。”
盲僧微微一笑，道：“大师又何必放在心上，贫僧觉得，有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心，与佛光已是无异。”
老鼠精与盲僧相视一笑，小匙却有些失望地道：“原来你不是神圣老鼠精。”
老鼠精哈哈大笑起来，老鼠的声音天生尖锐，吓得小山猛地一抖，连忙抓紧船舷。
“客，到了，老夫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小船在河心缓缓停下，盲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他的身子渐渐消失，竟变成了一支冥灯。老鼠精将那盏灯轻轻放在河上，那青幽幽的冥灯便顺着水流，静静地飘远了。小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荆川上漂流的冥灯是一个个超度的亡魂。
“可喜可贺，又渡了一人。”元猊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老鼠精点点头，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一般道：“老夫送逝者是分内事，送生者可就属于揽私活了，冥王大人知道可是不得了的。”
小匙还在呆愣愣不知道他此话何意，小山一个激灵，缓缓转过脸来，脸绷的像冰块：“不管你想要多少，我只有一钱银子。”
老鼠精悠闲的从口袋中掏出几片槟榔，不紧不慢地嚼着。
小山从钱袋子里掏出那一小片银子，没好气的丢在他面前。见他还是不肯开船，不禁有些恶声恶气：“我只有这些！”
老鼠精的长胡子随着嘴巴咀嚼不停的一动一动，他眯起小眼睛，飞快的向元猊一瞥。
元猊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小山“哼”了一声，双手抱肩冷冷地看着他。
“嘿嘿，别生气嘛。”元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口袋，苦着脸道：“给我留点吧......”
老鼠精嘻嘻一笑：“不成不成，老夫还嫌不够嘞！”
小山一把夺过，甩给老鼠精，啐道：“这下好了，谁都别想有钱使！”
小匙被她的气势唬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船底，小声提醒小山道：“要不你还是坐下吧，小心别掉下去...”
小山看了看脚下，因金钱产生的愤怒终于被恐惧打败，脸色一下子又吓得煞白，连忙找个稳当的地方坐下了。
老鼠精收下银子，转了一幅笑嘻嘻地模样道：“贵客要去益州是吧？老夫这就送贵客去，各位放心，老夫的船是荆川上出了名的稳。”
小匙不由小声嘀咕道：“这老鼠精真的修过佛法吗？怎么这么贪财...”
渡船缓缓驶到岸边，三人依次下船，老鼠精躬身行礼：“几位慢走。”
小山冲他简短的点了个头，从怀里掏出“有来有去符”，小匙叹了口气，紧紧抓住元猊的衣袖，她实在很不习惯这种方式。
一阵疯狂的天旋地转，小匙又感到一阵翻江倒海，强忍住不适向四周观望，只见他们正处于一处荒野山林，丛林深处似乎有两圈土墙。
“这是益州吗？”
三人面面相觑，抬脚向那土墙走去，那土墙约莫一尺半高，正南边有扇石门紧紧关闭，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木国”。
“坏了坏了！这不讲信用的老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晓得路还是耳背，这里不是益州，是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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