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秋天并不似中原般舒爽，尤其在午后的山林间。正午灼日的余热揉上山中的瘴气，山林中憋闷的空气给人更加燥热的感觉。
所以一般人是不会在午后出门，更不会去山里。
但是，总有不是一般的，比如：不是人。
吃饱闲闲，去趟后山。
一只毛色油亮的黑猫从半山白府的院墙上跳下，悠哉悠哉的游荡在山林里。
谁成想就是去遛个食，就能被雷劈到，还顺带着劈出一个上仙。上仙也就顺手散了点灵修给它，日后它也就继续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人。
这黑猫是阆中大酒商白茂源府中二公子白恩的宠物，花名墨墨。
每天吃饱喝足，有鼠也不去捉的墨墨跟自己主人白恩真是一个样子：游手好闲，荡来荡去，上树摘枣，后山抓鸟，总之就是个十足的纨绔模样。要非得找点什么值得夸赞的，也只能说是都没长太歪，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个土霸王，没去府外祸害人间。
也亏得有了这猫，陪着白恩到处玩闹，府中大部分人过的还算安生。
提起这小猫的主家酒商白府，还颇有一小段佳话。白茂源才思卓绝，文明乡里。年轻气盛时也曾想科举出仕，无奈他有个不大不小的坏毛病：嗜酒。说不大是因为，自古文人骚客喝点小酒无伤大雅；不小嘛，因为白秀才去会试的途中贪杯误事，错过了考试。
无缘春闱的白茂源索性放弃功名，跑到竹山上专心做酒。许是白茂源聪颖过人，亦或者山中万物皆不同凡俗，竹山小酒庄虽然处于隐世中，名声却闻名乡里，城中的夫子圣贤尤其中意这带着竹香的清酒。
酒庄生意越做越大，白茂源也不愿重回闹市，得知夫人有孕后他一掷千金买下大半个竹山，建了座前后几进的府苑用以安胎。白夫人诞下一儿一女后不久撒手人寰，白茂源感念夫妻过往也不想再娶，只收了白夫人的陪嫁丫鬟做侍妾料理内府。白茂源以为自己会一直无拘无束、鳏居余生，没成想在不惑之年遇见了将门之女穆梅，更有幸年过半百又得一子。
这个白二少爷是老来子，自然盛宠，吃穿用度全是上品，就连这猫儿的吃的用的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负担的起的。
这天，白恩领着小厮二运从后山抓了一只花兔子逗弄，可能因为玩的太累了，午饭过后，平日里极少午睡的白恩，竟然一直躺到申时都没有醒，墨墨在府中闷着无趣，便跳墙跑去后山打发时间。
抖着尾巴尖，墨墨惬意的在山林里兜来转去，终于相中一棵红木花莲，抬爪蹿了上去。正当它选好了一处粗壮树枝，准备安坐瞭望江山时，一道白光闪过，霎时间树叶翻涌，鸟儿四散。一阵眩晕过后墨墨甩了甩毛脑袋，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地上，不远处一个人也瘫坐在地上。耳朵里的嗡名声逐渐消退，听见那人低声嘀咕。
“红木花莲你也舍得劈，让芒芒知道了肯定去青帝面前告你的状。诶呦……耳朵……”
以前白恩抱着它玩的时候也经常叨叨，但是墨墨只闻其声不解其意，让喵惊悚的是：它竟然能明白这怪人话语的含义！
已经炸毛的墨墨想都不想蹬腿便跑，可它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被雷劈了，还是被天雷劈的。小腿儿费劲地扑棱半天都没能站起来，眼瞅着那人晃晃悠悠的凑过来。
“你看看，伤及无辜了不是？小猫儿还活着呢？！”
墨墨看清了来人模样：……
它是只猫，而且不识诗书，不知道怎么用文绉绉的辞藻夸赞。只是感觉这人和白恩很像，不过白恩只是少年人的调皮，没有这人说话时松散绵软、浪荡不羁的模样。
思及白恩，墨墨拍开了伸过来的手，发出低吼。
“呦呵，还挺凶。”
那人在站起身，虽说刚才还坐在地上，长长的衣摆上却不见一丝灰尘。他低头看了看还在冒烟的墨墨，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这下，算是结束了吧？”他轻哼一声：“什么天劫，也不过如此。不就是请道雷来劈一劈，还真能有过不去的？”
虽然墨墨不懂神人妖道什么的，但是它大概也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原来这人……不是人？
他一定不是凡人，哪有人能让雷劈过还絮絮叨叨发牢骚的？
被天雷追着劈的这位“不是凡人”，是巫山神女的弟弟，不过在众神中没有名号，他倒不在意，也乐的被人称一声上仙。
难道要叫“巫山神男”？上仙对追问他缘由的人如是说。
上仙虽玩世不恭，却也知恩图报。
“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话是对墨墨说的。
猫当然不会说话，墨墨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盯着上仙。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窝蛋，蛇妖的，你想吃不？”
……
“嘶~这叫个麻烦，怎么偏偏是你个毛球球给我挡了天劫呢？”
上仙没多少耐心，见墨墨迟迟没有反应，长臂一挥，一片金光散落下来。
“给你一千年道行，先学着化个人，闲时想想需要什么。过些年后，许是一百年，也没准两百年……不知道几百年后我再来一趟，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便给你。”
话音未了，就已不见了踪影。
墨墨逃命似的窜回了白府，此时白恩正带着二运满院子找它。
“它刚又出去了？我这一觉怎么睡这么死……你也不叫我一声，万一墨墨被哪个不长眼的逮去了怎么办？”
二运腹诽：以前倒是叫过，但是刚出声就被俩花瓶砸了，谁还敢上前啊。
“诶对了，上回让你给墨墨买张皮褥子，买到了吗？”
“寻到合适的了，冯家猎户说他前几天在后山看见到一只火狐狸，等逮到了就送来。”
“狐狸啊？”白恩正要嫌弃狐狸的味道，前院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过来。
“二公子，大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叫您赶快去迎一下。”
“大姐回来了？！”白恩把手里的狗尾巴草随手一甩，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一架高头马车停在白府门口，车顶没有装饰，只做了鎏金，车棚三壁包着银丝薄绸，内敛素雅。白恩跑到门口时车里的人已经被簇拥着走进前院，白恩快步上前扯住来人的袖子。
“大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白府大小姐白玉素已出嫁多年，近来白茂源身体多有不适，白玉素趁着夫家无事特意回来照料一段时间。
“就知道想着你自己！爹病了这么久你上前照料过吗？”白玉素训斥到。
“大姐你别一进门就开始训我啊，多不好。”
白玉素甩开嬉皮笑脸的白恩，径直走进老太爷居住的中院。等白玉素不见了踪影，白恩又晃到中院管家身边。
“顺伯，我大姐这次带什么回来了？”
老顺笑眯眯的回他：“给老爷带了不少补药回来，还带了些节礼分给我们这些下人呢。”
“节礼？不年不节的算是什么礼？我的呢？有没有我的？”
“大小姐说算上个月中秋的，八月是公爷的寿月不好缺席，没能在月里回来一趟，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
“那到底有没有我的呀？”白恩皱起眉头。
“这……“老顺有些犯难，硬着头皮说：”大小姐说您若是想要什么，晚上就到中院东厢去找她。”
白恩想到正月里被白玉素抓住一顿训斥的情景，心想再好的玩意儿也不值那一顿教训，还是耳根清净为上。听老顺这么说，一溜烟儿地跑回了他的后院。
白家二小姐白玉竹的侍女灵灵出来找白恩却看不见他人影，赶忙询问顺伯。
“顺管家，二公子呢？二小姐说大小姐回来了，二公子不能总贪玩，得去作陪呢。”
“二公子刚回后院。大小姐又不是外人，我看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吧？”
看来是跑没影了。
灵灵不愿去后院白费功夫，便拿顺伯的话去回白玉竹。
白玉素听到后随口说：“别让他来，还不够烦的。他得个自在，我落个清净。”说罢又对着灵灵：“你也不用在这伺候了，去外边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晚了就都让别人拿走了。”
灵灵向白玉素道过谢后，开开心心的出门去领赏，白玉竹倒好茶推到白玉素手边。
“大姐这次回来能住多久？上次没住几天就走了，大哥现在正忙，时不常在府里，小恩一整天都难见个人影，进进出出好像就我一个人似的，真把我给闷坏了。”
“要我就宁愿自己一个人闷着，也不去招惹那祸害！”提起白恩白玉素一脸嫌弃：“你也别搭理他！成天晃晃荡荡、逗猫抓鸟，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懂得体恤大哥，等明天大哥回来，得让大哥好好说说他。”
“大姐别动气，他从小就是贪玩，以前大姐不还带他去后山追兔子么？小恩天真烂漫，最能逗父亲母亲开心，又何苦让他去学那些虚与委蛇、尔虞我诈的。”
白玉素叹口气：“以前他才几岁，那时候我也还在府里，现在大哥年纪渐长，没两年你也得嫁出去，到时候他不去谁去？现在舍不得，将来怕要吃更多的苦。”
“谁又能管得了他？”白玉竹轻叹。“不说他了，上山的路这么长，大姐颠簸也累了，既然拜见过父亲母亲了，您先去歇会吧。”
“嗯，我去梳洗一下。你去后院叫白恩，让他今天晚上到这来吃饭。”
白玉竹应声后唤来侍女伺候白玉素梳洗，自己也叫回了灵灵去安排晚饭。
白恩跑回后院后就窜进了自己的房间，本想着只在床上躺一会，没成想又睡着了。白玉竹进屋就看到白恩翘着脚睡在床上，不由得摇头苦笑，她上前把白恩的腿放平。
“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了？还穿着鞋？你倒自在，可苦了大冷天给你洗被褥的人。”
白恩嘿嘿一笑，擦了擦口水：“二姐，你怎么过来了？”
突然白恩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难道大姐也来了？！”
“大姐来了就知道怕了？知道怕就别在她面前调皮，你不闯祸大姐也不会平白无故训你。起来洗洗脸，一会就去吃饭了。”
白恩苦着脸：“大姐叫我去的？能不能说我肚子疼就不过去了？我不敢去。”
“大姐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这次还要多住一阵子呢，你躲过了今天，难不成还打算一直躲到她回婆家？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乖点，安稳吃过饭再回来睡。”
“哦，那我一会去。”白恩垂头丧气。
白玉竹失笑：“行啦，一起吃个饭大姐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待会早点过去，别磨磨蹭蹭又惹大姐不高兴了。”
束手束脚的吃过晚饭，白恩迫不及待的就往后院跑，还没跨出门就被白玉素叫住。
“站住。”白玉素头也没抬，不紧不慢地放下漱口的茶碗：“哪儿去？”
“回……回屋啊，睡觉去。”白恩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装乖。
“我听人说午后你睡了挺久了，这么早就又要去睡了？我怀崇儿的时候都没这么贪睡，你这又是受了多大的累了？”
“诶呀，姐~”
白恩见白玉素没开口训他，立马打蛇随棍上：“我这不是怕明早起不来惹你生气吗？我早点滚回去你也清净啊。”
“少跟我油嘴滑舌，跟我去大夫人房里。”白玉素站起身。
“这么晚了，去了不打扰爹娘休息吗？”
“你还挺孝顺。”
“嘿嘿嘿~”
“别在这嬉皮笑脸！”白玉素呵到：“上个月十八那天，媒人登门，你连个面都没露。去哪了？“
“我……墨墨跑出去了，我去后山找它了。”
“你院里的小厮都是死的吗？跑了让他们去抓！避而不见，你还知不知礼数！”
见白玉素火气越来越大，白恩识趣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玉素起身哼一声：“跟上，去给大夫人问了安再回去。”
墨墨这几天感觉有些不寻常：自己的身体很不寻常。
往常磨爪子的时候指甲会越来越利，最近总感觉指甲越来越短，偶尔用力抓一下树皮还会觉得疼。白天睡觉也越来越不踏实了，暖洋洋的太阳晒着，它却越来越精神。晚上听着外面鸟虫的叫声想出去玩一下，却常常爬上围墙不久就困意袭来，已经接连好几天夜里睡在院里的老树上。
肯定被雷劈坏了！命不久矣！
我死了白恩可怎么办？！墨墨想。
哦，对，他是人，我死了他也不会怎么样。
不对！我死了他又养了别的猫可怎么行！
墨墨想到这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蹭的窜起来，却没留意后脚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猫在后院树上扑腾的时候，被惦记的白恩正在中院老老实实地挨训。
“等你大哥回来再把媒人请到府里一趟，让你大哥也跟媒人见见面，仔细问问姑娘的家世。”大夫人对白玉素说完又转向白恩叮嘱：“这次你绝不能托辞不见了，太不合礼数。”
白恩低着头嘟嘟囔囔：“可是我不想成亲啊，也不想见什么媒人。”
大夫人笑笑：“恩儿，你就听娘的话，娘又不是害你，你也长大成人了，这娶妻生子本就是必然。再说，你都有十九了，当年你大哥娶亲的时候也才不过十七。”
“大嫂都过世多少年了？再说我知道娘给我提亲是为了给爹冲喜，怎么又提这么丧气的事。”
白玉素被口无遮拦的白恩气的登时火冒三丈：“住嘴！当年大嫂那么疼你，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白恩嗫喏：“我又不是她养大的……”
“你还敢说？！”白玉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力道震得茶杯的盖子都出了声。眼见白玉素要动手，白玉竹赶忙上前劝解。
“大姐，别跟他一般见识。”
白玉素瞪了白恩一眼，脸转向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大夫人向来不和儿女发脾气，见此状也只是沉默。
白恩看真把大姐惹火了，不敢去和白玉素撒娇，扭扭捏捏的蹲到大夫人身边，晃着大夫人的膝盖。一音三转的叫了声娘。
“娘~您也别跟我生气着急的，冲喜嘛，给大哥续个贤不也一样吗？大嫂都走了着么多年了，大哥一直都没有续贤，我觉得他也挺寂寞的。”
“哎，”大夫人叹口气：“虽说都是娶正妻，可是续贤在呢么能和新娶一样。恩儿，你就……”
看来这次白夫人也不打算站在自己这一边，白恩急忙打断。
“娘……”
“大夫人在说话，你给我闭嘴听完！”
白玉素猛的又拍了一下桌子，白恩一个哆嗦，把头埋在大夫人腿上，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大夫人慈爱的摸着白恩的头，柔声说：“那孙家小姐样貌人品都不错，家世跟我们也算登对。虽说大了你三岁，这也不妨事啊，俗语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呢。”
白恩埋着头哼哼唧唧，白玉素呵到：“你给我好好说话！”
白恩抬起头，飞快的偷瞄了白玉素一眼后对大夫人说：“那，照您这说法，她家世、样貌、人品样样都好，那她怎么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啊？”
“这……”
“这不是和你有缘，等着你了吗。”白玉竹接上话头。
白恩站起身走远了一些，对白玉竹说：“得了吧，有缘千里来相会。阆中就这么大点，我们都生在这儿，真有缘早就碰上了，还用等这二十年？”
白玉竹一时语塞。
“真是说不过你！不管怎么着，先别急着回绝媒人，人家那也是为咱好才搭这个桥的。回头另托人好好打听那个孙家一下，你对人家有个一知半解再做决定。”
白恩耍起了无赖：“我不，我不想对她有什么了解。二姐，我劝你别费那个劲了，有那功夫多念念经颂颂佛，没准爹病就好了。”
白玉素气急，起身过去掐白恩胳膊。
“还顶嘴！这会怎么话这么多？先生让你写文章的时候憋不出几个字，跟长辈顶嘴的时候没完没了，要是不趁早教训教训你，今后还了得！”
白恩边叫唤边躲：“娘，大姐又打我！”
大夫人看着闹腾的两人，慢慢的起身准备回房。
“罢了，这事就先放放吧。跟媒人那边就说恩儿去庙里给老爷求福了，过阵子回来。玉素你也别跟他动气，今天才刚回来，也早点去歇着吧，等琪俞回来再管教他。”
“大姐你听见没，松手啊。”
白玉素甩开手，白恩立刻跳到白玉竹身后，溜到门外后，又探进个脑袋对白玉素贱笑。
“大姐，记得多烧香多念经啊~”
说完撒腿就跑。
“你！给我滚回来！”白玉素气的跺脚。
墨墨躺在白恩床上，边舔爪子边研究：指甲真的短了，也没有以前尖了。
难道真的要变人了？想起之前白恩洗澡的情景，墨墨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白恩一进屋就看到墨墨翘着一只小爪，好像在发呆。
“呦呵，要成精啊？还学会翘脚了？”
墨墨瞟了白恩一眼后躺下装死，白恩转头看了看墨墨平时睡觉的小榻，招呼小厮进屋。
“二运呐，来一下。”
很快，二运带着一身凉气进来了。
“二公子，您叫我什么事。”
“你去催催那猎户，早点把皮褥子做好。一天比一天凉，墨墨又开始抢我床睡了。”
“好嘞，明天一早我就去。”
二运应声后白恩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二运刚跨出门白恩却又叫住了他。
“明天你下山，去城里的皮草铺子找一找去，最好是兔子皮什么的，那猎户说的什么火狐狸皮，听着就慎得慌，还有怪味。”
二运答应后出去关好了门，白恩半蹲在床边，双手托着墨墨的脊背把它推倒床的里侧，越过墨墨取被子时许是打扰到了它，墨墨抬头叫唤两声，好像有点不高兴。
白恩满脸堆着笑，憨憨的说：“你睡你睡，我就拿个被子，不动你。”
闻言，墨墨倒下继续躺尸，白恩则在床边寻了个稳当的姿势侧身躺下。
白恩因为侧躺在床边总担心自己掉下床，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墨墨更加心神不宁，几乎一整晚都在做梦。
神男口中的芒芒指的是春神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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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福祸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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