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王启与季明打得火热,台上几位长老也没闲着。
花青萝扶着栏杆,望向季明手忙脚乱的动作,摇头感慨:“现在的小辈就是过得太安逸了,擂台之上还敢走神,迟早得吃大亏。”
说着,她撑起下巴,又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看天,出声抱怨:“话说回来,外头那些散修,这几年倒是越发油滑起来。”
“老身那小徒孙顶好的资质,居然也被人忽悠,败下阵来,这小弟子说不准也得中招。”
言罢,花青萝百无聊赖地玩起发丝,对台下动静渐渐失去兴致。
徐万青见状,拍了拍栏杆,示意对方注意形象,而后捋着胡子调侃:“这可不一定,那弟子可未必会输。”
“哦?老不死的,这里头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徐万青这声评价,成功引起花青萝的注意,她支起上身,扭头看向对方。
听到花青萝叫他老不死的,徐万青表情扭曲一瞬,撇过脸冷哼一声后才又解释起来:“天剑门那名小弟子虽说落了先手,但终究是金丹境界,既入金丹,便已立道。”
“立道之后,剑修心境就不可同日而语,些许错漏还不至于打乱他的剑势。”
“现在看上去,他虽是被那叫王启的散修给压制到连剑都未能出鞘,但只需再过几招,那天剑门弟子就能逆转局势,反败为胜。”
说话间,仿佛在映衬徐万青所言般,季明用剑鞘格住王启刀刃之后,又后撤几步。
虽始终落于下风,但他依旧稳稳接住对方打出的每一道刀气。
又过去数招,季明趁着转身的机会抽出长剑,只听“噌”一声,长剑出鞘,剑光亮起。
花青萝见到这副景象,有些不大服气,鼓起脸小声嘟囔道:“不过是凑巧而已。”
徐万青见状,胡子顿时翘起,露出副既嫌又气的表情,索性将头转向擂台,不再同对方说话。
对此,花青萝只是将视线投向身后的燕南天,“燕长老,你觉得这老不死说得有道理吗?”
燕南天作为天冶宗的长老,以冶刀锻剑,研习刀法出名,是在场众人中除林厌青外最懂刀剑之人。
故而关于剑术刀法一类的问题,问他最具权威。
只不过燕南天当下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手指不自觉捏紧,表情也僵硬几分,面对花青萝的询问置若罔闻。
花青萝又试着叫燕南天两声,却只得来对方一声心不在焉的回应,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视线投向林厌青。
林厌青看她这副动作,只是别过脸,发出声讥笑,不予理会。
气得花青萝当即扭头,一路哼哼唧唧又趴回栏杆上。
下方王启在季明拔剑后便停下攻势,一反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势态,退回原地,同对方对峙起来。
季明既赢得主动权,自不会纵容王启喘息,动作极快地施展天剑门剑术,剑招快到只余残影。
花青萝见季明攻势越来越盛,将王启逼到不断退让,心中再不愿承认,也只得相信徐万青那副说辞。
她趴在手臂上,挂着副悻悻表情,耷拉起眸子注视前方,抱怨出声:“真没劲!”
而她身侧注视着赛场全貌的徐万青,此刻却对王启露出赞许目光,连连点头。
这一下让花青萝又琢磨不透这位老友的想法,于是佯装生气,再次吼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徐万青!”
“先前还说那散修一时取巧,必败无疑,这会儿怎么又欣赏起来了?”
“你莫不是欺老身不懂剑术,戏耍老身吧!”花青萝鼓着脸,用力敲了敲栏杆,示意徐万青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徐万青被她烦得不行,只得撇去一眼,透过眼角余光打量对方,讥诮道:“某人不是觉得贫道所言都是无稽之谈吗?怎么这会儿又想听了。”
花青萝被他这么一瞄,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开口:“说说呗,说了又不会少块肉。”
见花青萝如此恳求,徐万青先前被激起的怒气多少消散些许,也不再隐瞒:“体修之间过招,不外乎以势压人,虽说胜负定于一招之间,但二人间存下的势将会决定这最关键的一击会由哪一方给出。”
“对于刀修而言,刀术是势,刀气是势,刀意亦为势。”
“势一旦开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散修第一时间强攻,就是想趁天剑门弟子不备,一口气以势压垮对手,只可惜境界不足,功亏一篑。”
“此后那弟子出剑起势,散修的势就不足了,这时若是硬接,只会被对方剑势冲垮。”
“故而他避战收势时,贫道才觉他有几分真才实学,”徐万青勾起嘴角,望着下方对阵情形,露出满意神情,“他此番举动,虽不能保证赢,但却不容易输。”
“那就要这么僵持下去吗?”花青萝望着王启不断避让的动作,困惑不已。
“当然不是,”徐万青微微摇头,“那天剑门弟子既已出招,便表明势已开始流动,势一旦动起来,战局就随时在变换。”
“接下来拼的就是二人的心境,那散修一旦露怯,便守不住势,必败无疑。”
“与此相对,那弟子一旦冒进,一口气将势泄完,那待他招式用尽,就是散修取胜之时。”
“不过依贫道之见,照如今这个势态发展,那散修反倒有胜出的可能,”徐万青抚着胡须,仰头笑道,“这些都是贫道与同门那位刀修长老互相切磋时,从他身上学来的。”
花青萝见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捂着嘴偷笑出声:“哈哈,老鬼,那你一定输了很多回,才将对方的路子摸得这么清楚吧。”
徐万青闻声脸色大变,急忙矢口否认:“死老太婆,你别乱讲,根本没有这事!”
花青萝才不信他的邪,“切,老不死的,老身还不懂你吗?依你那副天上地下唯法独尊的架势,如不是跟人打架输惨了,哪会花如此多心思去了解对手,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怎,怎么可能!贫道和他只是互有胜负而已,互有胜负......”这句话说到最后,徐万青的声音越来越低,已然藏不住那股窘迫意味。
看够徐万青吃瘪的模样,花青萝转头便去寻燕南天说话。
先前徐万青同她讲的势,她听得一知半解,正好借机问个清楚,“燕长老,燕长老,喂,燕南天!”
花青萝叫了半天,直到动起真火,才得来对方一句回复,“啊......哦!是花长老啊,何事寻我?”
花青萝将手伸到燕南天眼前,轻轻晃了晃,“燕长老,你没事吧?从上台之后你就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莫不是昨夜担忧魔修入侵一事,彻夜未眠?”
“是有一些在意。”燕南天怔怔出神,言语中透着股恍惚之感。
听见对方如此回答,花青萝随即换上一副关切目光,主动劝慰:“魔修一事你不必太过忧虑,这次四大宗门都以准备妥当,即便真发生什么,也能将损失压至最小。”
燕南天见状只是轻轻摇头,面露苦笑,“没事的,花长老,我真的没事,过会便好了。”
“那......好吧。”察觉到对方身上异状,花青萝不好多问,只得讪讪回头,走回原地。
燕南天则是继续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自语:“那把刀居然又出现了......”
———————————————————————————————
台下,季明看着王启不断退避的动作,也知道对方是在拖延时间,想借此摸清路数。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对手,他若是想赢过对方,势必得付出不小代价,可能连压箱底那招都藏不住。
可这样当真值得吗?
只为一场小小的比赛,一次进入秘境的机会,一个出风头的可能,就舍弃这十几年布置,舍弃这达成夙愿的大好时机。
他怎会是如此浅薄之人!
这份夙愿决不能止于这场仙门大比,他要往上爬,爬到更高的地方。
所以,也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不过是一场大比而已,他大不了借下山机会多寻几趟洞天秘境,总能把落下的这点资源补上。
想到这,季明将手中长剑又握紧两分,剑势愈发迅猛利落,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能去真仙秘境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他那位光风霁月的好师兄做嫁衣,倒不如痛快些,趁机输掉这场比赛,继续蛰伏。
季明打定主意,索性不再藏势,一鼓作气将剑招使出,只待他力尽筋疲时败给对方。
他这手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乱响,只可惜站在他对面的人却没打算让他如意。
只听一阵精铁交加之声响起,银白刀刃顿时与漆黑剑身相撞,摩擦出串串火花,一番拉锯过后,季明只感腰间一空,似有什么东西被人暗中取走,愣在原地。
下一秒,站在季明对面的王启只手抛起个袋子,对着他笑意盈盈,“哟,少年,家资颇丰啊。”
季明只怕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倾尽全力撕开攻势,目的不在于他,而在他的储物袋上。
———————————————————————————————
看着先前还大义凛然的少年,如今目瞪口呆,我心情极好地掂了掂袋子。
这小子表面老实,但手底下是一点都不干净,处处藏招。
虽然我不懂剑,但一个人有没有使出全力我还是能看得出来。
刀身上传来的震动,无时无刻在表明这少年在保留实力。
尤其是此前那刻,他看似拼尽全力进攻,实则将自己藏得更深。
我虽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你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
左右大家打得都不光明,就一起看看谁才是更不要脸的那个。
我一下又一下掂量着袋子,感受这殷实的重量,嘴角一划,伸手破去上头禁制,只听“滋”一声,印记消除,袋子顿时敞开。
我比那个季明修为只差一道金丹门槛,虽一直寻不到破境契机,但论神识强度,我们两个都大差不差。
外加我还有前世记忆加成,神识强度要更胜对方两分,要毁掉对方在储物袋及法器上残留的神识印记,简直再简单不过。
季明看着我肆意翻看袋中物品,一张脸憋得铁青,神情也渐渐扭曲起来,看不出原先那副清纯质朴的模样。
见他这般,我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索性取出其中一件法器细细端详,“哟,好精巧的阵旗,让我试试看它有什么用。”
说着,我向其中注入灵力,数只小旗便飞至空中组成七星阵将雷霆引落。
“住手!”只听季明一声惊呼,阵旗引来的雷电便滚滚落下,逼得他只能举剑狼狈抵抗。
见到阵旗威力后,我嘴角再次划出道邪恶弧度,“少年啊,得了好东西藏着不用可是个坏习惯。”
“今天就让我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江湖险恶。”言罢,我加快手中动作,不断从储物袋中掏出各色法器,有一样是一样朝外头扔去。
季明看着朝他飞来的各色法器,脸色也是五彩纷呈,“无耻小人!快给我停下!”
“我的羊脂瓶!赤炎珠!混蛋!!”
“住手,给我住手!”
......
一时间,小小的擂台之上水火交织,雷鸣不断,像是某种大型炼丹现场般热闹非凡。
随着最后一张黄符用尽,我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将空荡荡的袋子丢到一旁。
烟尘弥漫下,季明也终于显露如今面貌。
只见他发冠散乱,似是在先前抵挡法宝时不甚打歪,身上法袍更是东一个破洞,西一片焦痕,满脸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一缕鬓发甚至烫得卷曲。
我看着对方那副凄惨模样,别过脸,微微摇头,有些于心不忍,“道友,你还好吧?要不赶紧投了,咱们就此打住。”
“竖子——————尔敢!我要你的命!”季明将发冠一甩,索性拖着一头散乱长发升至天际。
只见他抬手间,数十柄飞剑凝练成型,于天际慢慢积攒威势。
———————————————————————————————
台上几位长老,见此情形,脸色纷纷大变,就连最瞧不起季明的林厌青此刻也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老三那个废物,怎么可能学得会这招!”
花青萝转头望向徐万青,眼神愣愣的,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声音中透着股惊愕之感,“老鬼,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天剑门掌门的看门绝技,万剑归宗吗?”
“大差不差,”徐万青抚着胡须,倒吸一口凉气,“天剑门这一代新秀倍出,只怕还能再兴个几百年啊。”
“可当初天剑门不是扬言,这套剑招只传下任掌门,如今为何会出现在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手上?”花青萝想不清其中关联,只能再度看向徐万青。
“所以贫道才说此子未来不可估量,这剑招只怕不是别人教的,而是他凭本事抄来的,”徐万青闭目叹息,脸上尽显愧然之色,“真正的万剑归宗,需至元婴期后方能凝出万把剑罡,元婴期前这招式虽锐不可挡,但远不能到幻化剑影的地步。”
“这孩子只是抄了万剑归宗的形意,并未悟及其中真髓,故而只能凝练数十把剑影。”
“但有此悟性,不论是我还是在场诸位,在他这个年岁都难以比肩。”
“只是可惜了,这孩子灵根驳杂,不然必在宗门内受尽优待。”
.....
就在台上一众长老议论纷纷之际,季明也在这声势浩大的招式中清醒过来。
先前他受王启的激将法一时失去理智,待意识到手中施展招式为何时,心中悔不当初。
千不该,万不该,他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将这招给用出来。
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底细!
如此想着,季明手上动作一顿,剑势瞬间衰弱下去,紧接着,道道剑影积攒的剑势反噬,迫使他从空中坠落。
———————————————————————————————
趁此机会,我俯身上前,一剑架向对方脖颈。
可还未等执法弟子通报比试结果,这名叫季明的天剑门弟子就膝盖一软,晕死过去。
而后一名青衣白袍的儒雅男子自看台急驰而下,将他护在身后。
我看着对方那副护犊子的模样,也不好多做什么,只得朝空中评判的执法弟子招手,“喂,仙师,差不多该报结果了吧?”
那执法弟子朝我撇来一眼,面露不屑,不情不愿地开口:“晋级赛第一场,散修王启胜出!”
随后场外一片哗然,看台上一群人骂骂咧咧,似乎对这个结果分外不齿。
对此我只是甩了甩手,丝毫没有在意身后那片喧嚣,施施然离开赛场,心下只觉愤慨。
这世上为什么有人耍小聪明能招人喜欢,而有人耍小聪明却要挨骂。
真不公平。
那个叫季明的少年本该能使出那一剑,至于他最终因何收势,装作实力不济,我始终未能参透。
那小子为人乍一看简单易懂,但细看之下却又透着股诡异,断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
但见他身前那名同门这般回护,我又多少有些释然。
不过各为其主,我也没什么好说别人的理由。
刚一离开擂台,薛惊澜就急忙向我赶来,“阿七,没事吧,刚刚那个场面......”
我托着后脑,笑着朝他挥手示意,“真别说,刚刚我也以为自己踢到了铁板,给吓一大跳。”
“不过现在没事,你看,全手全脚,没哪伤到。”
薛惊澜将我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翻看一遍后,才缓缓松下口气。
他一拳垂向我肩膀,责备出声:“下次不准再这么冒失,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差点就去拆擂台上的结界了!”
望向薛惊澜写满关切的面容,我露出一丝欣慰笑意:“知道了,知道了,惊澜也长大了,知道该怎么体贴人了。”
面对我老父亲式的感慨,薛惊澜眉头一皱,直接背过身去,“你根本不知道!”
我看着不知为何又生气的薛惊澜,不由抓了抓脑袋,“走吧,走吧,今天上午就这一场,你也没这么快上台,不如我们再去边上逛逛,放松放松。”
薛惊澜被我这粗糙的顺毛技术安抚下来,扭过头,满脸郁闷地跟上。
离开前,我还是回头朝擂台瞥去一眼,引得薛惊澜侧目,“怎么,是忘了什么在上面吗?”
“这倒没有,只是对某个不识好歹的同类,感到有些厌恶罢了。”
———————————————————————————————
台上,花青萝注视着王启离开的背影,向徐万青投去一眼,“老鬼,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徐万青抚着胡子,沉默良久,最终给出答案:“应该没有,这人除了手段有些无耻,其他地方倒是没有看出与魔修有何瓜葛。”
“不过,”徐万青话音一顿,引来花青萝注意,却只是淡淡回道,“花老太婆,你说的倒是没错,外头那些散修,这几年确实越发油滑起来。”
一时间,空气一片寂静,花青萝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与徐万青这般达成共识。
仿佛在打破某种禁忌一般,花青萝终是鼓起勇气,默默开口:“老不死的,要不咱们以后把不准偷储物袋这件事写进大比章程里面吧。”
徐万青见状也缓缓呼出一口闷气,“我觉得没问题。”
就这般,某位散修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功影响仙门大比此后数百年变化。
哈哈哈,我带着更新又来诈尸了,下章就是燕南天的主场,新支线又来了
这章的季明好惨,但他以后又好坏,虽然最后又变好,只能说好坏各半
QAQ还是写免费文自由啊,青花鱼那头改申签文剧情节奏改得头疼,不知道这次过不过
————————
小剧场
季明:我得苟住
王启:(抛起储物袋)你说什么?
季明:不行我得忍
王启:(花式丢法器)你法宝真好用
季明:我的宝贝,我的符箓,我的钱!!(暴走破防)劳资要跟你同归于尽
台上众长老:这小子有点东西
季明:(痛哭)我得苟住
王启:老六的痛谁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7章 原来你也是老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