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她便感觉到了他语气里浓浓的怒气。
宋疏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还是退到了一边，给他让出位置。
“那你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里还带着零星的不服。
“明明我来也可以的。”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江慎衍听见了她的嘟囔。
宋疏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走着走着突然返回，对准她的额头就是狠狠一锤。
“你干嘛？”
她瞪他。
“自己想！”
江慎衍狠狠瞪了回去。
什么自己想，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唉，我要是他，我也会被你气死。”
灰衣道人的声音在脑海里幽幽响起。
“你什么意思？”
宋疏意问道。
“造孽啊。”
灰衣道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再也不出声了。
宋疏意一边望着江慎衍用无悔剑割开弟子的手，用术法强行逼出蛊虫，广场的地面上遍布着小小的血泊，每块血泊中都有一只只黑色的蛊虫。
“原来我是中了蛊虫，难怪我总是记不清事情。”
有弟子一边包扎一边抱怨道。
他身边的同伴闻言，冷笑一声：“你那纯粹是因为懒，蛊虫只会让我们记不清关于林积思的事情而已。”
人群中传来细碎的笑声，说话的弟子脸色涨红，匆忙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他小声抱怨道。
同伴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言遗思坐在上官祝余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摆，一副揣揣不安的样子。
“你抖什么？”
上官祝余有些累，往树边靠了靠，问。
“啊……我，我没事。”
言遗思一脸的心虚，说话也说不清楚。
上官祝余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捏了捏鼻梁，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样小心，倒不像你了。”
言遗思沉默了一下，刚想说话，就发现面前的红衣女子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睡着了。
他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动作轻柔地取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然后坐在一旁，对着众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原本有些吵闹的人群立马鸦雀无声。
江慎衍设下了防护阵法，那些游荡在山门处的魔物暂时无法突破结界，他们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
江慎衍的到来无疑给众人打下了一记强心剂，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很快催生了困意。
众多弟子挤在一起，没多久，都东倒西歪起来。
在众人绵长的呼吸声中，宋疏意枕着自己的胳膊，靠在墙上，凝神去看那挂在天空上的明月。
旁边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去，看见的是一脸冰冷的江慎衍。
他几乎是贴着她坐了下来。
宋疏意有些慌张，想往旁边去，却发现自己的右边只剩下一堵墙，又默默挪了回去。
“你干嘛坐在这边？”她底气不足地小声问道。
闻言，江慎衍仿若冰霜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看旁边还有位置吗？”
宋疏意探出头往旁边一看，那群弟子睡相奇差，几个人就占了好大的位置，江慎衍确实没有地方坐。
她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但彼时的江慎衍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也闭上了眼睛，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但是眼睛闭着闭着，就睁不开了。
身旁的人的胳膊紧贴着她的，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通过他们接触的地方传向宋疏意。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安稳。
等她再睁开双眼时，已经天亮了。
右边胳膊的温度已经不见了，宋疏意转头望去，果然，身侧的位置是空的。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痛呼。
她抬头望去，只见江慎衍站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握着一个女弟子的手，垂眸为她取着蛊虫。
女弟子面容姣好，眼带水雾，颊染红晕，含情脉脉地望着江慎衍。
大概是女弟子喊了太多次疼，江慎衍的表情有些无奈，眉眼也不似之前的冷硬。
“不疼的，你放松就好了。”
女弟子慌乱地垂下头，羞涩地嗯了一声。
明明只是正常地帮助师妹，可宋疏意偏偏从这平常的举动中品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来。
她移开视线，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想要转移注意力。
于是，她敲了敲系统：“系统出来，有事找你。”
脑海里没有一丝回音。
“系统？”
她忍不住又韩了一声。
依旧没有回应。
难不成这死系统还会睡懒觉？
真是的，需要它的时候它不在，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又总是冒出来。
宋疏意有时候都会怀疑这系统是不是故意装没听见。
系统没有回话，宋疏意又去找灰衣道人。
灰衣道人只留给她两个字：造孽，就再也不理她了。
她膛目结舌地愣在原地，磨了磨牙。
关键时刻，这一个两个都不靠谱！
气愤地转过身，宋疏意以为自己不看见那两人就没事了，结果女弟子甜腻的声音像无所不在的空气，就那样钻入了她的耳朵里。
“啊这是什么，长得好恶心。师兄我好怕。”
“这便是你身体里的蛊虫，不用怕。”
宋疏意心里泛着酸，小声道：“蛊虫就长这样，怎么不见别人害怕？”
女弟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呜呜呜可是大师兄，这东西长得好丑，你说它们会不会就这样又回到我的身体？”
宋疏意听见江慎衍冷笑了一声。
“你话怎么这么多？”
江慎衍骤然冷下来的语气让女弟子一愣，原本柔弱的神情骤然一僵，脸色一会儿白一会红的，看起来很是精彩。
在一旁偷听的弟子都在偷偷地笑，这让女弟子的神情更加难看了。
江慎衍甩出一张符，杀死血泊中的蛊虫后，便干净利落地起身，去医治下一个弟子。
宋疏意正好坐在女弟子的左边，下一个弟子在女弟子的右边，虽然她和这位女弟子隔得很远，但江慎衍硬是要从她所在的方向绕到下一个弟子那里。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听见他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头发翘起来了。”
待那道黑色的身影远去，宋疏意这才反应过来，去抓自己的头发，果然摸到了一节翘起来的头发。
明明这人刚才一直在专注地帮人包扎，怎么还能发现她出糗。
她迷迷糊糊地想。
随后，一个可怕的猜想让她浑身僵硬。
江慎衍该不会一直在注意这边吧？修仙者耳聪目明，所以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会都落入他的耳朵里了……吧？
宋疏意猛地捂住脸，懊悔地垂下头。
丢人死了。
拔除蛊虫几乎耗了一上午的时间，后来宋疏意和江慎衍合力将山门前的魔物尽数剿灭，整座广场才彻底安全下来。
众弟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所有的魔物都在这里了吧？”
宋疏意问道。
“差不多，六师弟不，林积思盗走的只有外部阵法图纸，剩下的各峰各有防护阵法，魔物是进不去的。”
上官祝余说道。
那就好。
宋疏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仙盟和各派的情报网已经断掉，我们不知道魔物现在扩散到了哪里。最后一次消息显示，魔物占领了清折洲的月灼门，正在往不远处的飞花门赶去。”
言遗思沉声道。
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只是短短的三天时间，魔患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是仙盟出了叛徒。”他继续道，“魔物这些年一直不成气候，很多人也就放松了警惕，仙盟这样严格的组织都能被渗透，那其他仙门更不用想了。”
听着他的话，宋疏意不由得想起刚才看到的魔物中，有不少穿着青鸾门弟子服。
“能联系到盟主吗？”
江慎衍问。
言遗思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如今这样声势浩大的魔患，一般的叛徒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众人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连仙盟盟主这样的人都抵御不了魔气的诱惑，又何谈普通人呢？
弟子都有些不安起来。
言遗思扫了一眼有些躁动的人群，站了起来。
“有的时候，身居高位的人比我们更加脆弱。”
他突然想起那些蛛丝马迹。
摆在盟主房间内的长明灯，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延年益寿的丹药，还有摆在床头的，笔画奇怪的符咒。
这些小小的变化其实都昭示着那人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平和的日子过太久了，他们都失去了应有的敏锐。
修仙者受天地滋养，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却并不能拥有多出常人的寿命，甚至因为修炼，修仙者的寿命往往会更加短暂。
但是有人并不满足于这样短暂的寿命，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享受到了掌控一切的快感，这种快感不会消失，只会愈演愈烈。
而这种感觉，往往一定会出现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身上，包括仙盟盟主。
毕竟长生的机会摆在面前，谁不动心呢？
“能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想必除了盟主，还有不少人也被污染了吧？”
江慎衍继续问道。
言遗思的目光慢慢飘远，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很是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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