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柒和裴长离一路追到路边，饿死鬼匍匐在地，黝黑的脸几乎贴到地板砖上，鼻子一抽一抽，不停嗅着。
楚柒跑着追下楼，停下来喘口气，趁休息的间隙，查看手机，是周叔发来的消息。
她得去帮忙修复杨汐的遗体。
“将军······”
楚柒抿抿唇，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又要麻烦他了。
裴长离看她手机，理解她的意思。对她颔首，“去吧，饿鬼我替你跟着。”
楚柒一笑，“谢谢将军！”将军办事，她放心。
一双眼睛扑闪，格外明媚。
裴长离清润的眸中倒映着她，不知最近怎么了，总是被这双眼吸引注意······
饿鬼开始动了，沿着街道爬行，移动速度很快。
二人匆匆告别，裴长离催动黑红煞气裹住自己全身，像利剑一般飞出，紧紧跟随饿鬼，他不再使用自己的实体，因为两条腿的速度，实在太慢。
煞气形成壁障，除了楚柒，路人再也无法察觉到裴长离的存在，他们最多会偶尔感到，有一阵风刮过。
殡仪馆的冷冻室。
由于只隔了两夜，又在低温下，杨汐修复至一半的遗体保存完好，没有持续腐烂的迹象。
周万修和死者爸妈联系上，得到他们的同意使用其他材料为杨汐填充遗体。
虽然最后遗体告别完，还是会被送入火化室，这些填充材料烧不干净，会被火化师傅剔捡出来。在外人眼中，做这种修复不过是一种浪费。在入殓师眼中，却不觉这是徒劳，毕竟对家属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精神寄托，他们希望每一个家属见到逝者的最后一面不留遗憾的，关于逝者的最后印象是美好的。
谁不想完整的来，又完整的去呢。
杨汐的遗体离开低温环境，开始慢慢解冻。等待解冻的空隙，楚柒换好工作服，带上手套，开始捏制黏土和裁切软硅胶块做事先准备。
周万修经验丰富，但同样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修复难度这么大的情况。因为填充的软硅胶和粘土始终和血肉不同，要调配出与死者肤色相近的颜色，要还原肌肤的纹理，填充物的裁剪要做到严丝合缝，皮肤的缝合隐藏好针脚的痕迹，这就要求他们慢工出细活。
再加上，杨汐的遗体离开了低温环境，会开始慢慢腐烂。他们不能中途休息太久，要在遗体腐烂之前完成所有工作。
周万修观察细致入微，片刻后对该塑什么样的形状就有了数，他叮嘱楚柒需要注意哪些地方。楚柒记下，认真还原。
二人这一站，就站了一下午。
周万修是个沉得住气的中年人，楚柒却是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
气氛有些沉闷，她难得主动打开话匣子：“师哥师姐们啥时候回来啊，消息不看也不回的，真去封闭式训练了吗？”
“他们最近忙着赶报告上交吧，应该过两天买到票就回来了。”
“那我终于可以解放了。”
周万修无情地拆穿：“解放不了，按照你要赔给老陈的损失，还得加班加好一段时间。”
一提钱就伤心，楚柒问：“馆长买铠甲花了多少？”
“至少这个位数。”他比划着五。
以w为单位计算的数字。
“馆长可真有钱。”楚柒感慨道。
在以前那种大环境下，陈九章敢辞掉旧单位的铁饭碗，独自出来创业是有道理的，这叫大胆的人先享受世界。
不过陈九章人到中年时觉得钱赚够了，又干回老本行，单纯图个养养老积积德，出钱投资了当年快关门歇业的旧殡仪馆。要是他不解老馆长的燃眉之急，方圆十里的殡葬服务可能都会被另一个区承包过去，到时候麻烦的就是柳镇和附近几个镇的居民们了。
政策调整，殡葬服务收费不会太高，殡仪馆其实不大赚钱，最大的收入来源是承办白宴、销售殡葬器具这些，大钱赚不了，只能赚点流水金。
陈九章盘古玩的豪横全来自于年轻时积攒的底气。
楚柒立志，向馆长看齐，她也要趁年轻，多挣底气，给自己挣养老本！
修复即将收尾，楚柒回忆杨汐的面容，再对遗体的脸部做了点微调，使得她看起来更像杨汐自己。
“馆长，周叔，没什么事，我可要下班喽？”
陈九章一脸傲娇，装作不在乎。拿她没办法，上次她满口答应会好好打工还钱，现在转头就忘，又要提前下班。
陈九章催眠自己，这是他带大的徒弟，已经是他半个闺女，还能怎么办，随她去吧。
陈九章等楚柒走出大门之后，转过身忍不住抹一把老泪，“果然是在外耍上朋友，就女大不中留了，离开都这么果断······”
他孤家寡人一个，老伴走得早，儿子不爱回家，爱徒也不再是贴心小棉袄了。
“老周，你说，做到我这个份上，是成功还是失败呢。”周万修拍拍他肩膀，无声安慰。这份孤独也是他这个即将步入老年生活的中年男人要面对的。
“······儿子徒弟个个都不爱我的钱，我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钱了。”
周万修的手停在半空，撤回：原来真正需要安慰的竟是自己······
楚柒提前下班，是为了去一趟荆棘鸟，发现将军和饿鬼还没归来。
不过来都来了，她便混进一众女鬼中，毫无违和地成为她们妇委会的一员。
跨越不同时代和年龄段的女鬼们聚在一起，不干别的，就光聊天都能碰撞出火花，十分有意思。
她们从天南海北聊起，聊到古今中外，甚至聊起令人羞臊的闺中秘事。
开放的吊靴鬼带头起哄，她毫不介意将自己的经验拿出来打趣，粗糙用语连篇，不讲低俗，只讲风流。连看起来最正经的富老太太都附和两句。
意识到这是一趟要开出幼儿园的列车，楚柒面红耳赤。
吊靴鬼姐姐实在猛烈，原来以前跟她讲故事是把她当小孩看，省略了如此之丰富的细节。
楚柒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杨汐身边。杨汐家中避讳性，父母闭口不谈，她也颇为保守，哪见过这般场面。
两个小白对视一眼，夹在一帮老司机中间，惺惺相惜。
吊靴鬼一看害羞得像水煮虾一样的楚柒，把她拎出来开涮。“姐姐不在这三年，谈男朋友没有？”
楚柒可怜地摇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吊靴鬼勾唇一笑，烈焰红唇十分夺目，“没谈过不怕，来，姐姐教你点有用的知识。”
······
直到夜里，也没等到将军凯旋的身影，但楚柒不是没有丝毫收获，在吊靴鬼的一番“调教”之下，楚柒得到了飞速的成长。
她必须得回去了，再不走的话，不是被当私闯民宅的小偷抓住，就是要被女鬼妇联“吃干抹净”。
“我回来了。”
依旧是高小志迎面欢迎。他眼神飘到她身后，显然更关心某只鬼，“大师，饿鬼嘞？”
“怎么了？找他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后来想想，上午那道题按他的思路其实是对的，我错怪他了，所以，嘿嘿·······”高小志挠挠头发，一双柳叶眼眼波流转，脚尖点地，看起来十分娇羞。
楚柒怀疑:要是饿死鬼在，似乎高小志下一秒就能跳起，挥舞羞羞拳锤人家胸口，说着：死鬼～
吊靴鬼的魔音如雷贯耳：我说这些你就受不了了？那你知道男的和男的玩的花样多么······
哦不，楚柒捂脸，她现在就是个黄色废料脑袋，看什么都不正常，不敢相信自己把女鬼们的荤话都听进去了，她再也不纯洁了。
高小志话没说完，就见楚柒红着脸飞一般上楼了。他奇怪的摇头，坐回桌前，他想说，他很好奇饿鬼兄生前是做什么的。
当晚深夜，楚柒洗漱完打算等待裴长离归来，想到她一沾床就睡的毛病，所以在客厅沙发坐着，玩会儿手机慢慢等。
奈何还是困得不行，她陷进沙发里，进入了梦乡。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毫不意外，她做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春梦。
醒醒······
别吵我，将军，嘿嘿······
嘿什么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醒醒。
楚柒惺忪的睡眼睁开，梦中主角的脸突然变得清晰，欸？将军······反应过来是真的将军，她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居然······梦到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主角还是······
她原本潮红冒着热气的小脸瞬间温度下降，一脸煞白，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裴长离愣怔，摸摸自己的脸，他有那么吓人？
做亏心梦的楚柒羞愧无比，面对她虚空染指的对象，底气略显不足，语气都弱上三分：“将，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只见他勾唇一笑，昏黄的夜灯之下，笑得邪气。
楚柒失了神，和梦中的那张脸重合，她还在梦中吗？
“不是将军哦。”
不是做梦，在梦中他开口说的是:“女人，你在玩火······”
“什么？”楚柒刚刚走神了，没反应过来。
裴长离幽深的眸中，映着她，“你欠我的，现在该还了。”
又来？！！！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这次凶煞没傻到再伪装，而是大方承认，给楚柒来了个当头棒喝，她就差当场唱出“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的恐怖灵异版本。
不公平！将军才上线两章而已！楚柒为将军打抱不平。
凶煞伸出手。
楚柒：做什么？
裴长离：你欠我的，报酬。
楚柒这才发现，在她靠枕旁边，是两只断肢······断肢！
楚柒被吓到垂直起跳。
裴长离后撤步，躲开楚柒的头槌攻击，将快要飞出沙发的她按回，强制她坐好，他再次伸出手：还有上一次的报酬。
楚柒：“梨花糕我一块没动，放在冰箱里了。”
裴长离不满意这个回答：“不，各论各的，梨花糕是赠与，这两次的要另算。”
楚柒没有接茬，问：“你们为什么又交换了？”
裴长离蹙起眉，很不赞同她转移话题的行为，他凑近一点，抬手想摸她的头，被楚柒下意识躲开。
额间川字皱得更深，他起身抱住手，嘴里不屑轻哼：“他摸可以，我就不行？”
楚柒无暇吐槽，倔强地注视他，要他给个交代。
“所以你们在跟踪饿死鬼的中途又遭遇了什么？”
“没什么特殊原因，该我出场的时间到了而已。”
这个含糊其辞的回答不能让她信服，从凶煞嘴里是打探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楚柒扶额，麻了，爱咋咋吧。
楚柒摆烂，起身穿拖鞋，将两截断肢亡魂抱起，就要放进冰箱——好像不太对，楚柒耸耸肩，表示老职业习惯了。
“喂！”
熟悉的调调，真是一点也不讲礼貌。
“电视，还有，梨花糕。”命令的口吻。
楚柒深吸一口气，咽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知这家伙又要占据身体多久，她只能尽量不招惹他，以防他再犯神经。
楚柒深呼吸:love and peace～
等将军归来，等一个晴天，静待花开······
翌日清晨。
客厅再度不见裴长离踪影，楚柒询问同样刚清醒的渡魂叽，渡魂叽脑袋直摇，它不知昨晚凶煞又归来了。
楼下，首先入眼的是高小志伏案的身影以及——
“不许动！”
楚柒紧张得大喊，只见凶煞手上拿着她的一个小木人，和之前被他破坏的小喽啰不同，这只小木人是施了咒的，要是揭开符纸，后果不堪设想······她让将军藏得好好的，竟还是被凶煞翻了出来。
她一个箭步，使出毕生的力气和手段，从裴长离手中夺回小木人。
楚柒心有余悸:这凶煞真是不消停，随时随地给她挖坑，一挖一个准，还瞄准了最危险的东西挖。
她看他的眼神不禁带上责怪。
裴长离被楚柒抢劫，手还维持着拿小木人的姿势，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呆滞，目光中泛起疑惑，夹杂着——委屈。
“小妖？”
他不解，小木人不能撕符他是知道的，而她一向放心交给他，怎地，突然这般提防他······
裴长离眼中幽怨，和上次楚柒不给他看电视时如出一辙，老鬼一颗不为人知而敏感脆弱的心，被她伤害了两次。
楚柒不敢置信。
她内心呐喊：又来？！！！
脑中的小人在吟唱:“哦～没有一点点防备～”
第二次PK：赛程稍短，无胜者，以裁判楚柒破防终结比赛。
将军只上线两章，没事的，凶煞只上线几百字，很公平。（扶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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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精分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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