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不问离开后并没有完全离去，而是在确定他们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之后，从另外一侧偷偷绕了回去。
原因无他，只是他在和柳还青动手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几道不寻常的身影。
碎星宗的人大多集中在殿前广场上，后方几乎无人看守。
风不问静立林中，看着那几个鬼祟人影在各个房间里搜寻着什么。
他对如今修真界的宗门恩怨不熟，想来这几个该是别的门派专来趁火打劫的，但自己向来不管闲事，转而便下了山。
在街市上寻了个茶水摊坐下，风不问一边歇息，一边从旁人口中听到圣元教和归鹤丹的事。
听他们说圣元教众脖子上都有刺青，一般都是蒙面行动。
风不问仔细一想，方才自己看见的那几人，似乎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元教众。
茶博士将茶水和茶点端上来，风不问只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听完一段评书，留下一朵灵犀兰便回了客栈。
“干活真累。”
风不问躺上床，把脸埋进被子里狠狠蹭了蹭，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然而一想到还要去两次，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不想干活......”
“左右不急，再歇一日好了。”
风不问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想法。
他总是累得很快，并且三百年来这个症状愈发明显，所需睡眠也越来越长。
谁让他从不吃人。
在准备入睡后，意识逐渐平静时，风不问不知为何想到了柳还青，对方今日说的话，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难不成对方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事？
风不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被子盖住半个脑袋。
知道就知道吧，不过天骄就是天骄，稍微养养便好看得紧。
·
在风不问砍碎盛钰雕像的第二日，碎星宗安然无恙。
柳还青守在山门处，将掌心的枯树枝捏得嘎嘎响。
他守在这儿不仅是看风不问，更是警惕玉玄宗的人会不会提前到来。
倘若只是待在宗内等人传消息，恐怕等消息到了，玉玄宗的人也把山围起来了。
树枝很快被他捏成了数不清的碎屑，柳还青拍了拍手，想再拾一根，但四下看去，周围的枯树枝都被他捏了个干净，脚下满地尽是碎木屑。
守山弟子适时帮他寻了块石子道：“柳道友，实在不行玩儿这个吧，树枝断得噼啪响，听得我瘆得慌。”
柳还青倒没讲究，只要手里有东西就行。
他捏着石子一直等到了太阳，见风不问没有出现，便起身回去。
“这便走了，万一妖孽趁夜偷袭？”守山弟子唤了他一声。
“不会。”柳还青肯定道。
若是白天不来，晚上大概率也是不会来了。
玉玄宗也没有晚上拜访的习惯，等了也是白等。
如是这般，到了第三日，风不问睡到了中午，依约而来时发现柳还青早在山门前等候。
“天骄？你该不会一直守在这儿吧？”
风不问看他脚下一堆碎木屑，看起来已经等了一端时间了。
柳还青起身道：“怕你睡过头忘了。”
“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么。”风不问自问虽然偶尔有意外，但大体上该完成的任务他还是完成的，反倒是柳还青有些反常：“你好像很期待我。”
柳还青不说话了。
适时，碎星宗其余弟子听说妖孽又来了，想帮忙但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上去了也是白送命，只能握着灵器躲在柳还青背后的山林间，等候时机。
风不问装模作样地同柳还青过了几招，想着再打几招就走，谁知对方忽然开口道：“你可知圣元教与碎星宗的事？”
风不问没有停手，但放缓了速度和力道，回道：“听说了一点，挺有趣的。”
“归鹤丹能医治受损经脉恢复功力，于我有用。”柳还青望着他的眼睛。
风不问知道他为何要提起归鹤丹，只是三百年前的事已了，如今再怎么提起，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泛起的浅浅涟漪。
一尾极快的忧影自涟漪下游过，没入水中彻底不见。
风不问一如往常般勾唇一笑：“是么，那你可得抓紧。”
柳还青意外道：“你不阻止？”
“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还抓着不放做什么。”风不问无所谓道：“既然丢了，谁捡到归谁，左右别便宜了碎星宗。”
柳还青听他这般说，心头那股隐隐的冲动便更加强烈。
他忽然扔了剑，用了全部功力抓住风不问的手，后者竟也没反抗，双手就这么被他钳制，整个人被他带去身前，呼出的气息清晰打在彼此脸上。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指距离，柳还青微睁着双眸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宝石般的眸丝毫不曾躲避，虽有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
“本事不小。”风不问浅笑着看着他，柳还青眼睛快速眨了几下，有些紧张且犹豫地问道：“为什么？”
风不问挑了挑眉，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柳还青顿了顿，道：“你故意放水，为什么？”
不仅故意放水，还让自己找归鹤丹，他这是在帮我？
风不问察觉到一丝异样，挣了挣手，对方却用了十足的力道。
这回轮到他被柳还青意外到。
对方的眼神不像单纯的质问，里边还掺杂着更复杂的情绪。
风不问从未在旁人眼中看到过这种情绪，尤其还是对方面对自己的时候。
他忽然想到，一旦之后自己亲手废了柳还青全部修为，相比本以为恢复功力逃脱的侥幸，这种情绪会带给他更难以言说的伤害。
怎么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
风不问告诉自己都是剧情罢了，按部就班走完就可以，没必要想有的没的。
于是很快让自己清醒过来，恢复往常状态道：“我打累了，再说吧。”
他正打算挣开柳还青走人，对方却忽然唤住他：
“等等。”
“你可否......借我样东西。”
柳还青轻声询问道。
风不问没有动，柳还青抬起手慢慢向他耳边靠近。
那只白玉耳坠正垂在风不问耳下轻轻晃动，柳还青的指尖触碰到白玉时，喉间不由一紧。
白玉的触感竟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并非是如寒泉般的冰凉，而是如人皮肤般的温和。
柳还青指尖忍不住在白玉上多流连了片刻，指节随之触碰到耳边柔顺的发，他不禁转而去抚他的发。
耳边传来痒意，风不问忍不住歪了歪脑袋，突然间他察觉到林间向这边袭来的灵力，一掌推开了柳还青。
柳还青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开，长长的发顺着掌心快速滑过，在滑至发尾时，那道灵力一闪而过，等柳还青回过神，手里只剩下一小捋断裂的发。
风不问冷了脸色，挥袖往林间击出妖力，林间很快安静下来。
“偷袭是修真界的传统么？”风不问冷冷转身：“真是笑话。”
他离开得毫不留情，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身影，柳还青攥着那捋发留在原地，脑海里不住出现方才的情景。
“怎么回事？”玉容霜一身纱裙赶来时，只在林间发现几名弟子的尸体。
柳还青就站在外边，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那妖孽又来过了？怎么没人通知我？”玉容霜一阵后怕，不过有柳还青在，她倒是能放心一点。
山门附近再没有别的弟子，想必柳还青早就把妖孽打跑了，玉容霜忧心他道：“你怎么样？上回的伤还没好，这下又添了新的，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柳还青将手悄悄背在身后，摇摇头：“无妨。”
玉容霜见他垂着眸，似是神伤，愈发心疼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唤医修。”
柳还青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但他回房后没多久却径直去寻了盛纪。
盛纪开门时还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人还迷糊着，嘴上下意识说着浑话：“这才未时，爷才刚起你就来找，就这么迫不及待？”
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盛纪顿时清醒，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把人请进来。
柳还青道：“我有他的物件。”
“哦？！”盛纪赶忙把灵器取出来，启动后向他伸手：“是什么？”
柳还青默默伸出手，将一根发放在他掌心。
盛纪一开始以为他捏了道空气，眯眼仔细一瞧才看见原来是一根头发：“不是，哥们，这么细的物件也难为你能找到。”
“今日刚拿到的。”柳还青解释了一句。
“什么？那妖孽又来过了？”盛纪不禁上下打量他，钦佩之余还有些嫌弃：“你说你既然能薅到他头发，就不能多薅几根，这一根也太计较了。”
“少废话。”柳还青不想多说什么，催他赶紧。
盛纪可不敢惹他，小心把那根发放入灵器，随后等待指针给出指示。
二人目不转睛盯着指针，在指针旋转了几圈后，终于在某个方向停住不动。
“找到了！”盛纪一拍手，又从那堆破烂里找出副地图，经过指针对比，确定归鹤丹便在西边的槐树林里。
柳还青终于露出一丝欣喜之色，他拍了拍盛纪的肩正要离去，对方忽然问他道：“你看见霜姐了吗？这几日我总找不见她。”
柳还青回头道：“在山门。”
盛纪犹豫道：“她在山门做什么？这几日她总神神秘秘的，身上穿的也比以前好看，莫不是千年铁树开花，看上什么人了吧？”
柳还青并不关注这些，道：“你去问她便是。”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问，一看你就没经验。”盛纪调侃他道：“身手倒是好，可惜是根木头，往后指不定孤独终老。”
柳还青一向不喜口舌争辩，但听到“孤独终老”四个字，他心底莫名烦躁。
也不知怎么了，他踏出房门，犹豫再三，临走前还是给盛纪丢下一句：“管好你自己。”
“看，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盛纪无耻的笑声，柳还青捂着怀里那捋发，愈发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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