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人都散了出去,夜景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要和白钰冷,他的“夫人”单独相处了。
不知为何,这比让他一醒来就要应对冯若芳还要紧张。
这也正常,毕竟他是来自21世纪的一枚根正苗红除了暗恋情感经历为零整日和历史小说打交道的男大学生,存款为零社会经验几乎为零,整天光顾着乐呵丝毫没考虑恋爱结婚等“人生大事”。
之前应对冯氏的那些话术都是从历史剧里鹦鹉学舌再加上有点应对七大姑八大姨的经验得来的,现在真有一个活生生的“夫人”在眼前,夜景澜简直手足无措——书上没教过怎么跟素未谋面的“夫人”相处啊!
白钰冷根本没顾上夜景澜那点扭捏的小心思,让欢笙悄悄把陆太医请了回来。
原来适才陆太医欲言又止之时,白钰冷就敏锐地捕捉到太医似乎有话要说,只是可能碍于侯府的某些人,因此不便开口。
白钰冷一直怀疑夜侯的重病来得不自然,只是没有证据,她又时常分身乏力。但夜景隆此事也像是给她提了醒,凌安侯府依旧是她在朝中不可或缺的支柱,她绝不能任由冯氏母子俩的愚蠢拖垮整个侯府。
现下只有她和夜景澜在场,很多事情也方便查个水落石出。
等候太医的间隙,夜景澜定神观察了下侯府的陈设。
尽管凌安侯府外观低调,但毕竟凌安侯和白钰冷都是京城名宦,家底深厚,就夜景澜住的这个院子,都有三楹之大。刻着金纹的木雕,泼着水墨的六折屏风,还有精致的玉瓷器皿,无不显示着侯府的底蕴积淀。
凌安侯的书桌前挂着一幅前朝名画,旁边放置着一个木制的香炉,正在丝丝缕缕地往外钻着香气,为屋内添了些许暖意。
欢笙为陆太医递了个暖手的炉子,从后门引了进来。
白钰冷语气诚恳,道:“有劳陆太医了,陛下既把您引荐给凌安侯府,想必是信得过您的医术,也信得过您的仁心。这里现下就只有侯爷和我,方才大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可尽数说与我们听。”
陆太医瞅了瞅周围的环境,确认似乎安全后,这才低声道:“其实老夫第一次来探侯爷的脉象时,就觉得有些许奇怪。侯爷虽不是体健之人,但平日饮食作息规律,心情平和,脉象不会如此薄弱,更不会引发急火攻心,宛如冰火两重天的体内状况。”
“大人是说,我这病,并不是自然为之,而极有可能是人为?”夜景澜虽然早有猜测,但心里还是仿佛吹起丝丝的凉风,泛起“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后怕。
陆太医不好把话说死,但沉默已然说明了一切。
白钰冷眉头蹙起:“那大人可查得出,是何物所为?”
陆太医为难地摇摇头:“困难就在于此,老夫此前只是匆匆为夜侯把了几次脉,开了些方子,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且就老夫所想,既是有心之人,想必手段会更为隐蔽,不易察觉…若老夫能将夜侯用药剩下的药渣,带回太医院仔细查看,说不定会有所得。”
夜景澜愈发觉得蹊跷:“夫人,之前病发得突然,许多记忆都模糊了。我刚刚病倒的时候,去请的大夫是哪位?”
白钰冷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么说来,一开始还是冯夫人劝住了我,说是凌安侯府要请的大夫不能随意,要找信得过的人来才行,所以是金陵城茯苓坊的赵大夫来给侯爷把的脉。”
“果然。”
夜景澜心道,我就知道原主病的蹊跷,跟冯氏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是谁给她的胆子作出谋害凌安侯这种事情?
白钰冷唤来了门外候着的侍从,“阿辛、时意,今晚你们把侯爷之前服药剩下的药渣都搜集起来给我,注意不要让其他人察觉。”
“遵命,夫人。”
陆太医前脚刚走不久,天熹帝身边的女官颖儿随着一声长喝被请了进来。
天熹一朝,以往的很多规矩习惯都在不知不觉发生着改变。比如原先皇帝身边的心腹都是太监老公公,屋内侍奉的也都是青年小火者。但女帝安置在殿内的,全是清一色的女官。
颖儿是公主八岁时先帝送来的贴身女史,眉目标致,聪明伶俐,很讨公主喜欢。女帝登基后,颖儿除了负责平日里贴身女史的工作,也兼任尚仪局的尚仪,负责宫内礼乐的事宜。
屋内众人齐齐下拜。
“参见颖姑姑。”
颖儿也向众人回礼,道:“白大人,圣上急召您去文祈阁一趟。”
白钰冷早有预料:“臣遵旨,欢笙,备轿。”
颖儿适才听闻了夜侯身体好转一事,道:“恭喜凌安侯,侯爷真是吉人天相,陆太医来回报后圣上欣喜不已,盼望侯爷能早日彻底康复,回归朝廷。”
“回归朝廷”四个字直接让夜景澜浑身一激灵:对啊,凌安侯是在朝廷供职的兵部左侍郎,按理来说是要上班的!之前他下意识觉得原主是袭了爵吃白饭的类型,直接忽视了他还是一个“打工人”的本质。
他简直欲哭无泪,都是这破系统害得他在光阴大好的二十岁年纪成了“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家室“的“社畜”!
系统察觉到他飙升的“暴躁值”,提醒道:“圣上器重,这是有利于你的局面,不可因私人情感而意气用事。”
“我知道。”夜景澜没好气地冲系统道。
他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十分艰难地开了口:“多谢圣上牵挂,有劳颖姑姑了。”
白钰冷嘱咐道:“欢笙,去请姑姑喝茶。”
颖儿摆摆手,“不了,多谢白大人,圣上还候着呢,咱们还是尽快启程吧,时候不早了。”
“那,姑姑先请。”
她随即转身对夜景澜道:“侯爷今天刚醒,刚刚说了会话,先下估计也累了。阿隆的事情我会去询问陛下,请侯爷放心。”
白钰冷的语气恭敬而肃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相敬如宾”。
这个举止像是提醒了他什么,夜景澜的心像是被很轻地挠了一下,此时此刻,竟然比刚在与冯若芳对峙让他更有在这个世界的实感。
凌安侯与白首辅成婚一年,但形同陌路,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正常的。
而他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大学生,而是袭了爵的凌安侯府的掌舵人。
他像模像样地点点头,道:“好,有劳夫人了。”
————
戌时已过,一轮弯月缓缓浮现夜幕,在云雾中渗透出淡白色的光亮。
“阿辛,把窗户推开些吧,我想透透气。”
屋内药气浓郁,熏得夜景澜喘不过气来,待在这样的空间里,他要能好得快还真是见鬼了。
阿辛摇摇头,一脸坚持,“不行啊侯爷,夜深露重,大夫说了您不能再受风着凉了,方才夫人不是也嘱咐过了要您好好休养吗?”
夜景澜知道拗不过他,起身自己去开了窗,鼻腔里涌进一股凉意,微寒,但人却清醒多了。
层云笼罩,月亮藏匿在灰白色的缝隙里,风一吹,显得凄冷极了。
阿辛知道主子脾性有些倔,只好连忙找来狐裘给夜景澜披上。
夜景澜感受着他把披风在自己身上聚拢的动作,望着窗外叹道,“这府里真正盼着我活的,恐怕除了你,也没有第二个了。”
阿辛也觉得此情此景主子看起来怪凄惨的,眼泪汪汪地安慰道:“谁说的,府里的人还是很关心侯爷的…”
“大病一场,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阿辛,除了这府里的人,还有什么人与我交好?”夜景澜说这话简直硌舌头,“失忆梗”这种他想扣分的剧情台词现如今却成了他应付穿越的话术。
阿辛毫不怀疑地道:“当然,礼部的徐囿怀徐大人跟侯爷一向交好,平日时常去云鹤楼小聚。侯爷病重这几日徐大人还来探望了数次。”
夜景澜沉默片刻,问道:“阿辛,在你眼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阿辛吸吸鼻子,“侯爷是很好的人,待我也特别好…阿辛从小跟公子一起长大,从江陵到金陵城,一路都陪着。外面的人看不到公子的好,可阿辛看得到,旁人要是受了公子受过的那些苦,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了。可公子你还是那么仁义宽厚…”
“若我说,我不想再如此仁义宽厚了,阿辛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阿辛似懂非懂道:“当然…侯爷怎么想怎么做,肯定有侯爷的道理。阿辛听从便是!”许是侯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想奋发了?阿辛兴致勃勃地开始幻想,应该怎么帮侯爷把过去受的气都撒回来。
阿辛一脸忠诚,夜景澜仿佛幻视他家的二哈在自己面前摇起了尾巴。
这莫名给了他极强的满足感,夜景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就好,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今天就不必服侍我歇下了。”
他还是不太习惯古代繁琐的生活细节,累了倒头就睡呗,还要人围在旁边干什么?
“没问题,那侯爷好好休息!”阿辛合上窗,轻轻出去带上了门。
夜景澜终于如释重负,仰面大剌剌往床上一躺,恢复“人模狗样”的松散模式。
“016,阿辛方才说,原主是从江陵来到这石头城的,原来他不是从小就长在夜府的?”
016冷酷的机器金属音响起:“经验值不足,系统拒绝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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