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是什么心情都没了。
容敏作为花坊东家,又是她请许蕙出来的,自然是等许蕙跟着赵家母女上了马车离开,才同敏菲回府。
回程路上,二人皆沉默,马车外的嘈杂让那持续不断的钟声显得沉稳肃穆,一下一下砸在人心上。
进府直奔松鹤堂,见到二人平安归来的钱夫人和孙氏明显松了口气。
二人给老夫人行了礼,便各归各位。
容敏发现,除了去了官署还未归家的容老爹和在外求学的以外,其余众人都在这儿了。
这还是自正月十五家宴后,容敏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夫人。
之前听冯婆婆说过,原主出生后,很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喜欢。
可自打从安庆回来后,容敏却感觉不到半分,反而觉得这位老夫人对自己基本都是无视的态度。
容家大房到京的第二天,老夫人便亮明规矩,免了家中小辈的问安之礼。
说是她老人家这些年诚心礼佛,红尘之事能免则免,别误了她老人家的修行。
而现在众人虽聚在了这松鹤堂,但这位老夫人却只捻着挂在脖上的念珠,闭目低低念着什么。
容敏距离不近,却也能看出那念珠的玉质成色极好。但它却给她一种怪异之感。
容三老爷主动问道:“你二人可听到那钟声了?”说的同时还伴着钟声。
容敏有些无语,心想可能这位只是想调节一下压抑的气氛,找了这么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但敏菲到底是容三老爷的掌珠,自是要跟自家亲爹打好配合的,便点头回应,“一听到那钟声,我们就连忙往家里赶了。这一路上,那钟声都不曾断绝。”
容三老爷缕了下胡须,沉声道:“这钟声怕是太后驾崩了。”
因着有狄夫人的猜测在前,容敏和敏菲倒也没表现得多惊讶,只低下了头,不再多问。
老夫人捻念珠的手一停,张口道:“休要胡乱猜测,只且等着吧。等伯爷回来便什么都知道了。”
可直到戌时,也没等到容老爹回府,反倒是容老爹身边的小厮容声回来传话,宫中大丧,容老爹最近这段时间就先住到官署了,请夫人帮着收拾些衣服物饰带过去。
容声还带来了确实的消息。
圣上已经下旨,太后驾崩,国丧三个月。
——
次日,卯时天还未亮,钟声已经从宫城中,一声声传来。
伴随着朝阳,京城并没有像往日般苏醒喧闹,只静悄悄地人来人往,但凡是上了街的人,皆身着素服。
很多人家皆悬白幡于门前,整个京城一片白衣素缟,那钟声压抑得行人都免了交谈。
京兆府的差役们,一上差便被捕头派出去,走访商户。
张二牛和宋小春因为是差役里辈份最小的,便被安排到了离京兆府最远的,东北方向的外城。
边走边唠
张二牛诚挚发问:“所以这些商户,哪些是需要关门歇业的啊?”
宋小春答:“宴饮娱乐,都需要关……算了,你就这么理解吧,除了保证必备的生活以外,经营其他方向的商户都需要歇业。”
张二牛看看眼前这个收拾得很是归整的店面,抬眼看了看门上的牌匾,“那这花坊,也要歇业吗?”
正这时,店内出来一个妇人,张二牛抬头望去,居然是老熟人。
赵秀儿拿着白幡出来,想要去看挂哪里合适好让戚刚来架梯子,一出门便见到两个面嫩的差役站在铺子前,一下子便认出正是那两位在狱中审自己的,未语先笑,但想到这国丧,那笑又被压下几分,只脆声道:“两位差爷所来何事?”
文诚伯府携兰居内
容敏正浑浑噩噩地给花圃里的兰花浇水,顺便看看它们状态。
没办法,这丧钟,每日晨暮各三千杵,持续三日,要敲一万八千下,而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容敏只觉得自己睡眠严重不足。
正迷迷瞪瞪时,就收到了赵秀儿递进来的消息。
国丧期间,商业禁奢从简,以维持民生为底线。
而这花坊,便是奢的一种。
容敏深吸口气,狠狠呼出。万万没想到啊,这太后国丧,自己竟然是那第一个受害的。
而除了容敏以外,暗地里对这国丧最有意见的,竟然是钱夫人。
一个是因为原定在三月初,敏烨的及笄礼,因国丧只能延后。
另一个便是容老爹。
国丧期间,朝会减半,尤其是第一个月,直接免了朝会,不紧急的先别报,紧急的则以圣上内批为主。
普通官员自是能清闲不少。可容老爹是刚上任的太常寺少卿。
这太常寺,正是主管皇家礼乐典仪,祭祀陵寝之事。所以容老爹不但忙到飞起,且责任重大,若是有所差池,那便是直接戳在圣人的霉头上,天大的祸事。
容老爹第一次回府,已经是国丧的第七天了。
容敏没有见到,但却听敏菲说容老爹瘦了一圈。
容老爹离府回官署前,去三房的院子找容三爷交待事情,被正在挨训的敏菲看到了。
敏菲逃离了自家老爹的絮叨,又被孙氏给逮到念了一顿,解放后到携兰居时,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她摊坐在书案旁一个软榻上,看着容敏在书桌上称香料,“唉!你别弄这些了!赶紧给我想想办法!我不比你那些香重要吗?”
碧桃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姑娘,在这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歪路上,一去不返。
但想想刚才夫人跟姑娘说的,便也没多言,不想惹姑娘烦心。
容敏则将手上的香,放到一旁,看看她的状态,问道:“你这又怎么了?”想着能让这位烦心的,估计又是婚事的事,便试探道:“这在国丧内,可不能办那嫁娶之事!三婶总不能这时候还催你吧?”
看到敏菲翻了白眼,容敏便知道自己猜错了,便直接问道:“你要说便说,不说便走!别这副样子碍我的眼!”
敏菲噘着嘴,气哼哼道:“她不是催我,而是已经选好对象,来问我了!”
容敏闻言,立马起身,坐到了那软榻上,硬生生将敏菲往里挤了挤,“是哪家的少爷?”
敏菲看到她这八卦样,突然害羞压过了烦躁,毕竟这位实在是比许大少差太多了。
容敏一把抱住她,一顿猛摇。
好吧,现在想吐的感觉压过了羞涩,“我说我说!你别摇了!”
容敏马上停住,但手并没松开,“姓什么?”
敏菲捏着裙子下摆的一片边缘,摩挲着,“姓郑,父亲是中书侍郎郑大人的二弟。”
容敏:……
这是什么样的缘份?
想到白天赵秀儿送进来的消息,看来这廖家是不得不去了!
——
亥时,墨色的天透着阴沉
廖潭是被一股寒意冻醒的,一睁眼,便下意识看向床头那个影子。似是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确定是容敏。
随即低头看了看只着中衣的自己,下意识地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提了提。
廖潭皱眉道:“去外间等我。”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嘶哑,和被人扰了清梦的愠怒。
直到容敏走到外间,并贴心地背身坐到正堂椅子上,他才点起烛火,迅速将衣物穿戴好。
结果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通声音也同时响起,“少爷,可是有什么事?可需要小的进来伺候?”毕竟今日太后驾崩的消息一传来,少爷的心情就不甚美丽。
廖潭拒绝,“你守着你的,我就是起来写封信。”
小通主动,“那可要小的磨墨?”
廖潭想了想,“算了,你去给我添壶热茶来吧!”反正他也看不到容敏。
容敏看着已经穿好常服的廖潭,心想可能古代男人都是这么害羞吧,那中衣露着什么了?
廖潭神色恢复,坐定才问,“容姑娘此次前来,为着何事?”
容敏思忖片刻才道,“太后驾崩的事,跟你没关吧?”
廖潭难得被问懵,不明白她是如何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的,只淡淡道:“不知容姑娘何出此言。”
容敏脸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不是你去城隍庙许愿,让太后早日嘎的吧?”
廖潭惊愕,“当然不是。”他要许愿也是许愿狗皇帝早日嗄好吗?
容敏松了口气,心道:那就好那就好。那这个事情就算不到自己头上。
正这时,门外传来小通的敲门声,“少爷,我进来了。”
小通直接推门而入,结果就看到自家少爷坐在正堂上,顿觉奇怪。
这要写信,坐在正堂上怎么写,当然应该是坐到书案前啊。
小通动了动心思,打算委婉地提醒下自家少爷,便直接往另一厢的书房走去,就着正堂的光亮点好了书案上的烛灯。
一看,果然。半个时辰之前这书案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别说墨了,这连纸还没铺呢。
廖潭越看越皱眉,碍着容敏还在,不便说什么,就在小通要伸手铺纸,打断道:“你先退下吧!”
这般压着气的音调,小通还是听得出来的,虽不知这气从何来,但还是直接躬身行礼,就往外走。
身子已经站在门外,将关门时,小通犹豫安慰:“少爷何需烦躁?会试自然是要为这太后国丧让路的。您且耐下心来!夫人三年孝期您都守过了,还差这三个月吗?奴才等着您带着我们鸡犬升天。”边说还边握了个拳,随后便关上了门。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可能的事了,自己还真是伶俐。
容敏闻言一愣,是了,之前敏慎就提过,二月底的会试,这位廖解元可是志在必得的。看到他抚额像是头痛的样子,也安慰道:“三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廖解元必能金榜提名!”
说完后发现廖潭好像头更疼了……
廖潭起身去拿书房桌案上的茶,没想到容敏也跟着过来了,便所幸在书案后坐下,抿了口茶,正色问:“时候不早了,容大姑娘不如有事直说!”
容敏见他神色如常了,便道:“我是想来问问那位郑二爷,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闻言,廖潭正色道:“那郑二爷自去年开始,便跟普化寺的法师来往频繁。而你说的那个墙角,我后来派人去查过,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打听到这个墙角是由郑府的家丁自己砌上的,但具体是哪个,却没打听出来。
就像是这个墙角,一夜之间,突然就被神秘人给砌好了一般。我虽觉奇怪,但若是破坏的话,动静太大,便没让人动手。”
容敏点点头,表示理解,看来那哼哈二将的门神图,就是出自普化寺的法师之手了!
那自己破了那门神,不知道普华寺那边是不是会察觉啊?
廖潭继续道:“至于那两个吵架的,已经查到了,追人的那个是郑二爷家的独子郑少进,而那位崴了脚的,就是那天我说的,郑大人的小儿子,目前在国子监读书的郑少钧。
二人是因为一个名叫“木桃”的瘦马起的争执,好像是有人送了一个“瘦马”给郑少钧,但郑家家风一向严明,这位郑小少爷便将人养在了外面,没带回府。
可这郑少进,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便找上门去。因着郑小爷是将人养在外面,院子里只有下人没有主子,便没人拦得住这位,让这个郑少进得了手,还将这“瘦马”带回了郑府。
直到国子监的旬沐,郑小爷才得闻此事,便直接打上门去。后面的你就都知道了,现下这位郑小爷还因行动不便,在家里养伤呢!”
好家伙!这郑少进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廖潭看容敏有些出神,轻咳一声,继续道:“至于那个泥瓦匠,确实没有踪迹。”
容敏问:“那这个木桃,现下何处?”
廖潭回:“我们的人蹲了几天,都没见到她。按理说,肯定是不能跟着郑少钧回府的,郑大人能把他另一只脚也给打断。但以那天闹的程度,那郑少钧肯定也不会让她留在郑少进那里。还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被原来的主人接走了,另一个可能便是……没了。”
容敏皱眉,这两个不论哪个成真,都让她不舒服,便不再深问下去,毕竟自己要找的只是李成的行踪。
正这时,天空突然开始打闪,霎时间将院子打了个透亮,紧接着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
这雷实在对灵体不友好,容敏不打算多留,只匆匆交待。
“我先走了。我的花坊因为国丧被迫歇业了,你若是有什么消息,也可以去,直接扣门就行,虽然那大门关着,但里面有掌柜守着的。”
廖潭闻言,“你那花坊不是卖兰花的吗?怎么也被影响?”
容敏一呆,“不是卖花的都被叫停了吗?”
还待再说,又听一声巨响,大得如同那雷就炸在耳边。
廖潭便不再多言,只说了一句,“此事你别管了,我来办!”
容敏随意点了点头,便迅速消失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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