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一个穿着轻甲的男人,仰面飘在水中,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昏迷。
这人到底是朝廷军还是叛军?
战火已经蔓延到梓州来了吗?
裴仙渡惊疑不定,朝着男人游了过去。
男人留着一脸虬髯,上身穿着件轻型铁甲,大小应该是个军官。
若为朝廷军,穿得这么寒碜,必为下级军官。
可若为叛军,这一身儿就说不准是个中上级军官。
因为,叛军的装备远不如朝廷军,有什么好的铠甲大部分都是从朝廷军这边抢的。
除了那些叛军高级将领穿得还算体面外,多数叛军中低层将领的行头还是比较寒碜的。
裴仙渡伸手探了下男人的鼻息。
还有气儿。
他倒不妨把人救回去。
一来可以向男人了解下战况,好清楚是不是要赶紧进山暂避战火。
二来说不准还能在男人身上捞点救命酬劳。
当然,如若这男人是个恶人,醒来后非但不知感恩还反想害人,裴仙渡也不怕。
以他现在的功夫,杀一个恶人又不是什么难事。
思及此,裴仙渡这才伸手捞住这军爷的腰身,快速往岸边游去。
上了岸,裴仙渡为防衣服打脏,也没急着穿里衣这些,而是只穿条了犊鼻裈[注],外裤和衣服那些则叠好拿在手中。
接着,他便将军爷扛到肩上,大步往回走。
另一厢。
茅草小破院里。
夏侯冲黑着一张脸打扫完了柴房。
他坐回轮椅上,抬手捶了捶发酸的后背。
刚刚,他几乎是跪在地上爬着擦完了地上的水。
想他堂堂云中夏侯氏子弟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夏侯冲屈辱感爆棚,心里又把裴仙渡拉出来翻来覆去地愤愤叉了个几百遍。
这般心上稍微畅快了,夏侯冲身上又不舒服了。
他这会儿出了不少的汗,身上又潮又黏。
想洗澡吧,浴桶又没了。
可要是不洗澡,这么脏兮兮的一身,他觉都没法睡了。
思索了片刻,夏侯冲气呼呼地摇着轮椅到了水缸前,打了一桶水提到灶台前倒进铁锅里。
他因为要空出一只手摇轮椅,所以每次只能提一桶水。
这么来回倒腾了几趟,才算添够了水。
接着,他拿起火折子点了火,重新烧水。
没了浴桶,他待会儿就把热水接在木盆里洗。
总之,他就要干干净净的,才不做那些脏兮兮的下等人。
正盯着灶台,夏侯冲忽而听到屋外院子里有动静。
他摇着轮椅滑了几步,朝外一看,原来是裴仙渡那个混蛋回来了。
这混蛋居然光着个膀子,全身上下就只穿了条白色的犊鼻裈。
除了遮挡住了那点雄性体征,其他部位全都光溜溜地暴露在外面。
漂亮的锁骨在空气中一抖一抖的。
饱满的胸肌在夜色中一荡一荡的。
劲瘦的窄腰在月光下一扭一扭的。
挺翘的臀部在布料下一顶一顶的。
修长的双腿在夜风中一晃一晃的。
那腿根的风情还被一片纯白的布料挡住,欲语还休,将露不露,惹起遐想无数。
这画面冲击太大。
夏侯冲只觉得鼻头发痒,一股邪火直往下三路跑。
这个伤风败俗的裴混蛋!
更可恶的是,这混蛋居然还赤膊扛着个“野男人”!
作为他们夏侯家的“男妻”,这混蛋怎么能跟外男如此亲密接触,而且还是光着膀子这般接触!
夏侯冲怒火熊熊直烧,摇着轮椅上前,厉声呵斥:“你带什么人回来了?!这是我夏侯家,不准带闲杂人等进门!”
裴仙渡大步走进柴房,反手关上了门,微嘟起双唇示意:“嘘……”
夏侯冲的目光一下子聚在了裴混蛋的唇上。
双唇饱满适宜,盈润如有水光,看着就软软的、嫩嫩的,此时还因发声而微微嘟着,看着就很好亲的样子。
夏侯冲咽了咽喉咙,有些欲盖弥彰地将目光从裴混蛋的唇上转开。
这离得近了,他便发现裴混蛋肩上那人穿着戎装。
夏侯冲神色一凛,也不敢像方才那样大声嚷嚷了,压低声音问:“你这到底是带了谁回来?”
“我也不知道啊。”裴仙渡大步走到方形大木桌前,把肩上的军爷放了上去,“救人一命,积善行德吧。”
“这人什么来路你都不知道,你就敢救?”夏侯冲跟过来,低声斥道,“你就不怕给我家招来麻烦?”
裴仙渡扭头看向少年,嘴角勾起抹有点邪气的笑,“你不是出自将门世家吗,盯个人对你来说很难?要是发现这人有什么异动,咱们就……”
裴仙渡抬手平放在脖子前一滑,比了个杀人抹脖子的手势。
夏侯冲目光微亮,要笑不笑地说:“你心真黑。”他就喜欢裴混蛋这股又邪又坏的劲儿——长了一副无辜又老实的漂亮样儿,实际上心眼子贼黑。
裴仙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眼瞟了眼灶台,“在烧热水呢?去,给我打一盆过来。”
夏侯冲脸垮了,“那是我烧来洗澡的!”
“你急什么呢?”裴仙渡嗤道,“要是水用了不够,你再烧不就是了?”
夏侯冲好气,“你知道烧水有多麻烦吗?我还要从水缸里一瓢一瓢地把水舀进水桶里,然后再提着水桶走到灶台前,再把水桶举起来,把里面的水全都倒进铁锅里。”
裴仙渡怪道:“大家不都是这样烧水的吗?”
夏侯冲一噎,就跟只瞪眼小青蛙似的,肚子的气鼓得涨涨的,嘴巴却暂时噤了声。
裴仙渡瞥了眼小青蛙的轮椅,突然回过味儿来了,“哦,对你来说确实是麻烦了些。”
普通人轻轻松松搞定的事,对于一个瘸子来说,难度可能就要翻几倍。
“你……”夏侯冲听出裴混蛋话里的轻视,一下子气了起来,“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没!”裴仙渡赶紧把人按住,“我就是借你一点热水用,待会儿我烧来还给你。”
夏侯冲却还是气不过,“水缸里都没多少水了,你怎么烧来还给我?”
裴仙渡哄道:“没水了,我再去打不就是了?我保证,今晚一定让你洗上热水澡。”
夏侯冲气鼓鼓地盯着裴混蛋看了片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轮椅往旁边一摇,臭着脸说:“要用热水你自己去舀吧,是你要救人又不是我要救人,凭什么来支派我?”
这是答应给他热水用了。裴仙渡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臭小子还真是别扭。
裴仙渡走去灶台打了盆热水过来,然后伸手解开军爷的衣服。
这人之前一直泡在水里,衣服也没有粘黏在伤口上,脱起来倒也容易。
布甲和褶衣一除,就见这人胸肌健硕,腰腹上的肌肉也是块块分明,一看就是功夫常年不离手的,不然练不出这一身的腱子肉。
上身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唬人,实际上并不重。
腿上虽也有伤,但并未伤筋动骨,顶多只是暂时影响走路,休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真正紧要的伤其实就只有一处——
左胸上插着的那半截断箭。
那箭若是再偏上一分,就直中心脏了。
裴仙渡心说这兄弟也是命大。
夏侯冲也在一旁看着,一瞧那箭伤切口就瞧出了门道:“这是三棱箭,每个棱面都带利刃,一旦射中体内就很难拔出。若是强行拔箭,利刃会二次切割伤口,少不得拔下他一块血肉来,他就算想活也活不成。”
裴仙渡看少年说得头头是道的,问道:“那这箭要怎么拔?”
夏侯冲摇摇头,颇有几分骄矜地说:“我祖父当年设计出这种箭头的时候,就没想过给敌人留活路。这人倒霉中了箭,那就等着伤口溃烂而死吧。”
【注】犊(dú)鼻裈(kūn):古人遮挡下.体私密处的衣物,或为布条缠绕(类似于相扑手的兜裆布),或为合裆短裤(相当于现代内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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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救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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