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孟先生。”
随着叩门声起,门外传来客栈掌柜温和的声音。
孟珎顿了顿打开门,掌柜正弯着腰,一脸恭敬。
“陶掌柜,有何事?”
“孟先生,深夜打扰,多有抱歉。”陶青从袖中掏出一封勾画着竹叶暗纹的信笺,递给孟珎,“这是少主要我转交给晏姑娘的,请代为收下。”
时天辰……他的病已无大碍,几次三番想找师妹是为了什么?
孟珎按下疑惑,接过信笺,陶掌柜脸上始终一副和蔼模样,他笑着道:“我叫后厨多备了些茶点熟食,几位若还有其他需要,请尽情吩咐。”
孟珎稍点了下头,道了句多谢。
房门合上,陶青背着手悠悠下了楼。
斜对面,纪霜叶捧过小弟子送来的吃食,轻轻关上了门。
她将一碗药粥并一盘肉饼端放在商陆床头,商陆半靠着,手里是刚擦拭完的赤星。
纪霜叶微叹:“师兄,你才刚醒不久,还要多多注意身体。”
闻言,商陆将剑放在身侧,面冷如霜的男人微微露出点笑意:“无事,我好多了。师妹,这几日劳烦你了。”
“你与我客气什么。”纪霜叶无奈摇头,大师兄总这般谦逊有礼,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将药粥递给他,说起在门外看到的那幕:“方才,我瞧见客栈掌柜又去找晏姑娘他们了,小心翼翼的,不知打了什么算盘。”
“对待贵客,他自是要毕恭毕敬的。”商陆望着床前的药罐,道,“我虽不知晏姑娘的师父是谁,但近日江湖上有位药师玄,我猜……可能便是她。雀来客栈与金雀山庄又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他们在此停留,并非偶然。”
“最近那个小有名气的炼药师?是晏姑娘?璇化名为玄……倒真有可能是师兄说的。”纪霜叶讶异,语气中自然流露出几分赞佩,“她年纪小小竟有如此本领,可惜……”
可惜灼灼年华却是医者不自医,没有一副健康的身躯。纪霜叶的未尽之言满是惋惜。
商陆长睫垂下,敛住眸光,口中的热粥有着药材的清苦味,他咀嚼过后吞咽了小口:“此前传言金雀山庄大公子遇袭,金庄主心急如焚,可最近却没了那样的消息,若是请了晏孟二位在此就说得通了。”
“金雀山庄的人藏在南塘?”
商陆点点头:“原本,我们追查殷数的踪迹一直无果,可此次异常顺利,其中怕是少不了他们的手笔。”
“他们……为何如此主动帮我们?”纪霜叶不解道。
金雀山庄虽有天下第一庄的名号,其实很少与江湖各大门派往来,他们为人所知还是因其雄厚的财力。
“大公子据闻受得是毒伤……”
“毒伤?袭击他的人莫非是殷——那,他们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纪霜叶想通了其中关窍,一下拧了眉。
商陆不置可否:“他们暗中送来那张字条,算是留了一线。”
纪霜叶喃喃:“原是如此……”
大师兄思虑透彻脑子转得快,今晚不过见了晏璇他们一面,他就已经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要不要……给晏姑娘他们提个醒?”纪霜叶道。
“不必了,解释起来多有麻烦。”商陆顿了一下,又道,“或许,她心思简单,反而更易猜到是谁做的。”
晏璇接过孟珎递过来的信笺,左右翻看了一遍,这时天辰的字怪好看的,信纸也是挑的那种文人墨客喜欢的带花鸟纹的清新笺纸。
“今早,陶掌柜来过一次,口头邀我们去味香斋见面。”孟珎在一旁道。
晏璇把信笺交还给孟珎收着,微笑道:“看来时少主的身体是好了,也不怕外头有人寻他麻烦。那我们便去吧,看看他想做些什么。”
“他若来,邱明嘉是不是也在?”花奕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金鹄手下四大高手之一,还是品贤阁的阁主,真是想不到。”
“他不敢不来,毕竟殷数只是逃了。”孟珎接道,望向晏璇,“阿璇,隔壁峋山派收到的字条……”
晏璇读懂了他眼中的忧虑,但他未阻止她与时天辰往来,仍以她的意愿为先。他习惯了在一旁做她的后盾,同样的,晏璇愿回以他一片安心。
“师兄,我明白,最近巧合的事实在太多,我这颗咸鱼脑袋都要开窍了。他们既然如此慷慨,还介绍病人给我赚诊金的机会,我们正好在宴上谢谢人家。”
前头,一场声势不小的围攻,殷数才堪堪负伤逃走,紧接着时天辰就敢现身了,保不准金雀山庄在其中使了什么手段或者有做什么促成了这场围困。等商陆重伤时,又恰好把她推了出去,因为时天辰知道师兄待人冷漠未必出手,而她可是钻钱眼子里的药师璇。
花奕愣着各看了他们一眼,后知后觉道:“你们这是在说……是那小子把阿璇你供出去的?”
“不是他,估计也是他的人。”例如邱明嘉、杜若,甚至可能是陶掌柜……晏璇扬了扬眉。
花奕哼了声:“这些人精,明天我就去会会他。他的事先放一边,刚才说到同、司珩,阿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珎知道晏璇身体的特殊状况,她便向花奕简单说了说,包括发现司珩的异常之处。
“你……”花奕顿了半晌,又贴近门口去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保没有隔墙有耳。
“阿璇,你亲生阿爹阿娘到底是什么人?”
晏璇苦笑道:“我也不知。就在月前,突然有人跑来我面前,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他说应该让我早点去和爹娘团聚。”
蓦地,花奕倾身半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咬牙道:“别听那混蛋说的,他这么惦记着你爹娘,怎么自己不早点下去。别担心,我们陪你一起去郦城。”
孟珎想过司珩错认的可能,可听到晏璇说到血脉相关,他也略有震惊,那人是她舅舅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她才会如此关心披云堂的事,不仅是放不下对林叔的担心。
至于去郦城,她当初一心想跟着自己离开斛县,也是做好了打算。倘若没有遇到花奕,她会不会坦白而非一个人上路?孟珎想,会的,可他希望晏璇能更信任他一些,她对自己有所保留只因他还未完全够格。
思及此,孟珎些许感叹,他不仅要成为一个可靠的兄长,还想成为晏璇心里特别的人。
“阿璇,你想让……司珩一起去郦城吗?”孟珎问道。
“若我娘真是当年与他一起游历的人,那么林叔与他之间或有转圜。但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他所有,以他这般偏执的性子,要是知道我娘后来真的不在了,大喜大悲下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晏璇对司珩还不算了解,凡事要徐徐图之,“到时,我只说有线索指向郦城,走一步算一步吧。”
孟珎点点头:“嗯,也好。”
“当年披云堂的事或有隐情,可司珩,你舅舅作为当事人不觉得,现在找他来,他又对着你师兄发疯,怎么办?”花奕皱眉道。
“让他冲着我来,没关系,我不承认便是。”孟珎淡淡道。
花奕瞪着他嫌弃极了:“呆子!且不说他能两掌把你劈了,若阿璇与他相认,他便是不打死你,也暂不会让你当阿璇的跟屁虫。”
孟珎:“……”
似想到了什么,孟珎微抿了下唇。
“奕姐姐,师兄有句话提醒了我。”晏璇手卷着耳边垂下的一撮碎发,笑道,“世上有长得像的人,就不能有招式像似的武功吗?我就知道一位轻功卓绝的,若比起来,不一定比凌云纵差。”
“谁?哪位前辈?”这世上还有晏璇知道她花奕却不认识的高手?
“唔……他姓楚,这里没人认识他。”
“姓楚?哪里人?”
孟珎看着晏璇,见她神色自然,煞有其事,与她胡编师父姓黄时一样,她自有一套认知,有些人名信手拈来。想起在路途上两人偶尔的闲谈,那些闻所未闻的传奇故事,孟珎心下忽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真是叹她胆大又觉她从小就有着别样的怪思,脸上不觉露出几分忍俊不禁的笑。
小九:【宿主,孟珎都忍不住笑你胡编乱造了……】
晏璇:【笑话!他只是以为我在讲话本里的东西而已。】
小九:【是吗?】
晏璇:【你一个系统还比不上人的记忆,我从前不是跟他讲过不少XX大师写的故事吗?】
小九:【哦,是我没注意。原来,宿主的坑早就挖好了。】
晏璇:【那倒也没有,我只是无聊,叨叨些以前看的电视节目。】
花奕满眼疑惑:“姓孟的,你又笑什么?难道你也认识?”
“奕姐姐,师兄他不认识。”晏璇见孟珎呆望她的样子,适时打圆场,“反正,你就当是我小时候的奇遇,我说师兄是那人的徒弟,谁信谁不信?”
“隐士高人倒是有……那司珩到时因为是你说的,说不定还真信了。”
不过,未能知道楚姓前辈是哪位,花奕仍觉可惜。
不久,晏曜端了素面和几样小点心回来。几人商定,等见了司珩,无论他信或不信,他们都要动身前往郦城。
“那个男人真的是小姐的亲人?”晏曜小声道,脸上有着恍然和感慨。
晏璇咽下一口面汤,瞧着他:“小曜,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的。”晏曜因为晏璇的称呼,又变得开心起来。他原本坐着吃点心,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
他先是看了看花奕和孟珎,才对着晏璇道:“只是,上次和那个人一起吃饭,师父和孟大哥不在。我好几次发现他在想问题的时候,很喜欢拿手指在桌上画圈,就像这样……”
花奕看着晏曜示范的样子,慢慢将头转向了晏璇,抬手指了指她:“阿璇,你也有这个习惯。”
“是吗?”晏璇略觉好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孟珎,师兄与她相处最久,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这点。
谁知孟珎对她只是浅浅一笑,视线落在她搁在被面上的右手。
晏璇一愣,低头发现自己的食指正扣着被角,不知在上头比划了多久。
晏璇:“……”
晏曜腼腆笑笑:“那时,我只觉得奇怪,想那人跟小姐该是有些缘分的。”
晏璇真没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小动作,估计是遗传了她外公外婆,泑山雪域啊,好遥远的地方……
一夜相安无事。早起,花奕又去了一趟杏花巷子,司珩仍不见踪影。
晏璇给隔壁的商陆送了一回药,便和孟珎他们一起去赴时天辰的约。
味香斋内,一间普通的包房。
时天辰一身沧浪鎏金水纹长袍,背手站在窗边,左右分别是抱手而立的邱明嘉和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杜若,其余未见他人。
晏璇的腿还不能行走,由孟珎抱着她上了二楼,花奕提着轮椅紧跟其后。
听到开门的声响,时天辰含笑声起。
“诸位,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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