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渐渐浸染天际。苏清迈出议事厅的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她还在反复咀嚼着 “自己就是原主” 这个事实，灵魂印记的铁证让她再无逃避的借口。回想起初来之时未经历赤凰重新烙印，李颖把脉时也未触碰佩剑，一切都在佐证这个残酷的真相 —— 那些曾被她推给 “原主” 的伤害，实实在在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即便失忆，那些加诸在沈林夕身上的痛苦，早已成了她灵魂深处难以磨灭的污点。李颖敏锐察觉到苏清周身萦绕的压抑，默默收起了御剑飞行的提议。
两人并肩走向玉衡峰，山道上的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仿佛也在为这份沉重叹息。
天色渐暗，当玉衡峰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时，院子里那道熟悉的身影让苏清的脚步骤然僵住。
沈林夕倚着廊柱而立，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手中还捧着一盏温热的茶。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立刻抬眸，眼中亮起欣喜的光。
苏清看着对方快步走来，心脏猛地揪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冰凉的晚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却不及她此刻内心的慌乱。
沈林夕眼疾手快，在苏清继续后退前稳稳扣住她的手腕。指腹下传来的细微颤抖，让她心头一紧。
来不及细问，她已将人揽入怀中，熟悉的雪松香混着淡淡的药味萦绕鼻尖。沈林夕轻轻拍着苏清僵硬的脊背，像哄受惊的幼兽。
不远处的李颖见状，了然地朝沈林夕点点头，脚尖轻点，无声消失在夜色里。寂静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师尊。”
沈林夕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下巴轻轻蹭着苏清发顶，“你怎么了？”
苏清将脸深深埋进对方肩头，汲取着这份温暖，却也被愧疚灼烧得眼眶发烫。
“林夕，你恨我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林夕浑身一震，抱紧怀中颤抖的身躯。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些被刁难的日夜与如今悉心照料的画面交织重叠。
“有怨无恨。”
她将人搂得更紧，声音坚定，“现在的师尊，会做饭给我吃，会在我受伤时彻夜守着，会给我精心准备修炼资源......会毫无保留信任我，我喜欢现在的你。”苏清猛地抬头，鼻尖泛红，睫毛上还挂着未落下的泪。
“真的吗？你不恨我之前做的那些......” 话未说完，已被沈林夕轻柔地捂住了嘴。
沈林夕眼底漾起笑意，修长的手指顺着苏清后背缓缓安抚。
“若师尊想将功补过......” 她故意拖长尾音，看着苏清紧张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在对方额间落下一吻。
“往后岁岁年年，都要赔我。”
苏清望着沈林夕近在咫尺的脸庞，月光为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镀上一层柔光，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与甜蜜交织的涟漪。她抬手轻轻抚上沈林夕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林夕，我一定会把从前亏欠你的，都慢慢补回来。”
沈林夕反手将苏清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那师尊可要说话算话。” 说着，拉着苏清往屋内走去。
第二日，沈林夕看着把自己楼的紧紧的人，轻笑出声，虽然师尊总是强调师徒之情，但睡着的时候还是挺坦然的，如此这般抱紧害怕自己不见的样子。
她真想问问这人，她真的对自己只有师徒之情嘛。
当然沈林夕不会真的去问，师尊在这方面不仅迟钝还害羞，万一逗急眼了指不定还要让自己去偏殿睡了。
沈林夕轻轻把环扎腰间的手移开，换好衣服后回到床前，轻轻抚开被发丝遮挡的脸，落下轻轻的吻在额间后离开。
刚走出寝殿门，就看见院外站立着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在院门外探头探脑，沈林夕怀着疑惑走近，才发现是主峰上陆宗主的人，于是客气问道。
“在下沈林夕，请问阁下是有何事”
来人鞠了一躬，恭敬说道“宗主召见”
沈林夕没有多说什么就恭敬地跟着去了主峰的议事厅。
一脚踏入议事厅，沈林夕就看见同样立在主座下方的林悦，眉心不由得皱了皱，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地鞠了一躬。
“弟子沈林夕，见过宗主。”
陆秋轻轻颔首，相对于林悦，他对小清儿失而复得的心头宝更加好奇。
陆秋低头看去，只见沈林夕周身萦绕着霜雪凝成的气场，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眼瞳似浸着寒潭的碎冰，流转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她肤色苍白如冬日新雪，唇色却泛着淡淡的青，恰似寒梅将凋时的颜色，毫无半分暖意。
身着一袭素白襦裙，裙裾上仅用银线绣着几枝疏梅，清雅而素净，没有过多的装饰，更显疏离。乌发高高挽起，只用一支通体晶莹的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耳畔，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也难掩她的冷冽。
行走间，她脊背挺直，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得近乎刻板，仿佛一座精美的冰雕，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好个冰雕玉琢的美人。”
陆秋突然轻笑出声，指节叩击案几的声响惊得林悦一颤，“小清儿倒是好眼光，专挑这等傲雪凌霜的苗子。”
当陆秋的神识探查到她结丹期的修为时，厅内空气瞬间凝固。“五年结丹...” 陆秋喉间溢出一声惊叹，摩挲扳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小清儿是从哪座仙山捡来的瑰宝？这般天赋若传出去，怕是各峰长老都要打破头来抢。”
刚才自己还吃惊林悦短短四年就筑基期，这个更不得了五年结丹，怕是天下无几人能出其左右的天赋了。
小清儿是有天才探测仪嘛，身为宗主竟然让这一个两个流落在外门，实在是自己失职了。
不过想来小清儿还是有大道青睐的，这一个两个可比自己不得前进的老不修来得更有希望到达渡劫期。
"可知我唤你们来的原因？" 陆秋的声音冷不丁刺破寂静。
"弟子不知。" 林悦攥紧腰间玉佩，珍珠步摇随着颤抖轻晃。
"弟子知晓。" 沈林夕声如寒泉击石，素白裙裾无风自动。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林悦率先别开眼。沈林夕眉梢的冷意愈发浓重，螺钿护甲轻叩软剑的声响清晰可闻。
陆秋见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暗叹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最是棘手，偏偏此刻好奇心作祟，倒盼着两人能吵出点水花来。
陆秋敲了敲椅子，唤回两人的注意。
“林夕你既然知晓，不如说来听听”陆秋叩击扶手，金玉相撞的脆响惊飞梁间栖雀。
沈林夕躬身行礼，玉簪映出清冷的光“宗主，找弟子前来可是为了师尊中毒一事？”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厅中，陆秋望着眼前神色淡然的少女，忽然想起小清儿提起她时，眼中那抹藏不住的温柔。
“的确，你师尊已经毒发两次了，再有第三次就将回天乏术，我三年前闭关也是为了能早日突破，想着突破修为做药引，可惜...我不得天道庇护，三年间毫无头绪进展...”
陆秋看着两人神色凝重顿了顿，语调一转，语调轻松起来。
“但是昨日我看了小清儿的情况，本应侵入神识的毒被压制，虽然神识台清明但记忆受损，情况虽有好转，但毒素已经侵入到五脏六腑，虽然配出药方压制毒性至金丹处，如今只要小清儿不运功就无性命之危，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那一味渡劫期心头血的药引还是要寻到...”
“不知你们两位怎么想”
林悦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师尊何时......"
“五十年前仙魔大战。”陆秋望着穹顶蟠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当时师尊布阵除魔，小清儿护法时被暗算，小清儿一直忍着伤痛战到最后，最终导致毒发，修为从大乘期降为元婴期，师尊当时就为小清儿引毒疗伤却未能把毒性除干净，致使三年前再次毒发，毒素侵入神识导致性情大变...”
林悦耳畔嗡鸣作响。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 自己为了重新引起苏清注意，故意招惹来恶徒，骗的对方为她教训。原来那些强撑的笑意，苍白的脸色都是毒发时的隐忍。
她下意识看向沈林夕，却见对方依旧脊背挺直，唯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在素白袖口洇出深色痕迹。
林悦神色复杂，如若不是自己，三年前师尊不会毒发导致性情大变，连着沈林夕都遗忘，更不会有那一个月的折辱，师尊忘记了她们，以及和沈林夕之间的誓言。
她无法想象面对失去记忆的师尊，沈林夕在想什么，也无法想象恢复记忆的师尊面对那一个月的折辱会是何等模样...
厅内死寂如坟，唯有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呜咽。林悦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那句卡在喉咙里的 "对不起"。
“刚好和小林夕做个伴，那样就不是只有她被捡来的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哟”
她忽然想起师尊捡她时说的话，此刻却像根刺，狠狠扎进心脏。
鎏金鹤烛台上的火苗突然窜高，在沈林夕清冷的声线中明灭不定。她挺直脊背，螺钿护甲轻叩软剑，素白裙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那宗主想我们做什么？”
陆秋把玩着翡翠扳指，指节在青玉案上敲出散漫的节奏。他扫过阶下二人，忽然低笑出声。
“自然是要你们勤勉修炼 ——” 话音未落，他忽然起身，玄色广袖扫过案上密函，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不过，也不是要你们冲渡劫期成为小清儿的药引...”
林悦攥着玉佩的指尖微微发白，珍珠步摇跟着轻颤。而沈林夕只是垂眸望着地面青砖的纹路，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你们也知道的，小清儿现在不能使用灵力，与凡人无异。”
陆秋走到两人中间，袍角扫过林悦颤抖的裙摆，又在沈林夕周身三尺外顿住。
“我要你们在寻到合适的药引前，护她周全。”
“弟子明白！” 林悦猛地抬头，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她想起师尊温软的笑意，想起那声 “和小林夕做个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 这是她赎罪的机会。死寂突然笼罩大殿，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呜咽。沈林夕缓缓抬起头，眉梢的冷意凝成寒霜，眼瞳里翻涌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宗主，林悦尚未拜入玉衡峰门下。”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飘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锋利的冰凌，“护师尊周全，该是玉衡峰弟子的本分。”
林悦的笑容僵在脸上，议事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陆秋看着对峙的两人，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明白小清儿为何说起两人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 这哪里是两个弟子，分明是两尊随时要掐架的煞神。
陆秋并不想卷入两人的战斗中去，踱步回到座位上，甩锅道“那你们去问问小清儿的想法吧..毕竟是贴身保护的事情，我这一个外人也不好替她决定”
然后话锋一转，看着沈林夕“虽然你天赋异禀，但修为并不高，独自一人你真的有把握护住小清儿？再者不久秘境就开了，你若去了那谁来护住小清儿”
沈林夕动作谦卑，语气上倒是大逆不道“那就不烦宗主劳心了，我定会护好师尊，无须他人插手。”
陆秋摆了摆手“那你们找小清儿定夺去吧”说完就把两人赶出议事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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