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老板讲了这么久，季伏城也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撩开帘子走到宋喧竹的身边，理了理翻折起来的袖子，“这样吗。”
宋喧竹和老板的攀谈告一段落，回头去看季伏城，点点头，“不错，合身吗。”
“还可以，刚刚好。”
“那就行，还有剩下这几套你也去试试，你自己有喜欢的吗。”宋喧竹将自己手里的衣服放到季伏城的手里，余光瞥见季伏城的长发有些糙乱地束进了T恤的领子里面，在季伏城低头去捋顺手里一堆的衣服和裤子的时候，从他右边伸手过去把他没有从衣服里面捋出来的头发拿了出来，季伏城偏头过去，宋喧竹收回来的手臂便蹭到了他温热的面庞，宋喧竹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心里暗道，你怎么捋人家头发这么顺手……
季伏城看他有些尴尬地低头，唇角微勾，但又在宋喧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恢复了常态，和他道谢，“谢谢。”
“不用，你先去试试，试完我们就回去了。”老板靠在一旁的衣架上，摇头，宋喧竹狐疑地看过去，目光落到老板手里的一盘瓜子上，“老板，你干嘛？”
老板拿着刚从瓜子桶里面装出来的一勺瓜子，磕得嘎嘣响，嚼着瓜子仁，“没有，只是觉得人家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你带他过来我这里穿地摊货……”
宋喧竹将他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放到一旁的服务员手里，仰了仰下巴，“你要是看不过去，可以带他去隔壁挑一套，你买单就行，不过我看你这里店员怎么越来越少了，之前那个王姐不在了吗。”
可是卖这种快消品的廉价衣服一般都是更高阶的资本家，这会一听要自己给钱，就开始选择性屏蔽掉一些信息，回答自己想要回答的问题，“是啊，优化员工而已，这不是招了个新鲜面孔回来吗，那个小颜，一会我就叫她帮你买单哈，诶呦，快到提货的时间了，我先出去了。”
宋喧竹一把揪住他背后那个大黑兜帽，“等会，刚刚说给我送的衣服，你给店员打过招呼没有。”
“打了打了，你找小颜，小颜，一会店里的衣服随便他挑一套啊，如果他买了三套的话。”
“好的，老板。”小颜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两手交叠在身前，冲着老板微微鞠躬，面色惨白，盯着久了，瘆得慌，宋喧竹有些闲得无聊便在试衣间旁边找了个空凳子坐下，小颜就跟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整理货架上的衣服，季伏城这次进去的格外的久，他有些困，便站起身想摇一摇试衣间的帘子问问他好了没有，手刚碰上去，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旋即猛地缩回了手，神色一下子便严肃了，环视一周后，发现本来还在店内的顾客这个时候已经全数不见了，周遭是一片黑，还有他和试衣间外面全身镜中的自己对望。
鬼市里面怎么会有失落鬼魂，宋喧竹抬手，额间金色的印记闪烁一下，手中阴紫色的鬼火聚起，往前，前面突然透出一道光亮，他便收了手中焰火往亮处走，镜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见这镜子目前对他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便暂时先搁置，等他到了亮光处推开门，面前是一家高奢店面，电子女音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精准播报了声，“欢迎光临。”紧接着两排女店员左右排开，维持着一个姿势向店内弯腰，“请进。”
而这些女店员没有具体的五官，但淡黄色的老人斑，法令纹，鱼尾纹那些象征着年纪较大的特征明显的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正在宋喧竹还在犹豫的时候，店内正中央走出来一个人，宋喧竹在店内强烈的白炽灯下眯了眼，才总算看清楚了来人，有些不确定的道：“王姐？”
但这里的王姐似乎并不认识宋喧竹，“这位客人您认识我？”
宋喧竹环视一周，刚才一个人都没有的店铺内突然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显现人影，拿着衣服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正在移动的镜子，和自己身后的那个如出一辙，在鬼魂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面呢要尽量避免打乱这个世界的规则，于是在王姐准备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宋喧竹打断了她的话，“不认识，我今天第一次来。”王姐慈眉善目，笑得开朗，“这样，来，那来看看我们的新品。”
宋喧竹被王姐热情的导购引着走，停在一个插兜的人体雕塑面前，剪裁得体的衣服完美的符合面前雕塑的外型，勾勒出优秀的肩颈，从袖中露出的小臂上青筋血管都清晰可见，再往上看，宋喧竹便僵住了，季伏城？！
像是感知到什么，白色漆皮的雕塑的眼瞳似乎微微向下移动了一小段距离，王姐见他盯着雕塑看了许久，打开话匣子，“怎么了，这位客人，您喜欢这一件？我可以脱下来给您试试。”
宋喧竹忙制止，脱下来那一会季伏城不就等于在店里裸奔吗，“不用了，这个不适合我，我们看点别的吧。”
王姐看他一脸坚决，点头，“行吧，那我们继续，里面的是一些定制款，有很多客户都很喜欢这里衣服版型。”两人走到一半，便开始有客户注意到王姐，主动上前攀谈，王姐一一完美应对后，重新和宋喧竹介绍店里的新衣。
高等级的鬼魂一般会将自己的本体掩藏的很深，也不会主动出现在外来人的面前，但很显然这里就是王姐创造出来的幻境，也就是说老板说是把王姐辞退了，但王姐究竟有没有离开这里另寻高就，老板根本不知道，她一直徘徊在这家店的附近，伺机而动，而很不巧，宋喧竹被迫卷入了这一场纷争之中，只是一般已经在阴间扎根的鬼，除非是重新经历生前最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从而戾气缠身，一般都不会形成自己的空间困住别人了，联想到门口那些已经略显老态但没有五官的女店员和刚才老板说的优化员工，宋喧竹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这位客人，您怎么停下了。”而伴随着宋喧竹脚步的停顿，王姐也停下来，明明头都没回，就已经注意到了宋喧竹的动作，轻飘飘道，
如果想要尽快从这鬼魂制造出来的环境之中脱身出来，那最直接的就是攻击她心里防线最弱的地方，年纪太大而被裁员的人，到哪里都融入不进去，没有人愿意收留一个年老色衰的人继续当一个导购员所以费尽心思将他从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店铺里面赶出去，所以以此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环境，给像自己一样被社会抛弃，脱节的人一个安身之所，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回到巅峰时刻，能够被客人们争相恐后的需要的时候。
宋喧竹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身后镜子里的自己在他说出，“我对这些衣服不感兴趣，请问哪里可以离开。”这句话的时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然后从1内里爬了出来，枯槁一般的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从镜中自己的嘴里发出不连贯的音节，“去哪？你？不买？”宋喧竹被掐的面色有点发紫，而面前的王姐才终于缓缓转过了身，“这位客人，您说什么。”
宋喧竹被卡着脖子，嘴角抽搐了一下，要是现在这样能说就有鬼了。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在他双手勉强捏决想要先把自己后面那个怪东西解决了的时候，喉咙处的窒息感猛地一松，大批新鲜空气涌入，而后传来镜子中鬼魂的惨叫声，还没等他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被拉了一把上臂转过身，尖锐的喊叫声冷不丁地刺入他的脑中，激得他脑仁都微微发疼，一双手环住他的头捂住他的耳朵，面前所有的一切又变成了全黑，“你是谁！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店！”
意识到面前的幻境被把自己整个人圈在怀里的人一击便碎，终于分出空抬头，看见面前的人，是刚才变成雕塑的季伏城，现在抱着自己，嘴角绷紧，眸中是宋喧竹和他相处了一周都没有看见的凌冽目光，王姐还在疯狂尖叫，头顶上冷淡的声音轻哼了一声，“你的店？”极具嘲讽，宋喧竹和季伏城脚下突然光芒大盛，“等会！”宋喧竹赶紧把住季伏城的手臂。
季伏城猛地顿住，阵法只一瞬便收回，只留了一点星光，细细密密地环绕在两人周围，“为什么？”季伏城问，目光却是停在他略微开始发青的脖颈处。
“她心愿未了，还会卷土重来。”宋喧竹将他的手放下来，慢慢往王姐那边靠近，如今从幻境之中出来，才看清楚王姐死后究竟成为了什么样子，和刚才光鲜亮丽的导购员不同，现在的她满脸血污，鼻子严重错位，一只眼睛红肿高涨，血污都已经变成了暗黑色的污渍，仔细看她的四肢也有些错位，以不正常的模样扭着，看见他过来便保持了一个防备的状态，呲着牙，但仅剩的那个完好的眼球在越过宋喧竹看向后面的季伏城的时候，又收敛了一些。
“王姐，你还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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