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抚月刚带着方怀云安顿下来没几天他就发起了高烧,方抚月只能惊慌失措的带着他去找了大夫,大夫说方怀云胎里就有些不足,这些日子虽然看起来是没有问题,但底子却是越来越虚,需要喝上好一段时间的药调理身体才行。
虽然大夫看在方抚月跟方怀云姐弟俩年幼的份上,药钱减免了不少,可方怀云的药是要长时间吃的,所以在达到京城一年后,方抚月手里的银子还是告罄了。
这一年里,方抚月给人家洗过衣服刷过碗,补过衣服绣过花,甚至尝试着去做过体力活,但不管是哪个工种,不管她多努力,都只能勉强糊口,让她跟方怀云饿不死。
洗衣服跟刷碗,她做得不如那些做熟的妇人动作麻利,缝补衣服跟绣花,她的手艺也并不顶尖,这里毕竟是京城,官多民多讨生活的人更多,手艺比她好的自然也大有人在。
至于体力活就更不用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能干得过那些苦力吗?她就去了一天就给自己累趴下了。
而且她要负责的可不仅仅是两人的吃穿用度,还有方怀云的药钱。
被逼无奈的方抚月找过牙人,想通过牙人找个好人家去当丫鬟,但是牙人直言没有人会要一个她这个年纪还带着孩子的丫鬟的,除非她舍得让方怀云也卖身,以后长大了当人家家里的小厮。
这方抚月是不会同意的,她想卖身为奴就是为了能够养活方怀云,要是将方怀云也卖了,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她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这天夜里,方抚月看着手里仅存的银子深深叹了口气,就这点钱,连下个月的房租不够了,到时候她们姐弟要何去何从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如其来的进入了方抚月的脑海里,那是她刚落脚京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那天她正背着方怀云四处找活干,就在这个时候她经过了一条奇奇怪怪的街道,别的街上都是人声鼎沸,这里明明每栋楼都很是精致华美,却没有哪怕一间是开着门的,仿佛没有人住在这里。
出于好奇方抚月踏了进去,然后她就发现她错了,这里是有人的。
一些衣着裸露,甚至只穿了个肚兜跟亵裤,披着个轻纱的女子,静静的站在楼上看着她,眼里满是她不懂的羡慕跟哀伤。
就在方抚月觉得有些疑惑有些毛骨悚然,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龄,穿着很是华丽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伸出手拦住了方抚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然后伸出染了漂亮花色指甲的手,捏着方抚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她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方抚月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然后就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开口道:“丫头,你底子还不错,我愿意出五十两。”
“五十两?”方抚月有些惊讶,这条街上的丫鬟工钱这么高的吗?
女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嫌少?你要知道我们曲江阁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最是舍得在姑娘身上花钱,不仅会请人教你琴棋书画,那吃穿用度也是其它青楼比不了的。”
“而且我们楼里的姑娘一旦挂了牌,接的可都是些达官显贵,运气好的话要不了几年就能登堂入室,清清白白的吃香喝辣去了。”
“要是不愿意受正房太太的压制,那就努力攒银子赎身,回头买个几个铺面,招个倒插门的,或者去慈幼堂领养几个孩子都行。”
方抚月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村里那个欠债的曹大爷将自己的女儿卖掉的地方!
她吓得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任凭女人在身后如何呼喊也没有回头。
从那以后,方抚月再也没有经过那条街,每次都是绕路走。
但是现在…方抚月数了数手里的银子,有些绝望的在心里想到。
幸好她底子好,幸好她还可以卖了自己换钱,幸好只要她放弃自己的人生就能供养方怀云。
*****
第二天一早,方抚月早早的跟老太太说了下个月就不租了这件事后就抱着方怀云往慈幼局走去。
去往慈幼局的路上,方抚月不管方怀云听不听得懂,一直小声叮嘱着他:
“日后在慈幼局,姐姐不在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随随便便的就闹脾气不吃饭。”
“慈幼局里孩子可多了,你会有很多同龄的玩伴,你就不会无聊了。”
“在慈幼局,你不可以欺负那些弱小的人,也不要忍气吞声让别人欺负你,知道吗?”
“总之有什么不满的你都先忍忍,等姐姐…姐姐可以出门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养活你了,姐姐会来带你走的,好吗?”
被方抚月抱在怀里的方怀云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姐姐在跟他说话,还是抱着他跟他说话,以至于开心到牙花子都笑得露了出来。
方抚月抱着他七拐八拐的去到了一家有些偏僻的慈幼局。
她偷偷观察过了,这家慈幼局虽然小,但是三不五时的就有衣着华丽的夫人过来施粥赠衣,所以这里的孩子们过得还算不错,没有一个是面黄肌瘦的。
这里干活的人也多是一些有孩子的妇人,所以照顾起孩子们也是上心的,反正她观察的日子里并没有出现哪个孩子被欺负的情况。
再说了,她也没有想过要将方怀云放在这里多久。
她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三年就十五岁了,听人说十五岁就可以挂牌了,之后再努努力要不了多久也就可以出门了,攒攒钱也就可以将方怀云接出来,买个院子找个人好好照顾了。
到时候她就告诉把方城、方明日、李秋娘还有‘方抚月的死讯’告诉她,再说自己只是一个看他可怜,跟他同病相怜的人就好了,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
方抚月只是死了,并没有连累到任何人。
到了慈幼局后,她看到门口有个微胖的妇人正在收拾,走上前去想要开口询问,又担心要是人家说慈幼局照顾不过来了不收怎么办,于是眼疾手快的将方怀云连同仅存的几两碎银塞到了妇人手里就跑开了。
妇人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叹了口气就抱着方怀云去找了慈幼局的负责人江嬷嬷,江嬷嬷听了这件事后叹了口气,将哭得不行的方怀云接了过来。
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吧,毕竟只要养得活,谁愿意把好好的孩子送来慈幼局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摸到了方抚月塞过来的钱袋子,江嬷嬷连忙开口问妇人,问她记不记得方抚月往哪个方向去了,得到答案后她脸色一变,将孩子塞回妇人的手里就匆匆忙忙的跑出了慈幼局,向着方抚月离开的方向跑去。
*****
方抚月第二次到这条街,她想着那天那个女人说的话,步履不停的走到了曲江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敲响了大门。
龟奴听到了动静,打着哈欠开了门,还以为是来了客人却发现是个小女孩,龟奴伸了伸手想要将她赶走,就听到她掷地有声的道:“我是来卖身的。”
龟奴这才正眼看向了方抚月,长得还算不错,年纪也合适,不过这种事他说了不算,得楼里的冯妈妈说了才算数。
于是龟奴就让方抚月在大堂里挑了个桌子坐下,又让另一个年龄小些的龟奴看着方抚月,别让她乱跑乱碰,才跑去楼上找冯妈妈。
方抚月坐在大堂的凳子上,看着门外的阳光照不进楼里,心情很是复杂,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只能静静的坐在楼里看着外边偶尔经过的人沉默着。
这个时候一个年龄看着比方抚月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塞给小龟奴一个银锞子后,小龟奴笑着背过身去,她这才靠近了方抚月。
看着这个有几分眼熟的人自然而然的坐到她的对面,方抚月有些疑惑的开口道:“你是…?”
女子愣了愣,带着几分悲凉的开口:“我曾经姓曹。”
“你是曹家姐姐?!我…”
女子伸出手捂住了方抚月的嘴,低声道:“我现在已经不姓曹了,我叫做绿柳。我记得你,你是方二叔家的,听我的赶紧走,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进来了你一辈子就毁了!”
说着话,绿柳从手上褪下一个臂钏塞到了方抚月的手里,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走。
但是方抚月却并没有动,而是看着臂钏小声道:“姐姐,我爹娘…都没了,我哥哥也没了,大伯将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但我还有个弟弟要照顾,所以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走不了,因为除了这里我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在绿柳的愣怔中,方抚月将她的臂钏还了回去,然后起身向着她身后走去——冯妈妈到了。
冯妈妈当然看到了绿柳的动作,却并不在意,会来到这里自卖自身的女人都是走投无路的,绿柳她自身都难保,难不成还能救得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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