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模一样？
封念明显不想吐露这些，随口道：“……没什么，与师尊无关，不用多想。”
依江鹤亭对封念的了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只是想弄清楚琅花匣的下落，却不料这段往事疑点重重，一头雾水。
江鹤亭瞧见施瑶翻身下马，跌跌撞撞扑倒在面目模糊的尸体边，向来明亮的双眼在看到封行砚的一瞬间瞬间变得慌乱无神，写满了不可置信。
看这样子，江鹤亭又有些迟疑，人已经死了，施瑶完全不用表现的如此哀伤。所以真的是施瑶杀了封行砚吗？
又或许，阻止援军到来的沙尘暴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和施瑶没有关系呢？
血腥味与尘灰交缠浑杂，逦兰关的狂风卷走沉闷的哭声，充沛的灵力却如骤雨忽至。
以封行砚的死证道，只用了两年时间，施瑶修为境界大涨。
三年时间只过了一半，施瑶回到了定离山。像是早知她会提前回来，谢方漓没表示出任何惊讶，狐狸似的眼睛依旧笑眯眯地。
施瑶一身素白，不发一言，拔剑指向谢方漓的咽喉。
“做的不错，”谢方漓赞赏道，对上施瑶冰冷的眼神，笑容未变，饶有兴致问，“心野了，想欺师灭祖？”
幽深山林霎时寂静无声，江鹤亭看得出来施瑶真的动了杀心。
二人对峙良久，最终施瑶垂手落下长剑，似是想明白了，她轻笑一声缓了语气：“徒儿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只是许久不见，想同师尊开个玩笑而已。”
施瑶向来直呼其名，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承认谢方漓师尊的身份。
一个灵巧漂亮的剑花，长剑收入剑鞘。施瑶轻声细语：“师尊予我之恩，此生没、齿、难、忘。”
……
茶花落了五轮，枫叶青了又染红。
时隔数十年，施瑶重新见到自己天纵奇才的妹妹，是在一处秘境。
那年兰台学府的考核仪式，团队评比，在秘境中寻得的指定物品越多，得分则越高。
施璇身边跟着的人江鹤亭居然也认识，除了上官清也和容寻之之外，还有一个些许眼熟的少年。
他们这队的修为皆不低，尤其是有兰台榜首施璇压阵，根本没有解决不了的妖兽，取走灵草宝物毫不费力，不出意外这队能最先离开秘境。
容寻之一个跃身，擦了擦飞溅在脸上的凶兽血迹：“上官，你那傀儡放一放，先来关心一下你可怜的同砚吧。”
蓝衣少女一手拎起一个傀儡小人，心疼不已地端详小人身上的裂痕，闻言怒了：“你还好意思讲，激怒凶兽也是你自己找死。”
“这家伙不动起来，我们怎么取对岸的灵草，怪我吗？又怪我。”
见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另一少年赶忙打圆场，收获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呼唤：“施璇，你来评理。”
施璇现在没功夫调解岌岌可危的团队关系，因为一个白纱覆面的少女风似地跃出，从施璇手中抢走了那株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草。
施瑶白衣白裙，只露出那双和施璇足有七分相像的眼睛，眉眼弯弯：“这个，归我了。”
如果不是江鹤亭知道这是一场针对施璇而设的局，恐怕也会相信这对姐妹相见只是缘分。
无尽萤火飞旋在夜空中，施璇一愣，继而同样向眼前神秘的少女报以微笑，然而手腕翻转，灵弓凭空出现，她毫不客气地弯弓搭箭。
“就算是别人的东西，也得拿得稳才行。”
樱草色的灵力裹挟着万顷钧气，在松手的一刹那化成流光羽箭，直直射向施瑶面门。
容寻之几人闻声赶来，见此情形倒吸一口凉气，容寻之奇道：“疯了吧，感从施璇手里抢东西？”
这跟寻死有什么区别？
上官清也捏着缩小的傀儡人：“这人……好像不是学府中人，她没佩戴学府令牌，是如何进这秘境的？”
施瑶横剑一挡，剑未出鞘，灵箭将白鲛剑鞘灼出一道深刻的划痕。
上官清也眸光微凝，容寻之越发惊诧：“能挡下施璇的第一箭，有些实力。”
施瑶提剑瞥向几乎融穿的剑鞘，真心实意叹道：“好厉害。”
不愧是施家的天才。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灵箭破空袭来，施瑶偏头避开，那一箭却刮下她的面纱，箭身没入树干后，便化作流光消散。
面纱轻飘飘的落地，施瑶缓缓偏过头。
那张熟悉的面容瞬间展露在几人眼前，施璇拉弓的动作一滞，倏地睁大了眼。
流萤如星光闪烁，施瑶白衣翻飞，她抬手捋下发丝，浅笑着：“……好久不见，阿璇。”
不只是她，其余三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上官清也若有所思，容寻之的目光在两人眉眼之间来回转。
另一个少年眨着眼睛：“施璇，你还有姐妹吗？”
施瑶和施璇长相足有八分相似，是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这两人有亲缘关系的程度。
靠这一场戏，施瑶成功回到蕖水施家。
和施璇一起。
施璇自小就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姐姐，只不过她很少见到那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女孩。
记忆中的姐姐是温柔美好的，说话轻声细语，仿佛天生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气息，总让她想起柔和的月光。
施璇带她溜进藏经楼，和她走遍蕖水城的每一家糕点摊子，听她温和的声音入睡……施璇身边从来不缺玩伴，却只有和施瑶待在一起时最开心放松。
只是没过多久，施瑶彻底消失在施家。
父亲对她解释，姐姐身体不好，只能送去碧生宗养病。
一晃经年。
……
当处将施瑶送走，就是因为施璟不能容忍他的亲生血脉是个无法修炼的废物，施瑶对此的解释是这些年有一番奇遇，这才生出灵根。
而如今，以施瑶的修为，说出去都要感叹一声天资奇佳。
第一世家，有姐妹两个天才，当真是佳话一件。
就这样，在施璟的操作下，施瑶真成了在外休养数十年才回家的大小姐。“蕖水明玉”的名头一时声名鹊起。
她的生辰宴很是隆重热烈，仙门世家皆有派人来贺，就连长余皇室也遣使前来。
无数她根本叫不出名号的人对她夸赞有加，施璟端坐主位，神色中不由带了点自得。
青玉茶盏在纤长指尖转动，施瑶心底冷笑，若是这群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个没有灵根的废人，不知又是什么表情。
直到谢方漓出现在施家时，施瑶致礼的动作微微一滞。与此同时，通传声音响起：“长余国师大人到——”
施瑶眼神微变，对上谢方漓狐狸似的眼睛，笑眼弯弯。
看到这里，江鹤亭忍不住蹙了下眉。当年施瑶的生辰宴他也出席过，怎么完全不记得谢方漓在场？
不只是这一点，甚至连上辈子和封念那么多的交集，他先前也一点印象也没有。
江鹤亭默默记下，打算出妄境后找颜川问问。
“在想什么？”封念冷不丁地开口，江鹤亭抬头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
在想为什么不记得你……这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江鹤亭留意到两人不知何时靠近的距离，往一旁挪了挪。
“在想，我的好徒弟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了多少次。”
“……”
有些问题不能细想，一想就容易捅穿精心粉饰的太平和融洽。
封念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悻悻，也不敢再凑过去：“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你，当时在定离山我没想要杀了你们，否则就直接阻止云枝把你们带走了……”
他眼神显得无辜又可怜，难以想象，鬼域魔尊会露出这种宛如被抛弃的眼神，看的江鹤亭心里一阵发毛。
这是在向他解释？
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句，江鹤亭抱剑离这人更远了一些。
回归妄境之中，江鹤亭本以为谢方漓特意来赴宴是有事交待给施瑶，毕竟谢方漓助施瑶回归施家，极有可能是看上了施家能给他带来的好处。
可一直到宴会结束，宾客皆欢，象征承天之意的添卦马车载着谢方漓离开施家，二人也没有单独约见过。
这就奇怪了，江鹤亭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手指骨，难不成谢方漓真是来见证座下弟子达成所愿，赶来祝贺一句？
直到施瑶行至芳华宛，一个蓝衣身影出现在花木丛中。施瑶对面前的少女有些印象，似乎是施璇的同门，叫作上官……
“瑶师姐，晚辈兰台上官氏，上官清也，祝师姐生辰吉乐。那日秘境曾见过一面，不知师姐可还记得晚辈？。”上官清也言笑晏晏，朝施瑶拱手一拜，碧水蓝的发饰亮起一点尖锐光芒。
上官清也的笑颜让施瑶无端想到谢方漓，心下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点致意：“多谢，上官师妹可有事找我？”
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跟来在这偏僻的地方堵人。
只是施瑶没想到上官清也如此胆大，开口便是一句：“施家家主近来身体也不怎么好，常常闭关；阿璇虽修为高深，但师姐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至纯至善，怕是难以招架族中一些“事务”。”
上官清也笑靥如花，指尖拔弄遮在身侧的一株信南春：“但师姐你不一样，修为、手段，样样不缺。我看得出来，没有人比瑶师姐更适合做施家家主了。”
“是么。”施瑶静静地看着她，神色不明。
上官清也的忽地笑容一僵，一只纤瘦而手已经扼上她的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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