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霜宗水牢关着土地庙抓回去的五个妖精和两个弟子。那五个妖精是无所谓,反正说什么都是死,他们害过太多人,进了清霜宗就没想活着出去。
但两名弟子不同,当天晚上就招了。望神丹吃多了成瘾,必须定时服用,不然情绪会极度暴躁,不受控制,要是在自己宗就算了,在上天他们怕情绪异常被发现。
不巧的是,鸿鹄大会在即,望神丹卖的很快,供不应求,上面的人都供应不上了,谁还管下面的。
为了鸿鹄大会取得好名次,拜入名师门下,他们就跟一个人黑衣人做了交易。只要事成,黑衣人会给他们未来几个月的望神丹。
据交代,黑衣人全身上下都遮住,根本看不到一点特征,声音也经过处理。只让他们去河边找到一伙魔族,把望神丹的事情让魔族弟子知晓。
因为魔族特征明显,他们两很快找到人,在面前演了一出戏,让那颗望神丹成功被他们的领队知晓,随后为了避祸,跑回了黑衣人交代事情的土地庙。
事情原本万无一失。可谁知沈贺竟然知道了望神丹的事情,他们被泠江白抓回清霜宗,虽然还没见过自己本宗的人,但也能想到结局。为了撇清关系,本宗派的峰主一定会跟他们断绝关系,任凭清霜宗处置。
为了保命,他们只好交代了一切。
而泠江白就是凭借他们说的位置,来到了白云村,云镇的土地庙不过是其中一个小的点,而白云村则是后面更大的窝点。
泠江白来到这里的时候,整座山都是结界保护,硬闯只会打草惊蛇。他在山上站了会。正巧,他看见一伙小妖精,牵着头树变成的高头大马,边走边道:“这次的新郎官真好看,主子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小老鼠精笑道:“是呀是呀!嘻嘻嘻!我们赶紧回去,主子说今晚会回来。”
泠江白站在石上,从上而下,看到那马上绑着一个男人,身子端坐,目光呆滞,眼中毫无光彩,对周围的一切不会做出反应,时不时还露出一个傻笑。明显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将计就计,清衡将那个男人救了出来,自己坐在了树马上,被两只小妖精牵着来到了一间贴满喜字的屋子。
许多妖精会用这种办法哄骗过路的书生和男子。泠江白原以为这位妖精也是这样,喜欢吸食俊美男子的精气,他刚将灵力盾设下,还没动手,一记魔息就轰了出来。
榻上端坐的人掀开盖头,手中魔息没散,下一秒就要往自己的天灵盖而来。
泠江白看清人是谁后,停下手。
江行也停下手。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们清楚知晓对方不是假的,但问过“怎么是你”那句话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
江行知道泠江白为什么会来。这里有妖,还有怨气,甚至他刚还闻到了望神丹的味道。
只不过,他和仙尊的想法一样,都是将计就计,为避免打草惊蛇,偷偷潜入进来查个清楚。
没曾想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撞上了。
要是正常碰面也没什么,主要这屋子是那群小怪物精心布置的婚房。于是,他两不管站着,坐着,躺着,还是说话都显的非常奇怪。
尤其是江行刚才差点把魔息轰在清衡脸上。
胳膊受伤的人情还没还完。要是脸再毁了容,这债就越来越多,可能他回魔域之前都还不清。
江行的魔息还在开心的啃食泠江白的灵力。甚至抱着冰块蹭。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让泠江白缓解怕是不可能。江行一把将魔息抓回来吞了,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在白云村客栈配的药膏,放在桌上打开。
“仙尊,该敷药了。”
哈哈哈,好生硬的见面语,但江行能怎么办,此情此景,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尴尬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吧。
清衡从当上仙尊到现在,都不知道尴尬是什么。他就觉得面前的人挺忙的,一会眼睛骨碌碌转,一会捋头发,一会摸摸鼻子,就好像那种明明不知道做什么,但偏要找个事做的人。
最后,他看着那人拿出一个药膏,笑着邀请他涂药。终于找到事做了。
泠江白不太明白。但他还是坐在了这人对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确实有用,这才一夜,胳膊的伤口已经结痂,手腕活动也没有像刚开始那像受限。
他把胳膊放在了桌面上。看着那人连人带椅子往过蹭,最后挪动到距离自己胳膊最近的地方。
没直接动手。而是拿出一块沾满酒的帕子擦干净手,这才找出根新的小药勺,搅拌了盒子里的药膏。
泠江白更不明白,抬头看了眼对面很积极又认真的人。
江行笑着又拿出新的帕子擦了一遍手,解释道:“消毒,要不然细菌感染很麻烦。”
江行低下头擦了一块药膏上去,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上泠江白蹙起的眉,“哦对,这里没有细菌这个词,我的意思是伤口会化脓感染,所以必须要保持手的清洁。”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仙尊困惑,怪好看的。尤其是清衡这种日常没表情的脸,情绪化后反正生动了。
药膏涂完后。因为血痂刚刚长好,江行又覆盖了一层薄纱上去。
最后江行收拾的时候。泠江白抬起手,抬着胳膊看了许久,视线都在那层薄纱上。
江行收拾完问他:“怎么了?”
他害怕仙尊嫌弃那层纱丑,不愿意覆着。但那是冰蚕纱,触感很好,不会伤肤,还十分轻,江行有的存货不多。
泠江白放下袖子道:“没有。”
只是震惊某人还没发现薄纱根本没必要。
药膏涂完后,江行觉得尴尬缓解掉了。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清衡说了,仙尊也把白云村和土地庙有关联告诉了江行。
关于望神丹,今天查明天查都一样,反正这东西早已经遍地都是。重要的是被姻缘树抓进来的三十多人个。
道德感太高的人就是这样。江行不会欠人情,还是个热血青年。不论别人眼里自己是个什么人,江行都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在江行眼里,仙尊虽然面无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也是个好人,跟上天六大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那些人不一样。他问:“仙尊,你是要跟我一起去救人,还是去抓老树妖。”
泠江白撤掉灵力层,几乎没怎么思索道:“我陪你。”
他的语气平静随和,有那么几个瞬间,江行觉得清衡在迁就他。就好像两个正在热恋之中的情侣,不论一方做什么,另一方都愿意陪着。
但这个念头荒谬到他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掉落一地。江行伸手去开门,对刚才仙尊的话全当是一个正经回复,他也正常回道:“那先去救人。”
泠江白道:“好。”
其实江行更希望他说不好,打断自己无穷无尽的可怕脑洞。
江行笑着拉门,第一下竟然没打门,又尝试几次后,他确定有人将门从外面锁了。
可能是拉门的动静过大,门外传来两只小妖精的声音。
小树精问小老鼠精,“怎么了这是?闹的这么凶。”
小老鼠精嘿嘿笑着:“没事没事,闹的越凶越好哇。”
“也不知道合卺酒他们喝了没,进去之前我特别嘱咐过的。”小树精抓挠头顶的花枝。
“喝不喝都一样,都一样。”小老鼠精笑的更大声:“我看过面相,他们绝配,就算不求姻缘树,以后也是要在一起的。”
“哈哈哈哈哈,你看相最准,从未失误过。”小花树精也跟着一起笑,两只小妖怪蹲在门口商量里面的两个人进行到哪一步。
江行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化解这次的尴尬,一只手就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一瞬之间,两人已经身处外面,在一根巨大的树根旁。
泠江白放开他的肩膀,面不改色往前,“走吧。”
江行屁颠屁颠跟上去,都没问走去哪里,反正走就对了。
他们也不知晓那三十几个人被关在哪里,放出神识又怕被发现,所以走的极其随意,毫无章法。
洞里的黑雾很重,能见度低,有时候走到跟前几米,才看得到是什么。
在看到另一座屋子,上面也贴着喜字,里面亮着灯的时候,江行跳上了房顶,想看看里面在干嘛。
泠江白并未上去,而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变出一套茶具,起了火在煮茶,一副不着急慢慢等的姿态。
江行最不懂的一点。就是泠江白煮茶煮的极差,还容易给冻成冰块,为什么还要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煮。
煮完了还不喝。
他掀开几块砖瓦,还没往里看,泠江白出声提醒,语气好似恢复了以往的冰里带刀。他道:“小心眼瞎。”
江行自然是不可能听的,甚至有点抖m的想:“我被怼了,好正常的仙尊,这才对味!”
江行走之前拿了一杯合卺酒,他想知道合卺酒喝了会如何,还有,被抓进来强行配对的两个人会如何。
这点很重要。花树妖把这群人抓来的目的,甚至可能跟望神丹有关。
他掀开几块瓦片,趴在屋顶向下看,屋子里没出现不堪入目的画面。两个人,一个赤着胳膊睡在榻上,另一个只穿里衣,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不过,两个都是男人。
房间很乱,像是经历过一场争斗,红花被扯落在地,被子也歪七八扭躺在地上,被地上的人扯住一个角抱在怀里。
片刻后,两人明明累的不行,却直挺站起身,关节像是机械运动,走到桌边,喝了一杯酒壶里的酒。
一杯酒过后,两个人没有出格行为,而是泪流满面,像是大梦初醒,惊诧的看着对方,掩面哭泣,又将散落的衣物穿好。
在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里,他们在自责、在伤心、在幽怨、在不堪、在害怕。到最后,一股纯净的怨气从两人头顶而出,游动在屋内横冲直闯。看到屋顶的缺口后,直冲而上。
但它没有机会出来,就被吸进了一个陶瓷瓶的容器内。
怨气,由所有生灵产生,主要来自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它们的产生也非常奇怪,越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产生的怨气越重,一个上天的峰主一辈子也产生不了一股怨气,但一个乞丐、一个孤儿、一个受到打击的平凡人,会很容易产生。
江行从屋顶下来,对着泠江白道:“这里的大妖在收集怨气。”
泠江白丢下一层灵力盾,把里面两个人保护起来,收了面前的茶具桌椅,起身问:“要走?”
“嗯,”江行选了个方向,“再去前面看看,刚才什么也没看到。”
泠江白非常会抓重点,“你很想看?”
搞得江行像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一样。
其实知道那杯合卺酒什么作用还有个办法,就是自己尝一口。人间的东西对化神期影响不大。
搁以前,江行早就喝了,不但喝还要尝尝咸淡,最后写明白这是什么酒,作用是什么。但现在有清衡在,他喝了不是直接暴露身份?
江行的小马甲虽然多,但都岌岌可危,一个不注意,就露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行走在前方,泠江白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本在平静的找下一间屋子,前面的人就像是反射弧超长,明明那件事已经翻篇了。却道:“我真的不想看!但那个合卺酒很奇怪,好像能提炼怨气。”
江行一回头,发现泠江白就站在原地看他。那眼神,怪震惊的。
江行意识到自己太在乎这件事了,仙尊又没问,他为什么还要再去解释,简直是越解释越糟糕。
“这么想知道。”泠江白靠近,低头看向江行腰间,低垂着眸子,“给我。”
江行捂紧储物袋,“不给。”
泠江白蹙紧眉头问:“你不是想知道。”
江行小声:“我又不想知道了!”
“……”泠江白抬眸看了江行一眼,没再争论这件事,继续往前走。
他自己喝,出什么事自己承担。让泠江白喝,出了事他承担不起。
影响不大不等于没有一点影响。他不想欠的债越积越多。
江行跟在泠江白身后,来到一个颇为壮观的地方。
不同于之前见到的屋子,这座建筑靠岩壁而建,整体木质建成,盘根错节。每个木根非常旺盛,顶部的位置还长着绿叶和几朵白花。
三层楼高,前前后后三栋依次而建,一栋次一栋高,最前方的只有一层,大门是木质做成的,人一靠近,便会自动打开。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们经过十几座屋子,都设置了灵力保护,这应该不是最后一座,但绝对是最大最豪华的一座。
江行往里走,站在院内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心念一动,并未抵抗,任由香味将自己包裹,泠江白在身侧并未阻止。
那味道像是一种花香,又像是木香,闻起来让人昏昏沉沉,沉醉其中,连周围的风和光都有了色彩和律动。江行寻着香味,来到了一间卧房,珠帘之后,有一张圆床,红纱灯幔,烛光摇曳。
这里就算不是树妖的老窝,也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
“你来了……”声音诱惑极致,是道轻软好听的男声,“是我给你找的人不好吗?你为什么没有碰他。”
江行:“…………”
“没事的,他听不到,只有你能听到。”那张圆床之上,出现了一个赤红色衣裳的男子,他侧躺着,身后似乎还有个人。
江行没回答他。男子一转身,搂住身后的人亲了一下,笑道:“你还不知道蚀骨**的滋味吧?没关系,我教你。”
“对了,要不你们两个一起学,很好玩的。”他伸出一条胳膊,瞬间变成树枝,上面还带着白色小花,缠住了身边的人。
位置翻转,江行看清了,那不是于耀吗?
圆榻上的两人毫不避讳的上演活春宫,江行凝聚出魔息,想先把于耀救出来再说。
“别呀。”花妖侧目看过来,“我知道躲不过,也没想躲,但现在的事情你真的不想看吗?”
花妖类最擅长诱惑,而不被迷惑的最好办法,就是千万别接话。
“江行。”花妖笑着说:“江行,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
江行想知道,但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一个名字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其实这都是一个人的阴谋,我知道你跟泠江白有仇,不如这样,你捅他一剑,我全都告诉你。”花妖媚眼如丝,树枝生长的满屋子都是,几乎看不清榻上的两个人。
因为江行不为所动,树妖委屈的道:“你信我,我是为你好。”
“天命如此,注定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啊——”满屋子的树枝瞬间收了回去,尖叫一声比一声惨烈。
江行眼前,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挡住了。
肤质白皙,指节分明。手腕处的血管清晰可见,袖口微微往下滑,露出小一圈冻伤的手臂,褐色的血痂趴在上面,像是老树的皮。但却挡住了他所有视线。
叫喊声从大渐小,等江行扒开那只手去看的时候,面前没有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堆枯死的树枝,遍地白花。
姻缘树,求的人多了,香火旺盛,人们称它为神,受供奉。时间一长,他就成了不神不妖的半神,能窥得几丝天机。
这里是它的地盘,很难斩草除根,只要留一小节余根,花妖都能重来。
江行还在发呆。尚未从出神之中回来。就听到身旁的人问:“你听到什么?”
“没有。”江行终于回神,但整个人还是不在状态。
泠江白又问:“看够了?”
江行一开始没懂,“什么?”
泠江白道:“不是你要看。”
“……”江行懂了。所以仙尊过了很久才动手,是因为他想看?
但江行要看的不是这个啊!他一点都不想看活春宫!他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但江行的胜负欲不知道怎么就起来了,死鸭子嘴硬道:“看完了,挺好。”
“花妖不能看眼睛。”泠江白道:“容易中幻术。”
不是,等等!泠江白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根本不在乎看什么,只是满足江行的心理,让他多看几眼而已。事后还要叮嘱下次别看眼睛。
以前的江行只是听过无情道。现在觉得无情道真的很可怕。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这究竟是无欲无求,还是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江行侧首看着泠江白。突然生出一种怜惜。或许清衡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但修无情道后,七情六欲早已经变淡了。
鬼使神差,江行问道:“仙尊,你一个人住在流云山,孤独吗?”
泠江白同样侧目看他,四目相对那一刻。江行还是没有从清衡眼中看到温度,只听他说:“你觉得怎样算不孤独。”
怎么算?江行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发现自己给不出答案。他小时候太孤独了,经常一个人,所以喜欢上学,因为学校有很多一起玩的朋友。他不喜欢放学,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导致江行长大后,变成非常敏感,尤其害怕一个人。
所以刚来魔域,他会收养一只橘猫陪自己,还会救一个根本不清楚底细的孩子到魔宫。
养个小孩需要的心力很大,江行忙起来就忘记了孤独。小橘猫不会说话,可以在夜深人静时候听他一个人说,只要“喵喵”叫几声,江行就当小猫给了自己回复。
他问别人孤不孤独,可从始至终,他才是最孤独的那个。
魔域有了新魔尊,邢浮也成为了南域主。只有他重生归来,不知道去哪里。
人间的人估计是不喜欢魔尊的。上天更不用说。魔域他回去,又会有人挑起战争。
清衡有流云山,还有清霜宗。江行却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他自己。
现代是,这里也是。
或许天地之中。他才是最应该修无情道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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