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淮拎着锄具,脚步又快了一些,避开地上的泥泞,来到有些破陋不堪的土房前。
他摘下草帽,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顺便也将按在肩头的疲惫一并甩了出去。
伸手的手即将要触碰到虚掩的破败木门时,在空中微顿了一下。
潮湿并且泛着土腥味的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梨花香。
这个时候早已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了。
姚淮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那只犹如在水中浸泡过的手白得一点血色没有。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尖细的吱呀声令人头皮发紧。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那张被虫啃咬出不少空洞的桌子掀翻在地,唯二还算完整的茶杯如今亦变成了碎块。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房内,使得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更为狭窄,似乎空气都要不流通了。
瘫在地上的戴娄方才被这几个人吓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见到推门走进来的清瘦的少年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蹒跚到姚淮的身边。
声音发颤:“姚淮,他们,他们又来要钱了……”
站在他身旁的少年明明比他还要瘦弱,肌肤白得很是病态,原本迤逦的无五官平白生出几分破碎感,单薄的衣服挂在瘦削的肩头,那种枯槁疲惫感让少年犹如晃荡在白日的艳鬼。
可他方才见到姚淮时,还是下意识躲到了少年身侧,抬手用袖口抹去了鼻下的血痕。
真漂亮!
即便眼下不是应该胡思乱想的时候,但当他的视线粘在了姚淮的那张脸上,还是有些移不开视线,思绪也随之飘远了。
戴娄见姚淮侧眸看了过来,他急忙摇头,还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来,“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去赌,除了之前欠下的钱,我没有再欠什么了。”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是你的养父。”
戴娄声音缓缓小了下来,目光闪烁着躲开了,为了不让姚淮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只能把姚淮的养父推出来当挡箭牌。
姚淮轻轻垂下眼眸,眉头蹙起,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收紧。
他的养父嗜赌成性,欠下了不少钱。
戴娄是他去赌馆还钱时认识的,当时一副书生打扮的戴娄被殴打的不成人样了。
他向兴致勃勃围观的人问了一嘴,才知道戴娄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沾染上了这赌博。
他看那些人下手太狠,照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也会变成残废,一不留神,出言制止了那些下人。
明明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却还想着去帮别人。
赌馆的馆主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抬了抬袖子,让那些人退开了。
“算了,今日我心情好,你想要救人,要么拿钱,要么就……”
他眼珠子转了转,“就用你自己来赔。”
“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吧。”
戴娄跟着他回到了家中,说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从身上掏出了几个铜板,询问可否在此暂住几日。
他思索了片刻,微微颔首,同意了下来。
看戴娄与自己年龄相仿,也是被赌馆为难,心中生出了几分同情。
**
养父欠下的钱就像是一个不断崩塌的窟窿,无论他拿再多的钱去修补,终还是会有彻底湮灭一日。
养父在赌馆留下的是他的住址,而他自己躲了起来。
姚淮缓缓落下了眼眸,有些干裂的唇微动了动,艳红的裂口泌出一点点血珠,“你想要怎么样?”
王九抱着手臂,一脚踩在了四脚朝天的桌子上,软绵的木屑飞溅的到处都是,他嗤之以鼻的笑了笑,“我想要怎么样?姚小公子,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要怎么样?到底如何才愿意还钱?”
姚淮看着落在自己鞋面上的木屑,有些恍惚,被压迫到了极致,却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不是我欠你们的钱。”
王九歪了歪脖子,笑容诡谲,“父债子还,姚小公子读过一些书,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他撸了撸袖子,露出紧绷着肌肉线条的手臂,“姚小公子太过好看,我本来不舍得动你的这张脸,但这钱还不上,就是你在难为我,就别怪我难为你了。”
王九作为赌馆管事,一向心狠手辣,有些时候他都不是为了将钱给讨回来,而是单纯的施虐。
那些人欠下的钱对于日进斗金的赌馆算不上什么。
随着王九走进,空气忽然沉重到压得人难以喘息。
姚淮看着男人硕大有力的拳头,在想这样的拳头落在什么地方,会没有那么疼。
戴娄见姚淮对于王九的靠近毫无反应,怯懦的他做不到站在姚淮的身前,只能紧张的用手抓住姚淮的袖口,“姚,姚淮……”
“不是有那个人给你的东西吗?”
过度恐慌中,他的目光飘向了靠墙的衣柜。
他不明白家中明明有那么贵的东西,姚淮却将其藏起来,从来都不拿出来用。
姚淮骤然转眸看向戴娄,眼睛瞪大,眉心拧得更为用力。
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戴娄已经闭上了嘴。
王九敏锐的注意到了戴娄的目光,扬了扬唇角,“哟,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呀?”
他给了身边人一个视线,那人立马心领神会的去翻衣柜。
这破衣柜就放在墙边,先前他们来了好几次,都没有太过注意这个衣柜,因为他们知道姚淮没有钱,更加不会将钱放到衣柜里。
姚淮下意识往前了半步,神情稍稍有些慌乱,扬起脖子往那边张望,“别……”
王九以为姚淮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好东西藏起来,脸骤然阴沉了下来,作势就要去拽姚淮的领口。
“看来姚小公子是真的一直在骗我们,这里果真是有好东西啊!”
戴娄急忙将王九拦了下来,“王大哥,别生气,姚淮没有要骗你们的意思。”
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瞧了一眼身边清瘦的少年,见谁都没有染指他,姚淮还是干净的站在那里,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我去,王管事,你快来看看这个,上好的白玉簪呐,看看这水润程度,那个什么屁富商头上戴着的都不如这个贵重。”
衣柜门敞开着,一件看似单薄的外衫挂在柜门上。
明明应该是极为轻柔的面料,可挂在那里的时候,衣领与袖口全部都是绷直的,看上去就好是真的有人端坐在那里。
白如雪的衣摆无风而动,透着几分规矩。
姚淮听到声音,下意识看向男人手中的白玉簪,见到白玉簪那犹如蛇游弋的形状,脸色变得惨白。
他想到那个面如谪仙的变.态男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