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林茉署没有问闻知则,若不是九月让他写请柬,他会不会再联系她。
闻知则也没有问过林茉署,如果不是沈桉去找她托付九月,她还会不会来。
他们默契地选择对过去避而不谈,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可白茅意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就像闻知则此刻搭在她腰后的手臂,仿佛给汽车后座上了一道保险杠,硬撅撅的,怪硌得慌,林茉署靠的很不舒服。
她想,闻知则会不会也很不习惯呢?
就像她去年手腕上带着的一串蓝白相间的珠子,某天脱下手时,弹力线崩断,珠子散落一地,林茉署怎么找,也找不齐那第十七颗。
手上空荡荡的,林茉署不适应了很久。
而就在年前大扫除时,母亲帮她整理书桌,那巨大的木制笔筒里塞满了用完了中性笔笔芯,她满手满手的取出,左一把,右一束,嘴里的唠叨说着没完,一颗蓝色的珠子“嗒”的一声掉在桌上,骨碌碌地滚了起来,沿着桌面顺到了林茉署的手心。
她原本可惊喜了,兴冲冲地跑去找盒子里的其余珠子。
可真当她将它们重新串成链时,林茉署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光秃秃的手腕。
她对着日头细细地看,总觉得那失而复得的第十七颗珠子颜色有些淡了,或者是那十六颗珠子藏在盒子里太久颜色变得太过沉郁。
总之那条手链,林茉署带了没有三两分钟,又被她扔到了盒子里,不见天日。
红灯时,前方车子在即将开过停止线前停下,一辆接着一辆排成长龙,红色的数字挂在交通灯杆上,林茉署按下车窗,转过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去看道路中心的绿化隔离带。
闻知则原本目视前方,安静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她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整个人偏向于左侧,他的手掌微微摊开,自然而然地收了回来,纵她去看。
觉察到闻知则松了手,窗外的风灌进车里,林茉署的两颊边的长发被扬起翩翩,呼出一口气来,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
那一排说不出名字的树,枝条上挂着荧光灯带,垂下像水母一样的灯,变换成七彩的颜色。
切换绿色信号灯的第一秒,四处都是急不可耐的喇叭声,林茉署看了两遍灯带的颜色循环,心中认为:还是蓝色的最好看。
郝澎踩下油门,车子又稳速开在路上,林茉署反身坐直了,看着闻知则说:“雨停了。”
“嗯。”闻知则略略颔首,眸光动了动,又一次伸过手,从她身腰后空隙穿过,白皙的手指扣在车窗按钮上,中指下压,玻璃缓缓升起,隔绝了室外的嘈杂,车内渐渐安静下来。
“风大,别吹。”
窗外风景倒退,路边的光影在车内跳动,时而是冷涩的青白色,时而是深长的橙色。
在一片看不见五指的黑色中,闻知则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面压进了坚韧的皮质后座里,一面陷入了轻细的香软中。
“我想透透气。”
车窗再次降下一公分,闻知则的耳根子软了大半,“好。”
郝湃把车子停在了一条古香古色的老街上,这里的古名居被保护得很好,青瓦白墙,沿河灯笼高挂在屋檐下,河道两旁数不清的灯火林立,亮如昏晓,游船在河道中缓慢行驶,船夫撑一只长蒿,雨后泛舟,也是艺高人胆大。
两个人沿着河道,闻知则在慢走,于林茉署而言却有些急促。
她索性停在一家店铺前,这家店面门前没有大门,而是垂着洋洋洒洒写满草书的透明纱帐,见她驻足,还以为她感兴趣,闻知则笼回思绪,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掀开纱帐,“进去看看。”
不知道的会认为这是卖的笔墨纸砚,结果店里处处开满了伞花,才知道原来是卖油纸伞的。
林茉署仰头,天花板上尽数是排列整齐的伞面,闻知则伸手贴在她的后脖子,指尖有些凉,“小心。”
林茉署正指着其中一把伞脚下趔趄,“那一朵好看。”
闻知则抱住她,手掌带过她的腰带,外套松松垮垮的,“让店家拿下来看看。”
两人个子都不低,穿的不算过于正式,进了店,光站在那里居然都有种特别的调调,尤其是他们两这般亲近,显得光影格外柔和,一时间,好多人侧目而视。
有一个姑娘只看了一眼,回过头时,神色有些着急,“我们先看上的。”
她身边的一个男人囫囵应了两句,“嗯嗯,嗯?对啊,怎么了?”
姑娘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什么呢?”
“伞啊,你不是要那把伞?”
“老……”
林茉署刚要叫人,已经有人驾着梯子,爬上去去取了。
闻知则为她理好衣领,在她腰后重新打上结扣,提醒她:“有人先选了。”
“是我们的。”
那个姑娘扬着脖子站出来。
林茉署耸了耸肩,不打紧地说:“那我换一把。”
她倒是干脆。
闻知则笑而不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学着她说:“浅蓝色那朵怎么样?”
林茉署的眼睛闪亮一瞬,没忍住瞪了他一记,曲着手臂,手肘挨到他小腹上,“勉强吧。”
闻知则便出声让店家拿下这把。
见着他们两居然这么容易就让步,那姑娘似乎心有不甘,身侧男人插话道,“蓝色也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
那姑娘气从中来,对比一看闻知则的温润专心,掐着男人的耳朵,怒得离店而去。
店家在后头喊,“欸,伞不要了?”
没有回话,林茉署觉得莫名其妙。
店家:“那小姑娘你们要吗?”
林茉署拒绝,“我要蓝色的。”
闻知则听完,若有所思地盯着林茉署看。
林茉署自己不觉得哪里奇怪,她买东西向来迅速,考量片刻,转身朝闻知则伸手。
“怎么?”
“付钱。”林茉署理直气壮。
闻知则眼中惊错,不禁莞尔。
读书时的林茉署同闻知则计较的十分清楚,出门玩的时候,结账永远跑在第一个,生怕闻知则抢了去,虽然成功的次数不多,但今天你请我一顿,下次我怎么着也要请回来,只好把账都记着,时不时给闻知则回些小礼物。
在一起的那两年,林茉署的零花钱每个月都不够花,在月底的时候经常要找爸爸妈妈撒娇卖萌要补贴,那个时候闻知则并没有日日跟着她,对这些不甚了了。
只有分开后,听到九月说:“你们两个分手,受益的居然是我,茉茉最近钱攒老多了,愁的花不出去,我跟她要那只新出的包,她居然都答应了!”
闻知则那个时候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个人离开时,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闻知则打起伞,撑在两人中间,“明天我送你回去。”
“开车吗?”
闻知则想起她不太能坐长久的轿车,“坐高铁。”
那到了闽州绝大概率是要有人开车来接的,林茉署的手微抬,抓住闻知则手肘处的袖子,“你能不能换一辆低调的车。”
闻知则撑着伞的手稍稍一顿,倒像是心口被她扯着,可他发现自己介怀不了一丝半点,才意识到放慢步伐,“好。”
第二天,林茉署睡过大半时光,闻知则觉得时间飞快,列车出发时间就在当下,好在自己选择送她一趟,多争取了一些相处的时间,可林茉署上了车又把商务座的座椅大幅度放倒躺在里头,像团棉花一样软绵绵的。
再三确认她不是又病了,闻知则无奈地扯了扯她的脸,“有点骨头。”
林茉署不肯坐起,双眼紧闭着抓住他作乱的手捂在胸口,鼻子皱了皱,“我好困。”
闻知则不敢动了,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随着她去了。
出站的时候,肖夏带着另一个司机开了两辆车子来接——闻知则没有跟着她走!
林茉署恍如初醒。
她刚起身没多久,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尾,仰头看着他,耳朵通红,“你要去哪?”
“出差。”
闻知则的手有些发麻,他折在身后,拳头紧了紧,又松开。
林茉署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眉毛耷拉着,“这么赶?”
闻知则好笑,“回去别睡了,不然晚上要睡不着了。”
林茉署不高兴,可怨不得别人。
她回到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打火机,这是从闻知则兜里顺走的,因为她不抽烟,所以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拿的时候心虚,林茉署现在看着,轻咬着牙,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饶是这么说,可闻知则在车上没摸出火机时,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他低眉,看见袖口上落了一根她的长发,记起她那天说他身上的烟味一点儿也不好闻。
干脆戒烟吧,他想。
林茉署离开的第一天,闻知则好似回到了从前,心中空虚感却比从前更甚,他手边空落的时候,才想起来火机在她那里,只好抽出一支烟干咬着。
第二天,闻知则把带的香烟扔给了郝澎,晚上睡觉前,一把扯开领带,松开衬衣扣子,洗了一个冷水澡,花洒下水花落下时,闻知则闭着眼睛,想起了林茉署在细雨中的回眸。
第三天,闻知则这边下起了大雨,雨声哗啦哗啦的,惹得他静不下心,看电脑时,删除键按了又按,没有找到打火机火石轮转的熟悉感,抬眼时,屏幕上打了两串林茉署的手机号码。
第四天,闻知则应酬时喝了一点酒,额头有些弯弯绕绕的拧着疼,他跟酒店要了一杯蜂蜜水,喝下时,却闻到了一阵茉莉花香。
第五天,闻知则的脸色苍白不少,眉峰下压着,气场低迷。白茅意不怕死的凑到他跟前,带来满身烟味,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出办公室,秘书办不约而同的都怀念起了林小姐。
第六天,闻知则披着星光久违地回到休憩的公寓,一晃眼,月色绵软,好似幻化出一位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子,闻知则皱了皱眉,看清时,她委屈地看着他,“不要背,要抱。”
第七天,五一的第一天,林茉署带着肖夏、郝湃、小周,四个人去了三亚。
晚宴散场后,同行的人递了一根烟来,破天荒的,闻知则接了,烟头在他的指间闪着红点,闻知则点开肖夏发过来的照片,她穿着一件白色小裙子,一只手捂着快被风吹走的帽子,笑得很开心。
第二天,闻知则跟郝澎要了两回烟。郝湃回了电话,说两位女士撇下他要去泡温泉。
第三天,闻知则开了一天会,早中晚三次,按着饭点出入吸烟室。郝澎留心了一眼,先生的手机壁纸已经换成了林小姐。
第四天……
茉宝:你搁这阶梯式递进呢?
闻知则:戒断期人已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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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戒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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