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八月中旬父兄回家之前,江芷若想办件事,她要去颖阳寻找一位前世结识的故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薛巧云,薛巧云虽是个弱质女流,但她身怀绝技,有一手堪称换头的易容术。
最妙的,据江芷若前世所知,薛巧云和裴阿娇的父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大家同仇敌忾,能得薛巧云相助,可谓如虎添翼。
洛阳到颖阳,往返一趟大概三四日。
不是不可以派人过去找,但江芷若除了薛巧云的姓名和籍贯,其它一无所知。
江芷若自己前世还曾改名为江雁声,也不知这薛巧云是不是她的本名。
所知信息无多,若就这样派人去颖阳找寻,一怕派去的人敷衍了事,二或有同名同姓的,也不能立刻知其真否,若要往返传话核实,更是费时误事。
江芷若前世在建康结识薛巧云时,薛巧云年近三十,而现在的薛巧云才二十岁不到,也不知现在的她会不会易容术,与裴家是否已结仇。
所以说来,薛巧云能否助江芷若一臂之力,还未可知。
但这个薛巧云前世救过江芷若和彘奴的性命,听闻她一生命运颇为坎坷,也不知现今是不是她遭难之时。
若不亲自去颍阳走一趟,江芷若心里过不去。
林氏不放心江芷若出门,但拦也拦不住,这女孩儿主意大,看着比以前温顺好说话,其实是更大胆妄为了。
林氏恨不得让江芷若把蟾园的护院家丁都带上才好。
江芷若只要有彘奴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但还是再挑了六个家丁同行,叫上宝镜娘陪伴,虚应故事,好叫林氏放心一二。
江芷若的衣裳花花绿绿的,都是鲜艳娇嫩的颜色,美则美矣,但是她的心态是二十又四的大人了。
重生以来这两日穿戴得如花蝴蝶一般,心里其实别扭,出门又觉招摇,更是不妥。
江芷若于是改梳男子发式,问林氏要几件江澈以前穿的衣服。
江澈的衣服就很贴合江芷若的心意,布料是上好的,但都是素净庄重的颜色,款式也简便大方。
虽是江澈小了不能穿的衣服,但江芷若穿着还是偏大一些。
宝镜娘按江芷若的身量,重改衣服。
江芷若自去年有了月事,身体已逐日发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所以宝镜娘只改短了袖子和裤腿,其它地方就不改动了,宽松些倒可以遮掩住大小姐娇小玲珑的女子体态。
江芷若前世和薛巧云学过一些易容技巧,她把自己的眉毛描粗了一些,又想把自己的鹅蛋脸型修饰出男子骨骼的那种硬朗线条。
奈何江芷若会的只是皮毛,一通折腾,还是画不好。乍一看,像个清秀的男孩子,细看就怪模怪样了。
江芷若丢下眉笔,无能为力叹了口气。
这对前世的那个薛巧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自己费了半天力气,也是画虎类犬。
术业有专攻,实在不得不佩服薛巧云。
能去颖阳最兴奋的莫过宝镜,她玩心重,这次能出趟小远门已属难得之事,又见大小姐好一通乔装打扮,看得宝镜心痒难挠。
江芷若于是让宝镜也改妆,换上小厮的衣服,把头发中分,左右梳两个丫髻,从小丫鬟变成了个小书童。
江芷若压着嗓子,吩咐道:“大伙出了门,言语须检点一二,‘大小姐’三个字莫要再喊,都改口叫我‘小公子’才是。”
众人应诺,于是出发,一路东行。
江芷若和宝镜、宝镜娘坐马车,林氏怕江芷若在外吃不饱穿不暖,大包小包吃的用的收拾了一大堆,装得一马车满满当当。
照江芷若的意思,要轻装简从才好,但林氏好不容易同意她出门,江芷若也就不愿在小事上拂林氏的心意。
一出了洛阳城,江芷若就下马车,自己骑马了。
她前世学过的,但是不常骑,骑术很一般,不过这会并不着急赶路,慢些骑也无妨。
秋高气爽,跨马徐行,呼吸着户外的清新空气,看着路旁的花草树木,颇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
江芷若因前世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此时也消散了一些。
彘奴驾一匹和她并排骑行着,偶尔帮她拽拽缰绳,适时调整方向。
六个护卫,一个负责驾马车,另外五个也骑马,三二分组,或前或后拥护着江芷若而行。
江芷若骑行渐渐找到感觉,熟练了起来。
快到中午了,正想着找个地方打尖,稍作休息再赶路。
一个拐弯,见前方临路有对中年夫妇开了家茶水铺,在卖吃食给过往行人,江芷若一行便在此停车驻马。
茶水铺是茅草搭的棚子,用土砖砌的灶,架着两口锅在烧,一口烧水沏茶用,另一口蒸些馒头炊饼,又摆了四张没刷漆的桌子和几条大长凳。
这地方简陋,照江大小姐喜洁的性子,怕连下脚都是不愿意的,却见江芷若径自下了马,挑了条长凳便坐了。
江芷若近日变化太多,宝镜是见怪不怪了,宝镜娘倒是暗暗稀奇。
宝镜从马车里拿出家里带的茶叶和点心,连茶壶茶杯也给带来了。
彘奴给店家付足了茶水钱,不过是借用店家地方,要些热水沏茶,借锅热一下自带来的点心,并不要其它东西。
这种买卖那店家夫妇是求之不得,殷勤过来又细细抹了遍桌子。
宝镜戏瘾上来了,清了清嗓子道:“小公子,这是咱自家带来的好茶叶和点心,您请用。”
江芷若不想扫宝镜的兴致,正想和她说笑几句,忽听见一片哒哒马蹄声响,由远而近了。
江芷若一抬头,见十几个锦衣华服的人骑着马从东面过来了。
当中为首的男子紫袍金冠,龙章凤姿,怀里拥着一个戴帷帽的黄衣女子。
这一行人似也要在这打尖休息,停住了马,那紫袍男子抱着戴帷帽女子下马了。
冤家路窄,万没想到会于此时此地再见到李照和裴阿娇这对狗男女。
虽然帷帽面纱遮住了裴阿娇的面孔,但她胸前戴着的项链,江芷若不会认错。
那条项链是西域番邦进贡大周的珍品,普天之下只此一条,项链是西域工艺锻造的黄金,镶嵌三十颗珍珠金球,项链坠子是一颗鸡蛋大小的鲜红莹润的鸡血石。
这是裴阿娇婴儿洗三之日,惠帝赐给外甥女添盆的,是以项链意义非凡,乃是裴阿娇尊贵身份的象征。
前世江芷若也曾听裴阿娇夸耀过。
种种记忆涌上心头,江芷若气得手抖,忙把茶杯放下,茶水还是洒了一些出来。
江芷若恶向胆边生,思绪疾转如电,心中已生出一计来。
宝镜还只当是茶杯烫手,大小姐拿不稳,正要给大小姐收拾桌面,忽听见大小姐小声吩咐道:“去车上取蒙汗药来,偷偷撒到那烧水锅里。”
上回对付卢嬷嬷,江芷若见识到了蒙汗药的厉害,此番出门特地让彘奴又去弄了些来,以备不时之需,不期头一天就派上用场了。
“二表哥,这里破破烂烂,哪里是人坐的,我不要坐!”
这茶水铺对裴阿娇而言,无异是叫常人去坐猪圈吃猪食。
李照耐着性子哄裴阿娇道:“说好一切听我安排的,这才半天,怎么又不听话了?你乖一些,就当是体验民生好不好?陛下每年开春还得亲自下地犁田呢,这算什么?”
江芷若听见这两人对话,心跳得更厉害了,活了两世,还是头回听李照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原来他待裴阿娇是这般温和。
小小茶水铺原本就四张桌子,江芷若一众十人占了三张。
李照带来的人更多,王府的人行事霸道,当下恶声恶气的就要赶人,倒是李照出声阻止了下。
江芷若忙向彘奴摇头示意,让出两张给他们去,大家挤一挤,或随便另找地方坐了。
宝镜一回生二回熟,已取来了蒙汗药,假装拿茶壶去续水,趁机把蒙汗药撒进烧水锅了。
店家夫妇手忙脚乱的要招待贵客,也没发现宝镜的小动作。
宝镜拿着茶壶回来,示意事已办妥,江芷若这才定住神,慢慢喝起茶来。
李照一行人似乎出发得很匆忙,除了护卫,服侍的太监宫女一个也没带。
李照与裴阿娇独坐一桌。
李照知这个表妹金枝玉叶,平生从未像今日这样狼狈委屈过,于是亲自用热茶把桌上杯子重新烫洗了一遍,然后再倒茶水,又亲自吹凉了些,再递给裴阿娇。
裴阿娇见二表哥一个亲王,做小低伏伺候自己,也不好再抱怨,接过茶就喝了,自己喝了一口,又把杯子递到李照嘴边,要喂他喝。
李照与裴阿娇自小是一同在皇祖母处长大的,同吃同住,原是比别人亲厚,但而今大家都长大了,男女有别,怎可与儿时一样。
李照知表妹此举不妥,但好不容易哄住了她,不顺着她,恐她再闹脾气,于是就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水,然后装作随意的样子,给自己另外倒了一杯。
江芷若眼角余光刚好捕捉到喂水这一幕,心里便起憎恶,恨不得立刻拿刀捅死他们两个。
一会药晕了他们,接着要怎么样?
要在李照眼皮底下单杀裴阿娇不太现实,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李照一众人都杀了,一了百了。
早知道就别光带蒙汗药,再带包毒药多好啊。
只是李照和裴阿娇这两位身份尊贵,若是死在这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前世那个家破人亡的江芷若,也不必想太多,干就是了。
现在一家老小性命具在,眼下仍是太平年间,大周王法不容藐视。
一不小心被做公的查出来,可是灭门的死罪。
只是今天这样的机会有一无二,怎甘心当面错过?
江芷若正在心里纠结万分,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蒙面刺客,拔刀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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