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走巷间览尽满眼热闹,一路走来看见各地特色小吃,这些风味混迹于网络平台上,也许众人轻觉不过沧海一粟,但挨个儿跳蹦出现眼前后,食物的色香味才使得人间烟火气息多了具象化。
奈何肚子已饱,也塞不下其他。
经过一水果摊,向怀南忽然站住不走,惯性往前的向永远被迫急刹,扬眉无声询问“咋了”。
率先停下来的人昂着下巴,点了点木头架上的迷你橙球,也学着对方挑眉,“我们不是来买桔子的吗?”
不知不觉中也给自己抬了层辈分。
向永远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刚才只是玩梗借用前人名言,没真打算活学活用,但看向怀南这般模样,
最后,他好笑地点头道:“买!”
一旁的老板见状,主动递上两个小橘子,热情招呼道:“来尝尝,可甜了!”
尝后发现确实很甜,两个大男人弯腰装了三袋。
“其他的还看看不,苹果,菠萝蜜,后面还有橙子和梨。”老板趁向永远付账时,极力推荐着自家水果。
听闻向永远转头无声询问另一人,摆明全凭对方拿主意。
于是老板又很懂眼色的移开目光,望向向怀南,不过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便摇头拒绝,他腿边垂挂着一袋,说,
“不了,买个桔子就差不多了。”
再买,提一路多重啊。
做旧的古建筑风里穿行着络绎不绝的现代人,他们随着大流走走停停。
夜市有片大十字路口,正中央处立着一道巍峨石门,其上印刻的字体气势磅礴,旷地顶方绕满暖色小粒荧灯,引得无数情侣好友纷纷止步于此留影纪念。
四周铺面亮着五彩斑斓的照明,有家女装店音响喊出痛心裂肺的歌声,巧妙的为眼下画境添上偶像剧般色彩。
向怀南和向永远需要穿过这片浪漫,去往对面那条街。
一步,两步……
或许是气氛昏了头,经过俩嗨皮摆pose女孩身边时,向永远突然特想拽住身边男人的胳膊,也这样模仿一番。
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失了秩序的火车轨迹,脚步逐渐不自觉慢下来。
察觉到异样,向怀南也放慢步伐,偏头望着他纳闷:“咋了吗?”
在温暖夺目的灯海下,沉稳的双眼像把引路火炬,心中那头猛兽隐隐苏醒,难以拴住的想要挣脱锁链,前往逐光。
耳边喧哗的沙哑男声似氛围迷.药剂,也是醒脑薄荷油,引着他沉沦的同时,也在扇着巴掌提醒他。
如果我说我真的爱你,
谁来收拾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向永远眨巴了下眼,将那份犹豫彻底隐匿于眼睛深处,笑着讲:“没啊。”
向怀南看了他好几秒,才将目光收回去,什么也没再说。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温暖冬天就会遥遥而无期。
冬天温不温暖无所谓,友谊千万别被破坏。
临走前,他们得把手中那袋桔子送过去。
“胖福福饭店”烧烤摊前,聚集了大堆候餐者,林源手里也在忙活。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向永远说完,推开玻璃门走到矮半头那儿。
林源听见动静扭头,哟了声还没说下去,就看见对方手里提的东西,差点没反应过来。
“桔子给你买来了。”
向永远先是提起来示意了下,然后放置后面的柜台处。
“卧槽,你来真的啊?!”林源朝他大喊,声音嘹亮得在场所有人都看去,低头刷手机的也没放过。
他拍了拍人肩膀,叮嘱般说:
“好好干,你叔还在外面,我先走了。”
没有隔板,这话儿向怀南也听得一清二楚,懵得也没想到他的不要脸居然还带上了自己。
不过这般场景,倒让他想起以前上学那会儿,对他们的印象就是插科混打,互相取笑占便宜。
熟悉的不着调样子,好像时间河流把过去平移到眼前。
一切早已改变,他们却还是他们。
向永远从屋里出来,看见向怀南那乐得开花样,也被感染得愉悦无比。
“走吧,他叔。”
“卧槽,你&¥*”
不理会背后的鸟语芬芳,俩人眼前路亮得坦荡。
向怀南已习惯到把飞驰摇摇车坐成中度按摩椅,主要他发现向永远虽开车速度快,但其实势头很稳,再加这边儿地形他也熟,行驶过程里很少出现什么大波动。
夜晚的乡镇很难看见灯火通明,几乎都是漆黑中摸瞎前行,可向永远丝毫没见怵的把油门踩至80朝上。
说实话,要是换一个人开,向怀南可能还不一定敢坐。
他有些好奇:“你做这个多久了?”
向永远突然被问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是在说,大巴接送员这份工作干了多久。
“断断续续五年了吧。”他回答。
“高中毕业后就去考了驾证,我妈的弟弟,也就是我舅,是公司里大巴司机,他带着我进来的。”
红灯停,向永远踩住刹车歇了歇,朝右侧望了人一眼,回正脑袋后继续说。
“干了半年,到底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自嘲笑道,“想去容市闯一闯。”
“去时想得可好了,我要赚钱,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在那儿有一片自己的天!”男人一声比一声重,假意慷慨激昂宣誓,引得向怀南也随之发笑。
“但现实是残酷的,刚到那儿找工作就蔫吧了。”他又笑了,“没学历也没手艺,什么都干不了。”
“后来碰碰撞撞,一个汽修店招学徒我去了,结果撑了半年就不行了。”
“那边儿不包吃不包住,大都市的花销又贵,一通水电吃喝拉撒下来,那点儿工资根本顶不住。”
“到头来钱还不如在乡下攒的多,于是后面灰溜溜回来了。”
45秒的红灯结束,绿灯开始通行,向永远松开脚刹。
向怀南没想过,向永远居然去过容市,时间线约摸下来,自己那会儿应该在读大一,每天过得也是要么前往教室路上,要么奔波在兼职途中,脑子里不是学习,就是钱。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都市节奏是快,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向永远又转头看他眼,笑称道:“其实我们都挺佩服你的。”
很难界定这个“我们”泛指谁。
“啊?”向怀南有些讶异。
遇到个陡弯,他没先说话,等把路走顺,来到条窄街后才再开口,
“当年大家都在胡闹混日子时,你就能明确目标静下心好好念书,然后考上容市大学后,一个人还能在那儿待那么多年。”
当年全校高三生五百多人,考上大学不过三分之一,能离开本市的更不过尔尔。
向怀南虽没进入顶级学府,但也足够学校拉横幅昭然炫耀。
“真挺了不起的。”向永远真诚夸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就是一个人。”向怀南故意板着声音问。
发型利落没什么刘海遮挡,能清晰看见侧脸骨骼线条的男人,明显被这句话愣得当场说不出话,脚底的油门都不由自主踩轻。
向怀南使坏的故意不说话,嘴角笑意努力被他压平。
谁知一秒,两秒,三秒……十秒都过去了,他还是不开口。
坏了,玩笑别开大发了。
向怀南立马不敢再玩了,赶紧出声解释道:“没有,逗你玩儿的。你可别当真啊,我的确是一个人在那儿。”
向永远长呼口气,整个人思路终于正常。
刚刚,他脑里好像住了个唐僧,绕成环形的咒语不停旋转其中,速度越来越快——
“向怀南有女朋友了”
“向怀南要结婚了”
“向怀南要组建家庭了”
吓得呼吸都要没了。
他犹豫了下,把那话纠结的问出口:“你……这些年,有谈过恋爱吗?”
向怀南叹气,语重心长道:“我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啊,跟钱吗?”
“哦哦。”向永远小人不已的暗自窃喜。
“我也没有。”他又补了句,自己也不知道用意为何。
向怀南眨眨眼,他怎么觉着哪里有些奇怪,“哦。”
车内忽然安静好一会儿,外面村庄都途经了两三个,这回子气氛莫名觉得如果不说些什么,双方会很尬。
也许可能是向永远心里不坦荡才这么想。
于是他寻了个新话题,
“你那时候,是怎么做到意志这么坚定的,直奔儿着考大学目标,其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但向怀南却迟迟没回应。
向永远觉得有些不对劲,放慢车速,扭头望过去,可对方瞧不出什么异常。
借着昏暗光线,能分辨出向怀南仅是神色平淡的目视前方路况。
他收回目光,清楚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心里打算再切换个别的话题。
本不抱得到答案的期许,可没成想向怀南开口了。
他平淡说道:“我妈离开那天对我说,‘好好上学,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向永远没想到会是这层原因,当即有些慌张,语无伦次地说:“对、对不、我”
“没事。”向怀南温和安抚道。
其实很久以前他还隐隐愧疚过,会不会当年,向永远他妈能改嫁的那么干脆利落,多年来没看过他几次,是有自己的妈妈给她做了“榜样”。
有些昏头时刻,他莫名其妙的会有这种匪夷所思念头。
但这只是青春年少时的恻隐之心,长大后便明白,揣测再多都属于没必要,闲得蛋疼。
“都过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向永远却觉得心里很堵,堵得像塞了八百斤棉花在那儿。
向怀南无奈半转过去看他,那人无言难受的表情,怎么搞得好像受害者不是自己,是他一样。
“我说没事就真没事,多少年了都,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他也没想到,自己都不难过的往事,还要反过去安慰他人。
向永远配合的嗯了声,但脸上神情分明还是有些别扭。
无声叹气,或许对方是感同身受了吧。
“其实我不怪她,可能因为我遗传了她的血液,骨子里也是自私的人。”向怀南说,
“人这一生,顾得一二三就顾不上四五六,这要是她的选择,外人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其实,向怀南没讲的是,当年他妈也曾拼命想把自己给带走过,但向家人无论老少,死活不放手。
于是那哭得满脸乱发糊在脸上的人,只好跪下来紧紧抱住年幼的他,一直一直道歉说“对不起”,可能那个时候她也很绝望。
曾经也是真心想把他一起带走,但未果后,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再回来过。
没有任何消息,向怀南也没想过打探。
随着年龄越大,也越觉得不知道便是最好的消息。
“我也不怪她。”向永远说。
向怀南听后有些兴趣了,“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的啊,她一个女人肯定生活更不容易,再说她改嫁的时候我都初三了,怎么着都能糊口饭吃。”向永远理直气壮地说。
向怀南摇着头哑然失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粗暴想法,看来大男子主义在向永远身上发挥的积极面大于消极面。
“而且,她离开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走,”向永远顿了下,“我更没必要怪她。”
他爸的赔偿款全留了下来,并逼着他爷爷奶奶发毒誓,钱只能给自己用,别想补给其他叔伯,不然就不得好死。
黑夜里,对面汇来一辆车,驾驶座的男人礼貌地将远光灯下拨为近光灯。
“唉,一锅乱粥。”向怀南难得感叹。
“不,是两锅乱粥。”
随后俩人对视,一同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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