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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雅好

香,生于幻虚之隅,系于五感之间,形无定所,来去无痕。

今人雅好香事——无论是祭祀先祖、供奉圣贤,还是礼敬神佛、祈仙升天,朝前野后,官僚庶民,有人在的地方,就必然要用香。

都言香能通达天地,汇聚灵异,甚至可以返魂除病,辟邪归正,医死人活白骨,功力可以回天。世人多以香草寓君子,以香物缀宫室,以香调和阴阳,凭香彰人气韵。

故香之美谈累累,不绝于世。

常家家主原是一枚书生,求取功名数年未果,便回乡做起了香事生意。这书生请了祖上留下来的香方秘籍,给东头大娘做几把香粉,给西头寺庙做几捆香束,虽有大材小用之嫌,却也堪称一营生的妙计。

这名叫常省元的书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家中还尚无新妇,自己便琢磨着,想娶一望族小姐为妻。

可问题来了。那名门望族的姑娘,岂是说嫁便嫁的!行商之流,乃四民之末,若想来凑我们家的门槛,需得用文钱垫脚,门第不及,需“纳财以陪名望”。

常省元一听,不得了啊!两百匹绢,他一介贩夫,做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怎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话又说回来,有言道:“令娶檐上草,不娶路边花”,常省元觉着这婚必须得结了,这姑娘也必须娶个有门第的小姐!

一咬牙,卖了祖上传下来的香木家当,东拼西凑,求亲告友,恭恭敬敬地写了求婚贴:常自第一男,年已成立,未及婚媾,承贤第夏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媛。

许是常省元那一手字写得漂亮,又许是纳够了“赔门财”,竟给足了嫁妆将那渤郡夏氏的小姐嫁予他,红飞翠舞,箫鼓齐鸣,好不喜气洋洋!

那街里坊外都道姓常的穷酸书生碰上了狗屎运,竟娶了渤郡夏氏正房所出的闺女,都私传那女子定是奇丑无比,没人敢要,因此才下嫁到这鸟不拉屎的淼春乡。

这淼春乡是曾隐居此处的某位仙人道士指的名,意思是是一到春天,三股河流便汇聚于此,是天地灵气荟集之宝地。

可住在这淼春乡的村民们却不这么认为,一来,那求仙问道的事太过飘渺不定,二来,饭都吃不饱,愁了媳妇愁姑婆的,还讲什么山清水秀,风水宝地的?这不扯淡吗!

于是村民们都揶称三股水为:穷水、臭水、腌水。这名字取了,正好对冲萦绕此地上下几代的穷酸气。

常省元便住在这“臭水”岸边。

新婚那夜,常省元眼巴巴念了好几首却扇诗,才哄得那新娘子将团扇一撇,村民们都围成一圈,凑前一瞧,不得了啊!

这新娘子长得不但不丑,反而生得顶俏!真真像那神仙一般,红唇皓齿,羞杀芙蓉,看得周围的一群乡野老糙汉纷纷瞠目结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口水纷纷要掉到地上。

常省元也暗自心惊,虽交了不少“陪门财”,不曾想渤郡夏氏竟将这神仙般的人物许配给他,想到这姑娘从小应是养尊处优,跟着他怕是得受苦,不由得心里不是滋味。

新娘名叫夏梦,新婚没多久便诞下一子,单名一个“泽”,再过几年,又诞下一子,单名一个字“浅”。这两子的名字里都有三瓢水,指的便是流过他家门口的一汪渠,常省元取这字,颇有身在陋室而洋洋自得之感。他自从娶了夏梦,便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看着她金枝玉叶的模样,舍不得她去碰脏水、烧木炭。

都说“肥大新妇”是不可见之景,但常省元看着被他养得细皮嫩肉的媳妇,却笑得两眼弯弯。夏梦也并非娇纵惯养的小姐,离了娘家之后伤心掩面了几日,便抖擞起精神,开始操办家务,织作炊事,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自成家以后,常省元的香事生意竟是越做越大,上至官僚贵胄,下至青衫白袄,都用他家的香方洗脸,香丸熏衣。街里巷外都传,常家的香,不仅香劲十里,闻了有飘飘欲仙之势,还能坚肌扶寿,益髓添精,堪比那神丹妙药,吸一口添一岁,吸十口添十岁!

常家的香究竟有没有这等奇效呢?

常省元被问到时,只是捋了捋美须说道:“世间并无药到病除之神药,固然也没有延年益寿之神香,但药能治病,香自然也能生华。”意思就是,咱家的这香,虽不能保你延寿升仙,但至少能说是通筋健体,益损扶虚嘛!

故交州、暹罗、爪哇等地的商船皆要汇聚于此,经常省元查验分调,配给香方之后,再运往州县各地。这香的名声,越传越远,越传越旺,常家的两位儿子也越长越大,一个长得风流毓秀,一个长得......

兄长常玄煜,名泽,崇宁八年正月生人;常将离,名浅,安庆五载腊月生人。前者三岁识字,四岁写诗;后者三岁捉鸡,四岁摸狗。老常坐上一把沉香木床,抚着胡子看大郎,一副翩翩君子,皎皎明月的模样,越看越满意;再转头看糊了一身泥的常二,胡子都能冲到天上去。

这村坊间有传闻,说是他们那椒香墙琉璃瓦之下,还偷偷养着一个闺女。这女孩不能见光,足不出户,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样,有人说这个女孩天生便半人半麝,是常家的保护神降生,要惩罚他们拿祖宗的东西做生意呐!有人还说,常家家主将见过女孩的人都密谋杀了,给封了口,必不让外人知道。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常家有小女这一事不能探其虚实,不过兄长常玄煜从小便显露出读书的天赋来,喜得常省元连忙请了好几位颇有名望的乡绅道长来家里教书。可人家脚还没踏进他家门槛,先是闻著一股沉郁厚重的香气,便看见端坐在廊前的常玄煜,小小一只,竟大惊失色,提袖便走。

慌得常省元连忙追上去问道:“先生这是为何?是我家小儿并非可塑之才吗?”

先生顿步,只答:“诸行无常,各有命数。只是我等老朽,所盼之事惟叶落归根而已。”

常省元不得所以,回到府上,摸了摸常玄煜的头对他说道:“若是真无人教,那爹便教你读书。”

这一桩事却是苦惨了常将离,他爹教他兄长,顺带教他,那檀木板子却找准了往他身上呼。坐姿不端,打;错字漏字,打;甚至他在读书的间隙中,眼睛瞪大了瞧他哥,被老常见到,也要打。

常将离见他兄长挽了头发坐得笔直,眼睛没离开过藤纸上的字,常将离差点没忍住给他欢呼鼓掌。他常常怀疑他俩不是一个娘生的,为啥一个人能对着那堆苦大仇深的字一坐就是一晌午呢?常将离没想明白过。

他被关在宅院里,被逼着同他了无生趣的哥一起看书,真真是苦煞人也!一天下来,鼻青脸肿的模样,他娘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自常省元娶了夏梦后,便没再纳过妾。按理说这商贾富庶之家,三妻四妾那是不足为奇,更有甚者不管人家婚书在先,文钱往人家门口一撒,直接抓过来养在深院内狎玩。

可常家这对夫妇却是不按常理出牌,夫不但不纳妾,妻子反而还求着他纳妾。常省元义正言辞地拒绝:“当年你我同甘共苦,携手经营家事,如今能达此般境地,我怎能喜新厌旧,让别人来享受这一切呢?”遂不再提。

这是一种说法。可另一种说法却是,他们在新婚之夜便立下了从一而终的誓言。古人道: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可这里的从一而终,却象征着两人忠于彼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不另娶,妇不移念。

这其中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常将离想得不错。这兄长常玄煜,与他确不是一娘胎所生。要讲这件事,便要回到十八年前的新婚之夜。

那晚,父老乡亲们都离去后,常将离站在榻前,愣愣看着新娘子哭着,新娘子一边哭一边请求他:“我同你说件事,你能不能提前答应我,不要休我去?”

常省元不明所以地答应了夏梦的请求,于是她便拭了泪,向他娓娓道来。

一年中元节,她同父亲于去佛寺进香,在佛堂外见到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形单影只,看起来颇为可怜,过往的香客路人都不曾睬他,但夏梦觉得自己与这小孩有缘,便想要收养他。

可家里人不让。哪有未婚便先有子的道理!夏梦却不依,背着父亲回那个寺庙,从尼姑那里把小孩领回家,在庭院内偷偷养着。后来被父亲发现,便想要尽快将她嫁出去。

夏梦话音一转,虽说这小孩并非她亲生,但十分懂事,聪明伶俐,又能读书。这孩子若是离了她,寺庙是回不去了,便只能在街头挨饿受冻,她怎忍心呐!说着说着又泪如雨下。

常省元闷头不语。如此看来,这姑娘路远山遥嫁到此地,还携了一个孩子,虽有些不符礼数,却能看出心地颇为善良。

话说这六礼已成,婚书已立,就是想反悔,也反悔不成啊!于是常省元在夏梦身旁坐下,拾起绢帕擦掉她眼角的泪,一拍胸口,说道:

”那孩子在哪里?是谁生的不要紧,你快将他接来罢!从今往后,他便是我常省元的儿子!”

如此这般,一家人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一转眼,便过了十八个年头。

言归正传,这便是咱们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常浅——常将离所生长的环境。其生于一商贾之家,虽不愁吃穿,却也只能翻翻闲书,放牛叼草,日子过的没什么乐趣,还得天天挨骂。

据说这小孩生得五官端秀挺拔,气质洒脱不羁,尤其那双眸炯炯,灿若繁星,似能洞察人心,将人的七魂六魄尽数吸走。其混迹于一堆山野小孩之中玩耍,泥草糊了满身,任是这样,也能一眼瞧见那双眸光璨璨的眼睛。

老父亲见他读书无望,便授予他制香的手艺,平时见他粗枝大叶,不曾想碰上香物火器时竟能稳坐案前,毫无抱怨地坐上一两个时辰,研筛切拌,竟像模像样。

常省元吹了吹嘴角的老须:“香之质,源于木之良莠与匠之巧拙,二者相辅相成。木之质,实为天之所赐,优劣已定于自然;匠之技,则后天之造化,系乎与人。香道即人道,用香之法,亦即为人之道。”

常省元教他如何辨香、品香、制香、储香。香者,乃天地万物灵气之荟萃,寓阴阳之奥义于其中。洞悉香事之玄妙,即悟阴阳平衡之枢机。此之谓道法自然。

常将离既得此嘱咐,暗自揣摩良久。一日,他问常省元:“父亲,这医者之术,皆遵阴阳之序而运行,香者,亦循此道。我若是以香为媒介,洞察病机,复以香为药饵,调和气血。以香治病,开闭塞,通气血,和阴阳,能不能奏效?”

常省元不曾想常将离有此等悟性,于是有些高兴:“自然不错。阴阳平衡,则百病不生;阴阳失衡,则诸疾蜂起。香气轻清上浮,能入心脾,开窍醒神;香性温和下行,可暖肾温脾,散寒除湿。医者以香治病,或取其芳香辟秽,以清污浊之气;或借其辛散温通,以行气血之滞。你若是对此有兴味,我便将数载所得教予你罢。”

常将离跟着父亲学习调偏补足之道,阴阳相得之法,颇有所得。

话虽如此,一到该研习背书的时候,常将离便还是坐不住,常常盯着天空一盯便是半晌,看那天空上时而掠过的飞禽和泛着霞光的云彩。常玄煜在一旁守着他念书,见他看得出神,便问:

“阿浅,你在看什么?”

常将离百无聊赖地枕着脑袋:“阿兄,我在看鸟。”

常玄煜合书,浅浅笑道:“什么鸟,有何好看的?”

常将离看书看得人都蔫了,无精打采的说:“鸟多好啊,不用背书,还能飞来飞去,我可羡慕鸟了。”

常玄煜摸了摸常将离的头,和颜悦色的问道:“阿浅是想变作鸟吗?”

常将离点点头,眼睛亮亮的,但随即又耷拉下头,“我是不能变作一只鸟的。”

常玄煜笑了笑,他本身生的好看,清冷的眉梢因带了笑而生出几分明艳的感觉,看得常将离呆呆的。

常玄煜说:“那我给阿浅讲一个故事吧。”

常将离一听,兴奋了:“故事好啊!我可喜欢听故事了!”

常玄煜便搁了书,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之处,缓缓而道:“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条鱼,名叫作鲲,这鲲在浩渺无垠的北海中遨游,沉浮自得,生活过的逍遥自在。它生得同其他的鱼都不同,其身长可至几千里,海中莫有能及者。可它不满于只做海中的一只鱼,想要和海面上的飞鸟一同嬉戏游玩,游历九州各地。”

常将离被这只神奇的鱼给吸引住了,他忙问:“然后呢然后呢?”

常玄煜宠溺地笑笑,缓缓说道:“然后啊,它便化身为鹏,这鹏的背绵延至几千里,体型之大,翅膀能够遮蔽天边的云彩。振翅而飞,能随风直上九万里高空。”

常将离眼睛里闪着光,他脑海中想象不出几千里有多长,不过他却能想象到鹏振翅而飞时,那样遮天蔽日,山崩海啸般的情形,一时间天地震颤,生灵匍匐,它将乘风而上,直达九天云霄。自由翱翔于天地间,万物都化作袅袅云烟,一昼夜便可游尽大地神州,这等豪气干云,谁有能不心驰神往吗?

常将离抓着常玄煜的衣袖问道:“阿兄,你看我,我也能变作鹏吗?”

常玄煜被他逗笑,却有些许认真地道:“阿浅,自然是能变作鹏的。”

常将离急得跳将起来,又怕老爹在窗外看到后进门将他揍一顿,于是又急急忙忙坐下,抓着常玄煜的衣袖不放手:“阿兄,你快快教予我罢!”

常玄煜神色不明地笑笑,看得常将离摸不着头脑。下一瞬他便正色道:“这要变作鹏的第一步,便是将这等书都背完。”

常将离一听,如坠冰窟,悲从中来,大声叹道:“呜呼!兄长竟耍与我耶!”话音刚落,门外正在逗鸟的老常提了板子便往书斋来。

常将离被打是常事,他知父亲只是做做样子,并不真下狠心打他,只需他扯开嗓子哭爹喊娘一番,阿娘便会闻声前来,护着不让打。常将离知道阿娘最是疼他,就爱在她面前撒娇,听到她前来,那嚎哭声便愈加夸张起来,响得那是整座院子里的鸟都惊乍乍飞走,常玄煜也不忍瞩目地用书遮了脸。

一场闹剧唱完,常将离也顺其自然地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该打的瞌睡要打,该捉的蚱蜢要捉。

虽说那日常省元信誓旦旦地要将常玄煜当自己的儿子养,但毕竟有那一层芥蒂在,太亲热显得别扭,太严厉显得冷淡。虽从不提及常玄煜身世,但常省元总觉父子间有一层无形的束缚,不知是源自常玄煜过于早熟,还是源自他心中多虑。

常省元常常对着夏梦感叹:“二郎生性顽皮,书不堪读,我常见生烦。但大郎天资聪颖,我却见他频频犹自哀怨,亲近不得。”

常省元也是烦恼,一个看得他总是手痒,一个看的他无奈叹息,想亲近却又不知从何下手。他哪里没做对吗?这也不倒见得。他从未责打过常玄煜,什么好的稀奇的东西哥俩都是一样的,从未表现出丝毫偏袒。常将离被打之后还是“阿爹阿爹”欠揍般的喊,可常玄煜见他从来都是避席作揖,恭敬地喊“父亲”。

常省元摸一把胡子站在外门边,转念一想:大儿读书有望,二儿继承家业尚可,想那么多作甚!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说出去都是他常家的!常省元自己想得通,又抬头看着来往的商船载着香料从那“臭水”上经停,一派兴兴向荣之景,心里暗自纳闷:难道这地方当真是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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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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