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词谨慎的季明辰渐渐地不那么谨慎了。“一定”“一直”“永远”这样的词竟然会出现在他口中,而且还总是和最难以测量和确定的“爱”勾连在一起。
烟花散尽后,季明辰重新入镜,开始给徐洲介绍这里的情况:“这里是可以放烟花的,而且当地人经常是一箱一箱地放。我去年来的时候就见过几次有人放烟花,印象特别深刻。这漂亮吧?”
徐洲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季明辰的脸上,尤其是季明辰的眼睛。他觉得季明辰的眼中似乎藏着还未燃尽的烟花,那么地明亮又有希望。
直到季明辰追问,他才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应:“嗯,很漂亮。这是我见过的第二漂亮的烟花。”
季明辰歪着脑袋问:“第一呢。”
徐洲神秘地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秘密,以后告诉你。”
季明辰是少有的不执着于秘密的人。他只是随意地一笑,然后就继续给徐洲介绍:“我听舅妈说这里人放的烟花很多是从隔壁镇子上的烟花厂买的,样式好质量也好,价格还不贵。如果不是烟花易燃易爆,不能运,我都想带回去找地方和你一起放。”
季明辰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徐洲便安慰道:“没关系,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季明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老徐忽然给徐洲打电话了。徐洲为了接老徐的电话,只能先挂断了季明辰的电话。原来是苏老师快回到家了,老徐想让徐洲出门帮忙提行李。徐洲在微信上跟季明辰说明情况以后就下楼候着了。
苏老师的行李确实多,徐洲和老徐一起搬了两趟才搬完。他们在搬行李的时候,苏老师自己悠悠闲闲地进了屋。
她刚在沙发上坐下就注意到了电视柜上的玫瑰花。她走过去端详了一番。花瓶里一共装了九支玫瑰,看上去应该是罗德斯。这些玫瑰都被修剪过,而且看样子应该放了有两天了。
得出以上结论的苏老师眼睛微微眯起。看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她儿子是有了什么新情况。但是下一秒,她的眉头又立刻皱了起来。小洲看起来是收花的那个,不会······苏老师的面色很快变得复杂起来了。
而这边送花的季明辰还停留在徐洲挂断前说的话里。
他觉得“将来”真是一个美好又禁不起推敲的词语。
他和徐洲在一起以后,两个人总是无数次地提到将来,可是他们的将来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不明晰的。徐洲原本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在这段关系中却总是不经意间暴露出自己的敏感和谨慎,明明缺乏安全感,但又少有索取。
季明辰没有给到他的,他总是用“将来”一笔带过。而每得到季明辰关于“将来”的一个承诺,他的得意和欢喜又都难以掩藏。
季明辰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够。虽然徐洲一直不肯说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明辰的,但是仅凭那张保存多年的纸条,季明辰就知道这必然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是一个又一个无望的冬天。
过往已成注定,可他自己心里总是希望能给徐洲一个更加确定的,不仅仅是活在承诺里的将来,一个真正的春天。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季明辰就跟着进村了。枫林垛可以说是农村“空心化”的典型。村里的人比以前少了很多,有一部分是搬到了镇上,一部分是搬到了外地,绝大部分的耕地也都已经荒废了。劳动力缺口太大,这既是李松之前一直没有想过把生态园开回来的重要原因,也是他这次回来以后和镇里村里重点商讨的问题。
这几年,大家都在往外搬,也只有他们家在村里建起了新房。季明辰的外婆虽然舍不得原来的老房子,但出于安全性的考虑还是同意了将老房子推倒重建。
季明辰去年来这边的时候,小院还没有建好,所以大家都是住在镇上的小楼,只是兴致来了才开车进村看看。所以季明辰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小院的全貌,看的同时顺手就拍了视频发给徐洲。
小院有一栋四层小楼和一间小库房,还有一小片等待种植的园圃。李松带着老人是最早回来的,徐金兰和李铭也比季明辰他们早到两天。小院需要的东西,李松都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徐金兰前天也来了一趟,将屋里屋外都收拾过了。所以李芸和季明辰放好自己的行李以后就可以四处逛逛了。
山里寒气重,两人搭上围巾,带好手套以后才出的门。他们周围还住了三五户人家,有些人还认得李芸,遇见了相互之间也还能打打招呼。
“妈妈,你是后天早上就要走么?”
“对啊,是舍不得我还是有事和我说?”
“有事,但后天再说。”
“明天晚上吧,我后天很早就要出门了,别影响你休息。”
李芸态度很淡然。既然季明辰不想现在说,那她就先不听。而且既然能拖就说明事情并不紧急,她完全可以先放下心来。可以说,季明辰能有现在包容平和的性格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李芸的影响。
虽然季明辰藏了一件事情不说,但是母子俩总归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聊的。
他们从李芸的童年趣事聊到季明辰小时候,又从季明辰聊到他爸爸季青宇。李芸从来不忌讳提起季青宇和季青宇的死亡。她爱他,所以他依然活在她的生命里。
李芸每次聊到季青宇,话总会格外地多些:“老房子还在的时候,我也带着季青宇回过来一次。那时候我们刚结婚,还没有你呢。你外公和外婆当时还住在村里,不肯搬到镇上去。村里早就有了新的书记,可是你外公还是放不下心来。村里的人有什么大事小事就愿意找他商量,后来上任的村长和书记也是一样。人人都是一口一个‘老书记’地叫着。
季青宇来这儿见了你外公以后想要改口,可是你外公说他听不习惯,让季青宇跟村里人一样叫他‘老书记’就行了。季青宇因为这个还私底下问我你外公是不是不喜欢他。其实怎么会呢?季青宇就跟你一样,没人会不喜欢的。你外公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很中意他了,还悄悄跟你外婆说我眼光不错。”
季明辰很喜欢听他爸爸妈妈从前发生的故事,尤其是发生在他出生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爸爸还不是爸爸,妈妈也还不是妈妈。那是他不曾参与的,只属于季青宇和李芸的过往。
只是听到后面的时候,季明辰还是忍不住笑道:“在妈妈眼里,我和爸爸就像金子一样,总是人人都喜欢的。”
李芸纠正道:“不是在我眼里,这是事实。季青宇就不必说了,你从小到大有多招人喜欢,我难道不知道?你在上高中以前收到的情书可都是我帮着收起来的,现在还在我房间的柜子里放着呢。我都不记得我因为你收到过多少家长羡慕的眼光了。”
季明辰实话实说:“可是从小到大也还是有人不喜欢我的。”
李芸眉头一皱,然后斩钉截铁地答道:“那也是他们有问题。”
季明辰在无奈的同时心底也涌起了一阵阵的幸福感,他开始认同并且运用李芸的逻辑:“有道理,那妈妈也是人人都喜欢的。爸爸从前就说过,妈妈总是有很多的追求者。而我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因为妈妈收到过多少同学羡慕的眼光了。”
李芸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季明辰得出的结论:“那这样看来,我们三个可真是完美的一家。”
季明辰补充:“是完美又自恋的一家。”
李芸再次纠正:“是完美且自我认知清晰的一家。”
逛了一圈以后,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小院门口。
李芸看着崭新的小院感慨道:“这个小院建起来我和你舅舅、舅妈都费了不少功夫,不过现在看来这都是值得的。这个小院至少可以住三代人。将来你跟李洵、李铭还可以像今天我们带你们过来一样,带着你们的孩子到这里来住。亲近大自然始终是人类的本性。”
站在李芸旁边的季明辰没有回应,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来。
同样在叹气的还有苏老师。
她昨天看了那束玫瑰以后心里就涌出了一堆猜想。她不想直接问徐洲,可问老徐又是一问三不知。老徐除了知道花是徐洲带回来的以外什么也不知道。
徐洲早上出去晨跑了,苏老师吃完了早餐就开始看着那束玫瑰念念叨叨:“现在时代跟咱们那会儿也不同了,其实女孩子主动追求男孩子,给男孩子送束花也是常有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在躺椅上看报纸的老徐伸出一个头来:“老婆,你怎么还在琢磨这事儿啊?如果按你说的,儿子真是谈恋爱了,那谈的指定就是男娃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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