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没有下雨,天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苏晚站在镜子前,反复调整着袖口的位置——最终还是选了件半袖的浅杏色连衣裙,没有刻意遮掩手腕的疤痕。指尖划过那道浅粉色的印记时,没有往常的刺痛,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坦然。
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苏晚深吸一口气,拿起包快步下楼。陆屿靠在深灰色SUV旁,穿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手里拿着两瓶温热的豆浆,看到她下来,眼睛亮了亮:“早,刚买的豆浆,还热着。”
苏晚接过豆浆,指尖碰到瓶身的温度,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谢谢,我们……现在就走吗?”
“嗯,青岩镇有点远,早点出发能多待一会儿。”陆屿帮她拉开车门,目光在她手腕的疤痕上顿了顿,没有多问,只是自然地转开了话题,“我查了天气预报,上午没雨,下午可能会转阴,我们带了伞,不用担心。”
车子驶出市区,沿着国道往青岩镇的方向开。路边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了成片的农田,空气里渐渐多了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小时候——那时父亲开车带她和母亲去青岩镇,也是这样的路,母亲坐在副驾驶,哼着歌,父亲偶尔会回头,笑着问她要不要吃零食。
“想什么呢?”陆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苏晚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起小时候,我爸带我来青岩镇的样子。”
“那时候‘槐庭’还在改造吧?”陆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祖父的笔记里提到,苏先生当时为了保留老槐树,特意修改了三次地基设计,还跟施工队吵了一架。”
“是真的。”苏晚想起父亲当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爸那人,平时脾气特别好,可一涉及到老建筑的保护,就特别固执。当时施工队说要把老槐树移走,省得影响施工,我爸跟他们吵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拍了桌子,说‘这树比我岁数都大,要移走,先把我移走’。”
陆屿也笑了:“看得出来,苏先生是真的热爱建筑。”
两人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上午十点多,车子终于到了青岩镇。青岩镇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路,灰瓦白墙,路边的老槐树郁郁葱葱,偶尔有几只鸟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槐庭”在镇子的最东边,离主街有点远。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越靠近“槐庭”,苏晚的心跳就越快。她能看到远处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枝桠依旧繁茂,只是树干上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到了。”陆屿停下脚步。
苏晚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院子——院门是木质的,已经有些腐朽,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院墙上爬满了藤蔓,绿色的叶子间开着几朵小小的白色花朵;院子里的老槐树依旧挺立,只是树下长满了杂草,看起来荒芜又冷清。
这就是“槐庭”,她父母用心血设计的院子,也是她多年不敢踏足的地方。
苏晚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院门上的铁锁,冰冷的触感让她眼眶一热。陆屿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
“我之前跟镇上申请过,今天可以进去看看。”陆屿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锁。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晚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父亲设计的花窗还在,只是玻璃已经碎了;母亲喜欢的月季花丛早已变成杂草,只剩下几株顽强的野草在风中摇曳;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还能看到当年父亲准备建秋千的地基痕迹。
“这里就是当年准备建秋千的地方吧?”陆屿指着院子中央的地基,轻声问道。
苏晚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哑:“我爸说,等我十八岁生日,就把秋千建好,让我在槐树下荡秋千。”可她的十八岁生日,等来的却是父母的葬礼。
手腕上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苏晚下意识地按住手腕,眼眶通红。陆屿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他走到老槐树下,捡起一片落叶,递给苏晚:“你看,这棵树还活着,它还记得你爸妈,还记得你。”
苏晚接过落叶,指尖拂过叶脉,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下身,抱着膝盖,在老槐树下哭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哭出来。陆屿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她身边,默默地守护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擦干眼泪,站起身,看着陆屿,轻声说:“谢谢你,陪我来这里。”
“不用谢。”陆屿笑了笑,“我们再四处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你爸妈当年留下的东西。”
两人在院子里慢慢走着,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苏晚走到当年父母的设计工作室——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耳房,推开门,里面积满了灰尘,书架上还放着几本当年的设计杂志,桌子上散落着几张废弃的草图。
“这里还有东西!”苏晚突然发现桌子底下有一个铁盒子,她蹲下身,把铁盒子拉出来,擦去上面的灰尘,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本日记,还有几张照片。苏晚拿起日记,翻开第一页,看到了父亲熟悉的字迹:“今天和阿晚去看了老槐树,她很喜欢,说要在树下种满月季,等她长大了,要在这里举办婚礼。”
日记里记录了父母设计“槐庭”的点点滴滴,还有他们对苏晚的期待——期待她考上理想的大学,期待她找到喜欢的人,期待一家人在“槐庭”里幸福地生活。苏晚一页一页地翻着,眼泪不停地掉在日记上,晕开了字迹。
“这张照片……”陆屿拿起盒子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父母站在老槐树下,母亲手里抱着年幼的苏晚,三人笑得格外开心,背景里,“槐庭”的雏形已经显现。
“这是我五岁的时候拍的。”苏晚看着照片,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天是我生日,我爸特意带我们来这里拍照。”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谁在这里?”
苏晚和陆屿同时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站在院门口,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
“您好,我们是‘屿筑’建筑事务所的,负责‘槐庭’的改造项目,我叫陆屿。”陆屿走上前,礼貌地介绍自己,“这位是苏敬言先生的女儿,苏晚。”
老人听到“苏敬言”三个字,眼神变了变,他仔细打量着苏晚,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你是老苏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您认识我爸?”苏晚有些惊讶。
“我叫赵建明,当年和你爸在建筑界是老对手了。”赵建明叹了口气,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四周,“没想到,‘槐庭’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屿听到“赵建明”这个名字,心里一动——他之前查过“槐庭”的资料,知道赵建明当年和苏敬言因为一个建筑项目有过激烈的竞争,甚至有人说,苏敬言夫妇的车祸,和赵建明有关。
“赵先生怎么会来这里?”陆屿不动声色地问道,挡在了苏晚身前。
赵建明看了陆屿一眼,又看了看苏晚手里的日记,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我最近在整理当年的建筑资料,想来看看‘槐庭’,毕竟……这是老苏最后的心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手腕的疤痕上,又移开,“不过,老苏的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我记得当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苏晚和陆屿的心里炸开。苏晚猛地抬头,看着赵建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爸妈的车祸,不是意外吗?”
赵建明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他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院子里的老槐树,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是我记错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
“赵先生!”苏晚想追上去,却被陆屿拉住了。
“别追了。”陆屿看着赵建明的背影,眼神凝重,“他不想说,就算追上了,也问不出什么。但他刚才的话,肯定不是随口说的。”
苏晚看着赵建明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疑问和不安。父母的车祸,难道真的不是意外?赵建明说的“发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陆屿握住苏晚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颤抖。他轻声安慰道:“别害怕,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查清楚。”
苏晚抬头,看着陆屿坚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一些。她点了点头,握紧了陆屿的手——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过去,她有陆屿,有并肩作战的人。
两人重新回到耳房,苏晚把日记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铁盒子里。她看着日记上父亲的字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爸,妈,我一定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不会让你们白白离开。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着她的决心。苏晚知道,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很难走,但她不会再退缩,因为她身边,有了光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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