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尾声悄然而至，八月的阳光依旧炽热得能烤化柏油马路。苏江姜四仰八叉地躺在凉席上，空调呼呼地吹着，手机突然在枕头下震动起来。她眯着眼睛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无情”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我想去爬梧桐山。”
“咳咳！”苏江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戳出残影：“陆大学神主动约我爬山？！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又反复确认了三遍发件人，才颤抖着打字回复：“当然有空！几点集合？”
“早上六点，学校门口。”陆衿的回复一如既往地简洁，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肯多给。
苏江姜把手机往胸口一按，在床上滚了两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光着脚丫跑到衣柜前翻箱倒柜：“运动服...运动服...啊！去年买的速干衣放哪儿了？”
窗外蝉鸣聒噪，苏妈妈端着冰镇西瓜推门进来，看见女儿把衣柜翻得像个战场，挑眉问道：“大半夜的拆家呢？”
“妈！陆衿约我明天去爬山！”苏江姜举着件荧光粉的运动外套在身上比划，“这件会不会太夸张？”
“就你那件藏青色的不是挺好...”苏妈妈话没说完，女儿已经旋风般冲进了卫生间：“我敷个面膜！得把晒伤修复好！”
次日拂晓，天边才泛起鱼肚白，苏江姜就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赶到集合点。梧桐树下，陆衿已经等在那里，正低头调试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晨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她身上，浅灰色运动套装衬得她肤色如玉，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脚上是锃亮的新登山鞋，连鞋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哇！”苏江姜像只欢快的小狗围着陆衿转圈，“装备这么专业？该不会把《登山指南》都背下来了吧？”她伸手戳了戳陆衿腰间别着的多功能工具钳，“连这个都带？我们是去爬山又不是荒野求生。”
陆衿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路线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等高线和时间节点：“根据海拔高度和坡度计算，全程需要4小时37分钟。考虑到你的体能状况，我在3个节点设置了休息区。”
“噗——”苏江姜笑得直拍大腿，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麻雀，“不愧是学霸，连爬山都要精确到分钟！”
初升的朝阳为山麓镀上金边，两人沿着青石板台阶向上攀登。陆衿保持着每分钟60步的匀速，呼吸平稳得像台精密仪器。苏江姜则像撒欢的小狗，时而冲到前面对着山谷大喊“喂——”，时而蹲在路边研究奇怪的野花，脚步声噼里啪啦像放鞭炮。
“慢点。”陆衿第三次拽住要从陡坡冲下去的苏江姜，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前面有段碎石路很危险，去年有12起跌落事故。”她的掌心微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知道啦——”苏江姜拖长声调，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岩缝里一簇白色铃铛状的小花：“快看！是铃兰！”她弯腰就要去摘，却被陆衿一把拉住。
“有毒。”陆衿翻开手机相册，展示着昨晚整理的植物图鉴，“这些是铃兰的近亲，学名‘ Convallaria majalis ’，汁液会引起皮肤红肿。”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真正的铃兰叶片更宽，花期在五月。”
苏江姜吐了吐舌头缩回手，突然发现陆衿的睫毛在晨光下像镀了层金粉，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被对方一个侧身躲开。
“保持体力。”陆衿递来一颗盐糖，“补充电解质。”
转过一个急弯后，台阶突然变得陡峭，像通往天际的梯子。苏江姜的呼吸逐渐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走在前面的陆衿忽然停下，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休息五分钟。”
苏江姜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惊讶地发现水温刚好是温凉的。“你连这个都算好了？”
“嗯。”陆衿指了指树影的角度，“阳光直射会使背包温度每小时上升2.3度。我计算了日照时间和水量消耗...”她的话被苏江姜突然贴上的冰凉贴打断。
“现在请关闭学霸模式。”苏江姜把印着卡通狐狸的退热贴拍在陆衿额头上，“享受大自然懂不懂？”
半山腰的观景台上云海翻腾，乳白色的雾气在山谷间流淌，偶尔露出远处城市的轮廓，像海市蜃楼般虚幻。苏江姜趴在栏杆上大呼小叫，发梢被风吹得乱舞：“云海！是云海！我要拍给顾清蒿他们看！”
陆衿默默举起相机，将苏江姜飞扬的发丝和远方的云浪一起框进取景器。快门声轻响，她低头查看照片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画面里那个张牙舞爪的身影，背后是万丈霞光。
“给我看看！”苏江姜凑过来时，陆衿却迅速收起相机：“下山再给你。”
“小气鬼！”苏江姜作势要抢，脚下突然一滑。陆衿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捞，两人踉跄着撞在一起，苏江姜的鼻尖蹭过陆衿的耳廓，闻到淡淡的薄荷洗发水味道。
最后的冲刺路段几乎垂直向上，铁链护栏上挂满了锈迹斑斑的同心锁。苏江姜的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还...还有多远啊...”
“海拔差173米，约428级台阶。“陆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鬓角已经湿透，运动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她突然伸过手：“包给我。”
“不用！我...我能行...”苏江姜咬牙坚持着，却在踩到青苔时脚下一滑。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她看见岩壁上的蜘蛛草急速远离，耳边是碎石滚落的哗啦声。
“小心！”陆衿的声音陡然拔高。苏江姜感觉手腕被铁钳般抓住，整个人悬在半空。陆衿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岩壁凸起，小臂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两人紧贴着山体，碎石在脚下坠入深谷，久久听不到回音。
“抓紧我。”陆衿的声音罕见地发抖，睫毛上挂着汗珠。等确认安全后，她从腰间解下登山绳，手指翻飞打出专业的水手结，将两人腰间紧紧系在一起：“现在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了。”
绳索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苏江姜突然发现陆衿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她悄悄握住那只手，感受到掌心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别怕。”苏江姜捏了捏她的手，“我可是爬树高手。”
当她们终于登顶时，苏江姜瘫坐在巨石上，像条脱水的鱼。陆衿却还有余力核对路线图，用铅笔在某个节点画了个小叉。
“今天我才知道，”苏江姜喘着气说，“原来学霸连爬山都要做SWOT分析。”
陆衿推了推滑落的眼镜：“SWOT是商业分析模型，登山应该用PERT图更...”
“停！”苏江姜往她嘴里塞了颗水果糖，“现在请关闭学霸模式，专心欣赏风景。”她变魔术似的从背包底层掏出两个饭团：“我妈特制金枪鱼口味，犒劳我们的登山功臣。”
山风掠过发梢，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陆衿小口咬着饭团，忽然轻声说：“谢谢。”
“嗯？”
“上次在海边，你说生活不只有学习。”陆衿的指尖摩挲着岩石纹路，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试着...感受这个世界。”
苏江姜怔了怔，看见阳光在陆衿的镜片上折射出七彩光斑，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绪。远处突然传来清亮的鸣叫，她猛地指向天际：“快看！是鹰！”
湛蓝的天空中，一只苍鹰正乘着气流盘旋，羽翼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她们并肩仰望，绳索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直到那个黑点消失在云层之后。
下山时夕阳正好，将两个绑着安全绳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苏江姜蹦蹦跳跳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玩，突然转身倒退着走：“陆衿，下次我们去漂流吧？”
“根据气象数据，下周有雷阵雨...”
“那就去博物馆！新开了星空展！”
“周二闭馆...”
“陆衿！”苏江姜气鼓鼓地扯了扯连接两人的绳索，“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
陆衿突然停下脚步，从相机里调出早上拍的照片：“给。”
屏幕上的少女逆光而立，发丝飞扬，背后是翻涌的云海和初升的朝阳。苏江姜呆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那么自由，那么明亮。
“很...好看。”陆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绳索在余晖中闪闪发亮。苏江姜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命运共同体”，她偷偷收紧手指，让那根连接彼此的绳索轻轻颤动，像心跳的节奏。
走到山脚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亮起，为归途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光晕。陆衿突然在一棵古老的梧桐树前停下脚步，指着树干上斑驳的刻痕：“你看。”
苏江姜凑近观察，发现树皮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陆明&苏明远"，旁边还画了个简陋的星星图案。
“这是...”苏江姜瞪大眼睛，“我爸和你爸的名字？”
陆衿轻轻点头，手指抚过那些岁月模糊的痕迹：“他们年轻时也来过这里。”
两人沉默地站在树下，夜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苏江姜突然掏出钥匙，在树干上小心翼翼地刻下两个新名字：“陆衿&苏江姜”。
“现在，我们也有自己的印记了。”她咧嘴一笑，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陆衿看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嘴角微微上扬。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轻声说：“该回家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苏江姜累得直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地往陆衿肩上靠。陆衿犹豫了一下，轻轻调整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陆衿...”苏江姜迷迷糊糊地问，“为什么突然想爬山啊？”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陆衿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因为...想和你一起看日出。”
苏江姜瞬间清醒了大半，却假装已经睡着，悄悄把脸往陆衿肩上埋得更深了些。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生怕被对方察觉。
“到了。”公交车报站声响起，陆衿轻轻推了推苏江姜，“该下车了。”
分别的路口，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江姜突然转身：“陆衿！”
“嗯？”
“下周...我们去看星星吧？我知道有个观星台...”
陆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芒：“根据天文预报，下周三是英仙座流星雨的最佳观测期。”
“那就是答应啦！”苏江姜欢呼一声，突然冲上前给了陆衿一个拥抱，又飞快地松开，“不许反悔！”
她转身跑向家的方向，没看见身后陆衿微微泛红的耳尖。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梢，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这个夏末的约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