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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杯桃桃乌龙

当天夜里,陶溪冻醒了,睁眼时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手脚冰凉,但浑身发烫。

她艰难地爬起身,天旋地转感扑面而来,她闭着眼扶着门走出卧室找体温计。

五分钟,拿出体温计一看,高烧,38℃。

她哀叹一声,也太倒霉了,哪次流感都躲不过,只要他们班里有感冒的,或迟或早,总会轮上她。

找出退烧药吃下,再度躺回被窝里。

一夜反反复复醒来,前一个小时冷,初秋薄被子都已经不能满足她。后一个小时满身大汗,被子粘腻腻地裹在身上,却也不敢掀开。

天微微发亮,她听见陶妈起来做早饭,她昏昏沉沉地爬起身,脑子感觉清醒许多,也没了发冷发汗的感觉,大抵是退了烧。

陶妈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一眼时间,“你怎么那么早?有事?”

她疲累地摇摇头,“没,我发烧了,妈妈。”

“发烧?”陶妈将手覆上她的额头,“确实好烫,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她扬扬手,“从凌晨一点多就烧,我已经吃过药了,这会儿可能降下来了。”

“行,那你想吃什么?喝点粥?吃包子吗?或者油条?”陶妈细心的询问。

陶溪瞥着嘴,觉得鼻头酸酸的,俯身一只手抱住陶妈的腰,脸蛋蹭着她的衣服,“妈妈,我想吃包子。”

陶妈无奈地笑了笑,手掌抚着她的长发,“好,我给你热,再来个米粥好吧?”

“嗯嗯嗯。”她连连点头。

陶妈进厨房忙碌,她从腋下掏出体温计,降到37.4℃了。体温倒是逐渐转正常,其他症状却显著起来。

鼻塞、嗓子痛、头昏。

吃早饭时也尝不出什么味道,连味觉也退化了,实在太糟糕了。

陶爸见她这模样,便道:“今天不要去幼儿园了,在家好好休息。”

陶溪摇头,按理说她不应该去幼儿园传染人的,可是今天下午王婉婷要请假,要去隔壁城市看偶像的演唱会。

如果她再不去,那班里的孩子谁来管。

洗漱完吃了感冒药,陶爸开车把她送到幼儿园门口。

她下车后,陶爸落下车窗嘱咐,“记得吃药,多吃饭,晚上放学我来接你,我没时间就让你妈妈来。”

“知道啦。”陶溪挥挥手,“你慢点开车。”

戴好口罩,她背着包踏进幼儿园门。

上午时分,陶溪在办公室趴着,头昏沉的难受,鼻塞不透气,耳朵还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蜜蜂环绕。

桌面的手机震动,她缓缓睁开眼,艰难地支起身子查看。

班级群收到一条信息。

[汪以凡妈妈:各位家长你们好,建议孩子生病完全康复后再送去幼儿园,现在班级里传染起流感,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三个,你们看看现在班里多少流感的孩子。请家长们对孩子上点心,每一个孩子都是家长的心头肉。也希望幼儿园加强晨检,孩子都携带病毒了才检查出来,早干嘛去了?为了孩子,希望都坚守到治疗结束观察一段时间再送幼儿园,这才是对孩子的负责,也是对同班孩子和家长的尊重!!!]

陶溪读完,面色沉重,汪以凡妈妈一直是毛病特别多,难以相处的家长之一,不明是非就在群里攻击其他家长,指责幼儿园。

她起身,去班里查看缺勤情况。

王婉婷正在上课,她从后门进入,大致扫了一眼,有十来个请假的。

保育老师王圆老师凑过来询问,“陶老师,怎么了?”

陶溪摇摇头,“没事,今天缺勤有病假吗?”

“有三四个吧,王老师打电话询问了,说是感冒了。”

陶溪应了声,并不算严重,还没传染起来。她没再多待,退了出去。

出了门,她便掏出手机给汪以凡妈妈回复。

[陶溪:以凡妈妈,家长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作为老师也很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但病毒存在潜伏期,如果孩子没有任何症状,我们是无从察觉的,但只要有症状必然会让孩子在家好好休息,一是避免传染,二是在家更能周到的照顾。目前班级里感冒的孩子均都没有返园,请放心。也相信我们班级是个温暖的大家庭。]

汪以凡妈妈没再说话,群里的聊天停留在她的回复后。

之后的一整天都在混沌和难受中度过,下午王婉婷请假,她在班级盯班,孩子们似乎也发觉她的不舒服,都乖乖听话,一下午相安无事。

熬到临近放学,她又觉得出奇的冷,用测温仪一测,果然又烧了起来。

找出退烧药吃下,又猛喝了一大杯水。

放学时,王圆首当其冲,道:“陶老师,你在后面照顾一下孩子就好,我领着去放学。”

“嗯,谢谢了王老师。”她也确实没法放学了,嗓子疼得厉害,说话声音沙哑至极。

放完学,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接到陶妈打来的电话,“溪溪,爸爸妈妈学校有事,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你坐公交回家吧。”

陶溪点头,“好的妈妈,你们忙吧。”

陶妈:“我给你点了外卖,回家不要做了。”

陶溪应了声,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唤陶妈,她便挂断了。

背着包走出幼儿园门,顺着大路转个弯走几百米就是公交站牌,乘坐三站就能到她家小区门口。

一路垂着头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踩着石板路的红色砖块,一步大一步小的。

刚转过弯,身侧的马路上突然响起鸣笛声。

她停下步子,蹙眉望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停在路边,后座车窗落下,秦予鸣探出半个身子,“桃桃老师。”

陶溪脑子慢半拍,盯了他片刻才回道:“予鸣。”

驾驶位的门打开,宋言秋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不舒服?”

方才秦予鸣在路上给他念叨一路,说桃桃老师生病了,桃桃老师戴着口罩怕传染我们,桃桃老师不让我们靠近她,桃桃老师还吃药呢。

陶溪拉拉口罩,声音沙哑,“嗯,感冒了。”

“怎么走着?我送你吧。”

陶溪摇头刚要拒绝,秦予鸣已经开车门出现在她脚边,肉乎乎的小手扯着她的衣摆,“桃桃老师,我们送你回家吧。”

她点点头,没再拒绝,道了声谢坐上了副驾驶。

宋言秋的车里干净整洁,还弥漫着淡淡地清香,她有些意外,竟然还没丢失嗅觉。

车子启动,在路上缓慢行驶,陶溪给他指着路,十分钟就到了她家楼下。

下车时,她又礼貌道谢。

宋言秋抬头看着她,眉目幽深,片刻回道:“不客气,如果不舒服就去医院。”

秦予鸣也从后座探过头,“桃桃老师,你要快点好哦!”

她对着宋言秋点点头,又笑着抚上秦予鸣的发顶,“好的,我好好吃药,过几天就好了。”

回了家,没一会儿工夫外卖就送来了。

简单吃了几口,她就上床睡觉了。

迷迷糊糊吃了睡,睡了吃,周末两天,身体利索多了。

不发烧了,只剩鼻塞和沙哑的嗓子。

周日晚上,柳书忆约她去看电影,她本能拒绝,“我感冒,会传染。”

柳书忆大咧咧地摆手,“没事儿,姐们身体贼好。”

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陶溪吃过饭和她在商场碰面。

柳书忆今天回归自我,穿了一身名画元素的垫肩长裙,不对称的剪裁,裙摆长的一边拖地,短的一边及膝,袖子外围还缝制着一圈蕾丝花边。

饶是陶溪见她无数次这种风格,也很难迅速接受。

前几次见她,她都相对正常些,近期最正常的穿搭还是同学聚会那次。

后来再几次见她,都逐渐偏离陶溪的审美接受范围。

柳书忆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就是独具艺术气息。

她扬扬手中的票,“我买了,喜剧,我在短视频刷到好多次,巨逗。”

陶溪:“好,门口有奶茶店,喝吗?”

“喝!”

于是一人一杯奶茶,检票进了影厅。

电影还未开场,人陆陆续续进来,此时正是闲聊八卦的好时候。

陶溪想起陈灏泽的事,便问了句,“陈灏泽的事儿成了吗?”

“成了,他妹妹报考临安大的历史学系博士生,他就想让宋言秋托他老师给他妹妹写一封推荐信。”

“哦。”陶溪点头。

“他妹妹本人也很优秀的,宋言秋就帮她推荐了。”

陶溪应了声,“哦,对了,我要跟你说个事。”

柳书忆:“啥?”

“上次我看到的那个女的不是宋言秋的女朋友。”

“啊?!”

陶溪挠挠头,有些尴尬,“那是他姐……”

柳书忆:“你咋知道的?”

“后面有点事,她来幼儿园,我才知道的。”陶溪看向柳书忆,狐疑道,“你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没有。”柳书忆摆手,“捕风捉影的事儿,咱俩当个乐子说过就算了。”

电影开场,两人都聚精会神地投入剧情,荒诞的开篇,啼笑皆非的过程。

两个小时,影厅里被此起彼伏的笑声充斥。

电影结束,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明天又是新的一周。

宋暮云结束这段时间的忙碌,打算把秦予鸣接回去,也不好长时间的麻烦宋言秋。

给宋言秋打去电话,结果对方模棱两可的回应,“没事,阿鸣跟着我挺听话的。”

宋暮云也没听懂话里的意思,下了班便直奔宋言秋家接孩子。

谁承想秦予鸣却不肯走,“妈妈,我喜欢跟着舅舅,舅舅能陪我玩,还教我许多知识。”

态度端正,言辞恳切。

宋暮云犹豫一瞬,还是想接他回去,毕竟他在这儿,宋言秋谈个女朋友也不好意思带回家不是。

“阿鸣,乖,舅舅很忙的。”

秦予鸣不开心了,眉头皱成一团,抱着宋言秋的胳膊不肯撒手,“我不走,我会乖乖听话,不给舅舅添麻烦的。”

闻言,宋言秋淡淡一笑,“让阿鸣在这吧。”

宋暮云无可奈何,“行!那你平常多辅导辅导他,什么历史故事之类的多给他讲讲。”

“嗯。”宋言秋应下。

宋暮云走后,秦予鸣躺在沙发上,小脚翘着,随着节奏一摇一晃,“舅舅,答应我的乐高积木不准食言。”

“嗯,明天给你买,答应我的事不准告诉你妈妈。”

秦予鸣连连点头,“保证完成任务,你让我住多久我住多久。”

在其位谋其事。宋言秋既然留下秦予鸣,并且答应宋暮云给他辅导,当然会认真完成。

可惜苦了的是秦予鸣,天天晚上临睡前要听一堆晦涩难懂的故事,听完还得回答问题。

“所以商鞅变法开始于哪一年?”

秦予鸣昏昏欲睡,眼睛艰难地睁一下,又缓缓闭上,比催眠曲还管用。

宋言秋见他要睡着了,这样哪能吸收的了知识,指尖戳戳他的脸,“阿鸣。”

秦予鸣朦胧地‘嗯’了一声,“舅……”

舅舅都没喊完又睡着了。

宋言秋无奈,今天的历史故事又白讲了。

其实没有白讲,因为耳熏目染的缘故,秦予鸣有些魔怔了。

而事情就要从星星幼儿园组织的晒秋课程开始。

何为晒秋?

晒秋源于部分地域的特色习俗,农民会将各种农作物进行晾晒,便于储存。如辣椒、玉米、红薯、稻谷等。

在课程制定时,陶溪为了附和幼儿年龄,选择了两种较为好操作的食材,红薯和柠檬,并打算让孩子们分成两组活动。

既然分组,就需要有组长,于是先在班里票选小组长,有意向报名的小朋友都要准备一段简单的推荐语。

两天后匿名投票,最终当选小组长的是汪以凡和夏乔木。

汪以凡负责柠檬组,夏乔木负责红薯组。其他小朋友则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组别。

确定好分组,陶溪又利用一节课的时间跟孩子们讲述了晒秋的由来和好处,讲解了晒秋的流程顺序。

选了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草莓中一班的晒秋活动拉开帷幕。

准备好各种道具后,陶溪退居为观察者,不干涉不牵头,由组长带领各个小组分工操作。

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孩子们尊重小组长的分工和安排,顺利的清洗了食材。

就在这时,柠檬组最先出了意外。

正处在食材切片环节,汪以凡安排四个小朋友进行操作,原本都是同意了的,但被安排清洗的小朋友不乐意了,他认为他洗的食材,就该由他自己来切。

汪以凡性格软,脾气好,有小朋友跳出来反驳她的意见,她就答应了。

一个反驳,就都反驳,他想切,她想洗,他想晒。

反正哪个都不服气,哪个都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汪以凡懵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时秦予鸣站出来为她撑腰,“你们都别说了!汪以凡说什么是什么!”

然后众人的目光投向了汪以凡。

汪以凡眨巴眨巴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地像小扇子,然后声音细细软软地道:“我都可以。”

“那我洗柠檬。”

“我要切柠檬。”

“我要切,你根本都不会用刀子,你连切轻粘土都不会。”

陶溪默默地在一旁观战,暂时没有发表意见。

只见秦予鸣把汪以凡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能这样,你才是小组长,你让他们干嘛他们就要干嘛。”

“可我也不知道……”汪以凡轻声道。

“那我帮你!”秦予鸣转身走向人群。

人群还在争论不休,甚至有互相诋毁的趋势。

“别吵啦!”秦予鸣闭着眼大吼一声,“把你们都坑杀了。”

坑……坑杀?

坑杀是什么鬼?

陶溪想上前询问,又憋了回去,再等等,看看他怎么处理。

陶溪懵,其他孩子更懵,也不吵了,就在那看着秦予鸣。

秦予鸣有些得意,头不自觉地扬得高了些,“还是按照汪以凡原本安排的那样,不可以选,都要听汪以凡的。”

其他小朋友将目光转向汪以凡,后者默默点头,轻声细语道:“秦予鸣说得对。”

活动结束后,陶溪把秦予鸣叫到身边询问情况,“予鸣,什么是…嗯,坑杀?”

秦予鸣挠挠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什么意思,桃桃老师。”

陶溪微怔,忘这么快的吗?

她沉默片刻,在心中细细措辞后,“就是晒秋活动的时候,小朋友不听以凡的话,一直在吵,你说要把他们……嗯,坑杀?”

“哦~”秦予鸣嘿嘿一笑,“那个是舅舅教我的。”

“舅舅?!”陶溪目瞪口呆,宋言秋怎么乱教啊!

“舅舅怎么教你的?”

秦予鸣挠着脸想了半天,“舅舅给我讲故事,说始皇把不听话的人都坑杀了,叫……”

他又想不起来了,沉默好久,“叫焚书坑杀。”

陶溪哑口无言,驴唇不对马嘴。

宋言秋给他讲秦史了?

真有他的,把幼儿园孩子当他的学生了吗?

她稳定情绪,压住到口的指责,“是这样的予鸣,首先是焚书坑儒,其次舅舅讲得故事不适合小朋友。坑杀这样的话很残暴,很凶,小朋友不可以讲,更不可以对着伙伴说,懂吗?”

秦予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以后让舅舅给你讲绘本故事,比如我们在幼儿园听得《花格子大象艾玛》。”

陶溪一句话定论,“总而言之,不可以再这么说了。

秦予鸣只听到不能说了,其他那些太长了,没记住,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对不起桃桃老师。”

陶溪摸摸他发顶,多乖巧懂事的宝宝,“没关系,知错能改就是最棒的小朋友。”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更出乎意料的事情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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