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心虚，这段时日毛球总觉得相柳刻意躲着玟小六......
这九头怪，怎么一天天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心神不定，连饭都忘了给它喂?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俩跳进湖底干啥了。
毛球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纳闷地盯着白衣相柳，他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压根无视它的存在，毛球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飞过去啄了啄他的耳朵:
喂，你个九头怪!你要是想见他就去找他啊，把话说清楚了就赶紧给我喂饭!
相柳的思绪被打断，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毛球，别闹。”
去找他啊，你个窝囊废！九个头都缩起来啦？
相柳面露难色，揉了揉它的头，眼里露出难有的温柔：“幸好轩没死，只怕他会怪我。”
毛球一翻白眼：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吗？玟小六若要怪你，恐怕都罄竹难书吧。
相柳看见毛球的白眼，也是收起了自己那柔柔弱弱的表情，恢复成平常死皮赖脸的模样：“罢了，量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转念一想，那蛊还在轩的身上，玟小六若想将蛊取出，肯定是要找另一个......有情人的。
思虑了一上午，相柳只觉得脑子里有两个自己不断拉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莫名长了出来。九个头就是麻烦，思考问题都会矛盾些，于是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毛球，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呢？”语毕，抚了抚白羽金冠雕的羽毛，手一挥便腾空而起，驰骋云天，白衣白发，翩翩舞动仙姿，一阅羽衣霓裳曲，扶摇洁白如雪的衣袂，或成一片雪花，编织这湖水的记忆。远远的瞧见玟小六盘腿坐在草地上，孤孤单单想着心事。
玟小六，为什么每次找到你时，你总像一块将要碎掉的璞玉，让我忍不住把你捧在手心里。
相柳默默看了一会，玟小六愁眉苦脸，原本白净的脸蛋也皱成了一团。
真窝囊！
“在想什么？”相柳忽然出声。
“在想怎么解了那蛊。”
他语气倒是平和，竟没责怪自己利用了他。相柳低了低眼，解蛊一事非同小可，若是操控不当玟小六便会有生命危险，可蛊在轩的身上属实伤不到轩，玟小六却容易成为软肋被人利用......比如自己。
“再找一个人，把蛊引到他身上。”相柳满脑子都是这个法子，明里暗里的提醒他。
“谁会愿意呢？”玟小六叹了一口气，依旧愁眉苦脸。
笨啊！傻啊！
相柳无话可说，自己已经暗示的挺明显了......转念一想，玟小六属实不怎么开窍，于是继续说道：“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你自己养的蛊，你自己不知道？”
话里话外，都在说：你不知道这蛊叫啥名字？这是情蛊啊，玟小六你要找个有情人！谁啊？我啊！
“我......我是不知道。”玟小六心虚的说。
相柳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看来也不能全怪他笨，靠他那点灵力修为和见识也想不到这是情蛊。
“你的这对蛊比较少见，如果你想解除轩的蛊，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另一个人，把蛊引到他的身上。”相柳苦口婆心的暗示道。
“那要什么样的人才符合条件？”玟小六似懂非懂，继续问道。
（宝宝蛇内心 OS：我都告诉你好几遍了，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你自己养的蛊你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本来是给我的蛊，被你给了轩......呜呜呜你都说了唯一想祸害的人就是我，怎么给了别人呀？我都提示你这么多遍了你还不明白呀呜呜呜......我差点就直接告诉你种给我了。一天天的我都要给你气死了！）
相柳撇了撇嘴，目光离开他的脸，一挥袖子，满脸不屑，硬邦邦的说道：“不知道！”
玟小六愣了愣，见相柳一副哄不好的傲娇样，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合适吗？你是九头妖，引个蛊虫应该没问题吧？”
相柳内心虽已欢呼雀跃、欢天喜地、欢喜若狂、喜出望外、心花怒放，甚至连暗藏的防风邶本性都差点蹦出在脸面上，但......白衣白发的他依旧嘴唇抽搐了两下，眉眼似弯非弯，想笑却又强忍着，毛球看了他的表情都觉得别扭。
相柳背对着玟小六，死活不开口，没同意，也没否定，玟小六便认为他答应了。
心里默念：情人蛊......情人蛊......
若你真的能把蛊引到我身上，是否就是......你对我也有情？
可我......
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九头怪，你若跟了我，恐怕谁都会想杀了你......
“你要承诺，日后帮我做一件事，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做。”相柳认真的说道。
我会保护好你，今后若有两难之时，你跟我走。
即使命中注定要有一战，那也是很久以后，如今何必杞人忧天，未来终是未来，与其伤感花谢月亏，不如记得花开和月圆时的美好。更何况......我相信你我终会有个结果。
玟小六与相柳对击了一下手掌：“我发誓。”
“如若违背，凡你所喜，都将成痛；凡你所乐，都将成苦。”相柳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如今他已下定决心，更是要让玟小六也认认真真对待他的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玟小六信誓旦旦的说道。
相柳当然不放心就这么把自己的心给了出去，便也要玟小六的一颗心作为交换。唇边久久压制的笑意终于绽开，像是得到了一个永生的承诺。作为防风邶时，他曾观望过一些新人的婚礼，那些新婚誓言，也像此坚决......
既是承诺，那便要，负责到底。
相柳毫不拖沓，拽着玟小六上了毛球的背，一路朝着高辛五神山飞去。五神山防守严密，相柳灵力修为虽不低，但也躲不过侦查，于是便拉着玟小六一跃进了茫茫大海。
如鱼得水，相柳在海里犹如在自己家里一样，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破浪前行，可玟小六却傻眼了，相柳意识到他慢得要死......于是便一把将他拖到自己的背上，任凭他死死搂住自己，既不生气，也不嫌弃，倒有些喜悦。
以前从没意识到他的身体这么小，这么软，挂在自己的背上，就像一只黏糊糊的小虫子，软塌塌，香喷喷......甜甜的鼻息鼓出小气泡扫过相柳的脸颊，趁着玟小六不注意，他时不时也会吃进去一两个小气泡。
漫漫海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相柳早已想好了和玟小六在清水镇的一百种生活方式——若贪恋人间烟火，便堆几间瓦房，砌四方小院，守着流年，幸福安康，或许膝下会有一儿一女，也可像防风母亲那样享一享天伦之乐；若是镇子里的生活厌倦了，便和玟小六使个化形术，去走一走这大好河川，看一看这万千世界，说不定玟小六还会悬壶济世，医治几个病人，也不枉走过一场；繁华尽处，寻一处无人山谷，建一木头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他晨钟暮鼓安之若素，此生相濡以沫......
相柳心里窃窃的笑了，原来自己心里一直这么羡慕，这么嫉妒，防风邶的生活。在家能有双亲相伴，在外戎马一生为国效力，可以爱，可以恨，可以追寻，可以放开，可以拥有，可以得到，可以简简单单，也可以去争个头破血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柳紧紧抓住玟小六的手腕，俩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游到一处鱼群，相柳刻意慢了下来，晃了晃玟小六。深邃的海洋中，神秘莫测。在这片蓝色的世界里，珊瑚丛生，五颜六色的鱼儿在其中游戈。海豚忽然略过身边，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将海洋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而在海底深处还隐藏着许多未知的生物和神秘的海底宝藏等待着他们去探索。
玟小六的眼神立刻活了起来，刚刚极速游水的惊讶早已挥之一空，五彩斑斓的鱼群，分分合合，犹如天空中的彩霞飞舞变幻，小六伸出手，它们也不怕，就好似他是同类，从他指尖欢快地游过。
看着玟小六明媚的笑容，相柳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万年的冰山脸上忽然露出一抹那么甜美的笑，连相柳自己都觉得稀罕。
时间不早了，他便低下头小声提醒玟小六：“你可以尝试把蛊引到我的体内。”
玟小六这才想起来，相柳手一挥，一群鱼群便在他身下稳稳的托举着，玟小六拿出一个山核桃，咬破自己的手指，相柳也照葫芦画瓢学着他的样子划破自己的手指，抹了一滴心头血到山核桃上。
在做防风邶时，听说夫妻间都要干什么......交杯？相柳心里迷惑了一下，那么对于他们妖，既有了誓言，交杯过后，便算是成了亲？
相柳死死看着玟小六白净的脸蛋，心想：若你真与我有情，管你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大是小，种了蛊，便是成亲，此生此世，我的心便是你的。
“你要从心底欢欣的表示欢迎蛊虫的到来。”玟小六提醒他，生怕出什么差错蛊虫种不进去。
相柳当然十分欢迎，甚至有些激动，又有些惴惴不安，他看着玟小六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是自信，又是不自信，九颗头又矛盾了起来。
远远的一点星光，蛊虫很快变飞了过来，径直地飞进相柳的心口，山核桃也随之消失。
你我有情！
一颗，不，两颗心脏皆在猛烈的跳动，一团水汽忽然聚集在了瞳孔上，相柳竟有些恍惚，此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玟小六的喜悦，玟小六的震惊，玟小六的伤痛，玟小六的心。
像是一颗星星在漫无边际的星空中找到了归属，像是一束光忽然被收束，像奔腾的河水为某个人而止步。
“你命是有九条，可心只有一颗。”百黎族族长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或许，命中注定就是要交出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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