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沈薇被他禁锢在怀里,想逃也逃不了,一道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毫不避讳地审视着她。
“怎么不说话。”谢承玉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每一次开口,沈薇都觉得紧贴着对方胸腔的手臂被震得酥麻。
沈薇沉着脸,不悦道:“今天走了一天的路,我都累坏了,回家还要被你问东问西……。”
她扬起眼睫,嗔怪地看向他:“你真讨厌。”
谢承玉眉头皱起,指尖划过柔软的唇畔,忽然笑了声。
“我又讨厌了?”
“就是你讨厌!”沈薇着重强调,气的想咬他一口。
谢承玉反应极快地躲开,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沉吟:“那看来真是我不够贴心了。”
沈薇冷哼:“就是你不贴心。”
紧抱着她的双手松开,沈薇终于可以大口喘气,谢承玉支起一条腿,姿态悠闲地对她说:“热水已经放好了,先去泡个澡,等你休息够了,我再好好跟你赔个不是,怎么样?”
沈薇坐直身体,整理自己的裙子。
谢承玉望着她,眯了眯眼睛。
沈薇道:“我洗澡的时候你不许跟过来。”
“为什么?”
沈薇瞪他:“你说为什么!”
他笑:“不知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许来。”沈薇低着头道:“今晚我要早点睡。”
说罢,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往浴房走,顺便关上了门。
谢承玉垂眸,回忆起什么,眼底露出一丝餍足的笑意。
沈薇浑身发烫,又气又羞地脱下外衫。
浴房弥漫着木盆里热水蒸腾出的水汽,浴盆旁搁着一张小木桌,桌案上摆了松子、莲子、乳酪几样点心。
沈薇素来喜欢边泡澡边吃东西,时常能泡上半个多时辰,今日多泡上一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薇将脱下来的衣裳放好,没有急着进入浴桶,反而走到窗边,从裙子外摆的绣花布袋里拿出一封信。
信上署名:天曜宗薛涧。
是她的师兄寄来的信。
沈薇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去镇上,她会遇到曾经的同门。
一年前,祥云宗在魔的屠杀下惨遭灭门,幸存下来的人里,只剩下她和师兄几个人了。
祥云宗四分五裂,弟子们各奔东西,沈薇躲进了溪水村,其余人重新拜入不同仙门。
薛涧是她的大师兄,祥云宗修为最高的人。
他被天曜宗看中,成为了玄缇长老的第十九位弟子。
沈薇拜入祥云宗不到两个月,与师兄们没什么感情,师门里只有大师兄待她不同。
他会在她被轻视时替她说话,安慰她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教她法术、送她心诀、给她刻小木剑。
大战过后,大师兄身受重伤,心脉受损,大受打击,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的狗,可怜巴巴坐在宗门废墟上,一言不发地坐了好几天。
他说,他要杀光这世上所有的魔。
后来师兄决意离开,沈薇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眼睁睁看着这世上最后一个与自己有关联的人消失在天尽头。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窗外的夜莺叫了一声,打断沈薇的回忆。
她展开信纸,开始读信里的内容。
信上说,天曜宗发现彩云镇附近有魔的气息,彩云镇周围的村子都有被魔盯上的风险,其中溪水村魔气最为集中。
天曜宗里名为天罗地网的圣物告诉众人,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魔息环绕在村子周围,薛涧猜测,这股魔息很有可能来自圣境宫的魔尊。
过两日,他会带领天曜宗弟子,亲自来溪水村除魔。
这些消息原本只有天曜宗与紫云观知晓,薛涧并没有想起溪水村里还有一个他曾经的师妹。
经紫云观的陆白师兄提醒,他才记起,沈薇就住在溪水村,她可以帮助他们调查魔尊的行踪。
薛涧在信中贴心提醒:圣境宫魔尊阴险狡诈,必定会隐藏身份,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会给她有关魔尊的详细信息。
那幅画着魔尊样貌的信纸在手中缓缓展开,沈薇的视线落在画像上,面色骤然煞白。
画像中的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与她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夫君:谢承玉。
沈薇浑身发冷,血液都凝固起来。
“圣境宫?魔尊?”这些词怎么会跟她的夫君联系在一起……
沈薇失魂落魄地看向桌案上的乳酪,甜腻的香味飘满整间屋子。
师门被灭后,为了保住祥云宗的那块已经变成废墟的土地,沈薇省吃俭用,欠下许多钱财,月月都要偿还债务。
她想着也许有一天,师兄们会回来重建祥云宗。
所以这样的乳酪,在遇见谢承玉之前,她从来都舍不得吃。
虽说他们刚成婚时也没什么家底,但谢承玉为人勤快,干活利索,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原本一贫如洗的小家,很快变得富裕起来。
谢承玉会给她买漂亮的衣裳首饰,会记得她爱吃什么,家里永远备着她喜欢的点心,无论她什么时候回来,桌子上都可以有热腾腾的饭菜。
她的夫君体贴入微,温柔善良,怎么会跟魔有关……
一定是他们误会了。
这世上样貌相似之人有很多,她不应该怀疑谢承玉。再怎么说,他都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
沈薇怔怔站了许久,心情复杂。
她不敢想……万一谢承玉真的是魔,她该怎么办?
一边是她的师门,一边是她的夫君,她该选择谁?
沈薇第一次觉得,如果系统还在就好了,至少自己可以问它,谢承玉到底是不是魔。
可惜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一直跟着她的系统,突然间沉寂下来,不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沈薇试着唤了几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系统不再强迫她去奉献自己、拯救苍生。那个曾经每天跟她说大道理的机械声音,逐渐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不见。
沈薇觉得有可能是自己一直不愿意做任务,系统对她彻底失望,把她抛弃了也说不定……
藏好信封,沈薇泡进浴桶里。
半个时辰后,她从浴房出来,擦干身体,回到床上躺着。
谢承玉站在屏风后,收拾着她换下来的衣裳。
秋风微凉,格窗半开,缕缕清风从窗外吹进来。
看见她进了被窝,谢承玉拿着衣裳往外走。
沈薇道:“你去哪儿?”
谢承玉停下来,看向她:“去把浴房里的水倒了。”
“……哦。”沈薇抱着枕头躺下来,盯着屋顶出了一会儿神。
片刻后,谢承玉来到床边,熄了灯躺上去,伸手将沈薇搂进怀里。
房间内留着一盏小灯,方便她夜里起来喝水。烛灯的微弱光线下,谢承玉眸光闪烁,呼吸沉重,像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宝物,双手抚上她的脖颈。
奔波劳累一整天,躺在他怀里,令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沈薇贪恋这种感觉,不自觉朝他靠近,整个人埋进他的臂弯,谢承玉的指节在她身上缓缓游走。
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沈薇眼睫轻颤,往被窝里缩了缩,阻止他将要解开自己衣带的手,扭捏道:“我今天太累了,不想动。”
“你可以不动。”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柔,还有一丝她没有听过的肉麻。
谢承玉撑起双臂,凝视着身下紧闭双眼的人。
沈薇心里有点乱,但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她小声说:“不要了。”
他抬眼,挑眉:“可是这里告诉我,你不是这样想的。”
“……”带着凉意的唇覆上眼睫,沈薇仰起脸,迎了上去。
“放轻松。”谢承玉道。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窗外天色暗透,月落西山头。
沈薇体力透支,沉沉睡去。
屋子里的窗户被人关上,风不再吹进来,空气中浮起一丝独属于秋日的燥意。
沈薇翻了个身,哼唧两声,下意识想钻进谢承玉怀里,直到双手摸空,寻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许是起夜了。
沈薇没有多想,闭上眼继续睡,迷迷糊糊中,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声音“咚咚”响了四下,忽又停下来。
村中老人曾说:人敲三声,鬼敲四声。
沈薇睁眼,入目一片黑暗。
窗边烛台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了,谢承玉没有续上灯火,床上不见他的身影,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格窗的月白色窗纸上,隐隐有黑色树影随风飘动。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沈薇呼吸一滞,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谢承玉不在屋子里,敲门的也不会是他。
沈薇坐起身,黑色的瞳孔盯着昏暗的角落,小声问:“承玉?你在不在?”
无人回应她。
沈薇紧张起来,心中不断生起疑问:他为什么不在家?敲门的是谁?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一想到谢承玉可能有事,沈薇睡意全无,掀开被子下了床,迅速来到门边。
家里的门虚掩着,有人出去过。
沈薇打开门,屋外阴风阵阵。
月光照得院子里一片惨白,院门深闭,院中空无一人。
她光着脚,一股凉意由下而上传来。
忽然间,一道阴影从她身后掠过,沈薇心跳如擂鼓,慢慢回头,视线转到身后,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目光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外头的树影映了进来,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沈薇舒了口气,视线回到屋外。
刚一扭头,谢承玉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她面前。
沈薇被吓了一跳,不自觉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他神情诧异,不解道:“你怎么醒了?”
明亮的月光下,男人眉眼浓郁俊美,带着一丝狷狂邪气,极优越的骨相,身材高大修长,气场危险强大,气质矜贵,带着漠然的疏离感。
沈薇当时能一眼看中他,这张脸绝对功不可没。
谢承玉眼神澄澈,温声安抚:“做噩梦了?还是我吵醒你了?”
“你说呢。”沈薇蹙眉,心情尚未平复:“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你去哪里了?怎么站在外面?”
他平静回答:“村子里进了贼,村长夜里过来找我,让我跟他们一起出去抓贼。”
他们住的村子偏僻陈旧,人烟稀薄,夜里常有盗贼出没。
“有贼?”沈薇先是惊讶,后又庆幸,还好只是抓贼。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光着的双脚上,皱起眉头:“夜里这么凉,出来怎么不知道穿鞋。”
谢承玉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怕你有危险,一时着急就忘了穿。”沈薇望着他道:“你们说抓贼,现在抓到了吗?”
“还没有,我不放心你,所以跟村长打了声招呼,先回来看看。”
沈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穿好衣裳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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