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气总是带着一股清新。
南郡百姓们纷纷起床准备着一天的营生。韩家院子里那颗大梧桐树上依然沾着雨露,云泉未就躺在最大的那间徐风漾的屋子里。
徐风漾从昨晚把人抬进屋子后就没休息过,又是处理伤口又是换衣,经这场秋雨一淋外加背后的伤势,云泉未后半夜有了发烧的迹象,徐风漾又是物理降温又是熬药的,忙活完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外面天刚蒙蒙亮,越快到冬天,太阳也就越晚升起。
徐风漾已经困的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体本来想本能的爬去床上睡的,但是床上现在躺着这么一号伤员,去隔壁房睡又担心云泉未出现什么新情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在椅子上熬到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泉未缓缓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注意力被一旁歪睡在椅子上,颈椎吃力的提着脑袋的徐风漾所吸引。
云泉未细细的打量着这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虽穿着朴素也难掩一丝华贵气质,精致的脸庞没有胭脂粉沫的涂抹依然是她看过最好看的人。
回了回神,把目光不舍的从徐风漾那移到了周围朴素的家具上,房间虽不宽敞但一切物品摆放有序,没有杂乱腌臜的样,一旁的书桌上倒是有未闭合的书籍,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书桌上的火烛还冒有丝丝烟气,应是刚灭不久。
云泉未一边继续打量着周围的事物,一边回忆昨晚模糊的记忆,眼前这位姑娘应该就是昨晚在雨夜里救她的撑伞女子。
是好心相救还是别有所图?
云泉未心里开始猜想着这位姑娘的身份。
想着想着视线不自觉的又向徐风漾处看去。
徐风漾睡的难受,这个睡姿实在是脖子酸痛,于是便准备换个姿势重新睡,迷糊间睁开眼正好与云泉未四目相对。
云泉未有些心虚,偷看别人被逮个正着,赶紧把目光移开,徐风漾倒是没多想,反而开心的笑道。
“你可算是醒了,不枉我这一晚上的辛勤呵护啊。”
徐风漾一边说着话一边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是疲惫。
云泉未收起刚刚的尴尬还是诚恳的道了声谢。
“谢谢。”
徐风漾紧绷的神经在云泉未醒后也是渐渐放缓,疲惫感充斥着全身,听见云泉未答复后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体质不错啊,背上的伤看着这么吓人只昏迷了一晚就醒过来了,要是别人还得昏好几天呢。”
徐风漾顶着困意,两手强撑着椅子站起身来,蹲在云泉未床前。
“姐姐,你在外面是有什么仇家吗,南郡虽然靠近边关,但我这里好歹是闹市区周围就有官府,什么人敢在这里动手,下手还这么狠毒,你深受重伤落我院里我给你救了,不会因此惹上什么杀身之祸吧?”徐风漾双眼无神,表情也无悲无喜道。
“既然害怕,昨晚为什么还救我?”云泉未有些好笑的看着徐风漾。
徐风漾右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大腿上,鼻腔发出哼哼的轻笑看着云泉未道。
“因为我看姐姐是个大美人,一时鬼迷心窍所以冒险救下姐姐,冲着我这份善心,姐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我好不再担惊受怕。”
“若我样貌生得丑陋是否已然死于院中了。”云泉未闭眼养神回答道。
“姐姐是不高兴我救人动机不纯?可我睡醒前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来回打量我,姐姐,是我错觉吗?”
云泉未有些诧异,双眸缓缓睁开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在那样的状态下,徐风漾还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光是这一份警戒对方就不像是个寻常老百姓。
“不是你的错觉,是我在打量你,我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自是要确保周遭环境的情况。关于你的问题,我是前线的驿卒,有密报要赶往皇城太淄禀报,路上却被贼寇惦记上了金银,他们夜间动手,我躲避不急被他们砍伤,侥幸逃出来后幸有姑娘善意搭救,得以逃过一劫。姑娘你..又是何人?”
徐风漾缓缓起身,双手交叉于身后走向房门,带着笑意道
“看不出来吗?”徐风漾华丽的转了一圈道。
“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老百姓,既然姐姐并非什么坏人,那我也就放心了,你安心休息,我去医馆拣点外伤药回来。”
“姑娘既不愿回答我也不便多问,只是前线的情报是机密,还希望姑娘不要去替我报官暴露我的行踪。”
“既然姐姐能信任的告诉我你手中有密报,又为何担心我会出卖你呢。”
“在外谋生,多一些戒备是安身之道,若冒犯到了姑娘的好意,在下道歉”云泉未自知理亏又有些说不过面前之人只好率先服软摆出道歉的姿态。
“姐姐要是担心大可在我走后下床离开,院外的贼寇也期待着姐姐这样做,如若不走,就一切听我的安排。”
“既然昨晚选择了救你,在你昏迷时没有害你,就还请姐姐有作为伤患的觉悟,好好的养伤,不要去担心别的。”
说罢,徐风漾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云泉未嘴角微微咧起,她这口吻听着像是生气发牢骚,反倒是提醒她周围那些黑衣人还在搜查,这位姑娘自是不简单,但她的目标至少不是她的性命,她也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重新合上了双眼继续休息。
韩家的院子坐落在南郡中央地段,原是一位泽国商人置地建造而成,后因启泽两国不断交恶而变卖出去逃回泽国,被初来南郡做生意的徐风漾的舅舅韩贵义购得。
所以这个地段离药铺不算太远,徐风漾进店后熟练的跟胡老中医寒暄了起来。
“气温转变太快,最近不少人都得了风寒,小徐你脸色不太好啊,你也着凉了?”
胡老爷子已经年过花甲,或是医生救死扶伤行善积德的缘故,精气神倒是足的很,看着徐风漾熬了一夜死气沉沉的脸色担心的问道。
“没有胡爷爷,家里人生病了,昨天照顾了一晚上没休息好,我今早特意赶来买点药。”
徐风漾对胡爷爷这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是颇有好感的,有时候上街有空还会专门跑来找他唠嗑,了解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
“哎呀,你来告诉我一声,我亲自过去替你照顾,这样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你们年轻人也得注意保重身体的,别不当回事。”
“好嘞胡爷爷,对了,除了治风寒以外再给我开点治外伤的药呗。”
“嗯?你哪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我没事,是我家舅舅昨天搬货物不小心被箱子上的木刺划伤了,伤口还蛮长蛮深的。”
“那你可得提醒贵义以后小心些啊,不要毛毛躁躁的,来,这是治风寒的,这是治外伤的,这张单子上有写怎么服用。”
“谢谢胡爷爷,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聊。”徐风漾微笑着跟胡老爷子道别后回到韩家院子。
端着药和一碗粥,徐风漾进到屋子里来态度比离开之前要柔和一些。“怎么样,背上还疼吗?”
“好些了,多亏你处理及时,谢谢。”云泉未在徐风漾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看着徐风漾跑出跑进的照顾自己,虽对她还有着不少疑惑,但她也是实打实的在关心照料自己,所以即使背上还是疼的厉害但怕她担心还是说好多了。
“对了,说了大半天,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徐风漾,你呢?”
“云泉未。”看着徐风漾正在吹试手里的热粥,跃跃欲试的准备朝她递来,她有些坐立难安,从小到大连祈姐姐都没有喂过她吃食,她有些不好意思,在想怎么开口拒绝。
可徐风漾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嘴上始终不停,聊着刚刚在药铺买药交谈的胡爷爷,又说着郡里几家客栈的老板谁最有实力,拿勺的手却是离云泉未的嘴越来越近。
云泉未只好僵硬的张开嘴接住递来的这一口粥。
一口过后,徐风漾低头盛着第二口,或许是坐的有些远了,不是很方便喂食,徐风漾便往云泉未的方向挪的更近了些。
“云姐姐昨晚湿透的衣服也是我换的,所以不用这么拘谨。”徐风漾坏坏的笑道,她看出云泉未有些羞涩便故意说出换贴身衣物这话,想报复报复今早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不识好歹的云泉未。
刚吃下第二口粥,听到徐风漾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后被粥呛住然后咳嗽,看着她偷笑的样子不免有些脸红羞怒。
“你同别的刚认识的女子也是这般撩拨她人?”
“当然不会这么无礼,我就想对着早上的你撒撒气,但是没把握好度,不好意思啊。”徐风漾看着眼前因为咳嗽而扯到背后伤口发出嘶嘶声的云泉未面露愧意的道歉道。
又这样喂了几口后
“粥也喝的差不多了,药我也给你涂了吧。”
“我..”鉴于想到刚刚徐风漾说的昨晚湿透的衣物都是她帮忙换的,云泉未又有些害羞起来想要拒绝。
愣了下后,徐风漾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露出一副欠欠的样子。
“该看的趁你昨天晕倒我都看完了,所以光看个背而已你还欠我一半。”徐风漾得理不饶人的继续输出着,其实昨晚虽然是她帮忙换的衣服,但是昨晚云泉未的情况很紧急,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
云泉未有些哑口,自认为见过了很多形形色色人的她第一次遇见像徐风漾这样的,明明长得国色天香惹人怜爱,说的话却又与她的容貌大相径庭,主要还是说不过她,索性由她去吧。
看着云泉未放弃了挣扎,徐风漾露出一个获胜的微笑,绕至云泉未身后,将今天刚买的药粉摊开轻撒在背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满背除了新添的这道疤痕,还有其他较浅的不是很起眼的细微伤痕,虽昨晚已经看过了但毕竟是晚上,光线不足,现在是白天,重新再来审视她的背竟有些触目惊心,明明年纪相仿,背上却已经写满了故事。
徐风漾捻起药粉将这些不易察觉的细小伤口一并涂抹,心中一阵怜惜,她虽看似冷酷,但容貌却生得动人心魄,这样的人,竟是满背疮痍,心中怜惜付之行动,徐风漾的食指轻柔的抚摸着它们,像似在安抚吵闹的生灵,一寸寸划过,云泉未被这一举动弄得实在痒的难受,肩膀有些轻颤。
“对不起,很疼吗?”徐风漾的语气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是,你的手..”
“啊..啊,不好意思。”小动作被点破的徐风漾罕见的有些脸红,但幸好在云泉未的背后,身前之人并未察觉。
“我还打的有热水,你昨晚有些发烧,留了不少汗,我给你擦..擦?”
云泉未想反正拗不过不如随她,便也默许。
徐风漾拿起手中热帕,沾试在云泉未背后未受伤之处。
“我是不是应该先擦身子再上药?我好像搞犯了。”
“没关系。”云泉未被她自责的语气弄得反而有些无措,与之前尽说着浑话的她凸显出反差。
“后..后面擦好了,前..前面你自己擦吧,我先出去了你擦好了叫我。”说完,徐风漾像逃跑似的逃出房间将房门关上靠在房门上捂着脸蹲下。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反常,在其离开的一瞬恰好回头捕捉到了其害羞脸红的一幕,于是房内传出云泉未的嗤笑声,并不是讽刺,云泉未着实被这小妮子逗笑了,原来之前的样子都是不想在对话里落入下风强装出来的强势,真到了这种时候也会脸红害羞逃跑,云泉未心情难得愉悦,对这个刚认识的同龄女子又多了一份了解。
“进来吧,我擦好了。”
徐风漾低着头不再去看云泉未,只是快步走进房间将碗、盆、热帕等收拾好后道。
“你.那你继续休息吧,我也要去补觉了。”
“嗯。”
徐风漾捧着碗盆走至房门口。
“好梦。”
“嗯,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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