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晚高峰挤得可怕,徐知岁穿了一双白色新板鞋出门,就因为坐了两趟地铁被踩得面目全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了趟建筑工地。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从书包里摸出钥匙,一开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徐建明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个垃圾桶吐得两眼昏花。
徐知岁嫌弃地捏住鼻子,用手一个劲儿地在面前扇风,“爸,你怎么又喝那么多酒啊?”
徐建明看过来,醉眼迷离,“岁岁回来了?”
徐知岁换了鞋,走到饮水机边上接了杯温水给徐建明漱口,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是不是又去应酬了?不是说了要学聪明点儿的吗?酒能躲就躲。”
徐建明倒在沙发上笑了笑,“没事,今天喝得不多。”
“还不多,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吧?”徐知岁瘪起嘴,半是埋怨半是心疼。
周韵正在厨房帮丈夫煮醒酒汤,听见外头有动静,推门探出一个头来,“你还好意思说你爸,你自己怎么回事?今天不是不上晚自习吗,怎么还这么晚回家?”
徐知岁心虚地咽了下口水,眼神飘忽,“我电话里不都跟你汇报了嘛,我同学过生日,请我们吃饭去了。”
周韵持怀疑态度,“哪个同学?你才到一班几天就有好朋友了?”
“当然!你女儿社交小达人好不好,同学都喜欢跟我玩的。那个女生叫秦颐,我们班主任的外甥女,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给她问问嘛。”
徐知岁暗暗捏了把汗,心想还好回来的路上已经和秦颐通好气了,不然就她妈妈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她非脱层皮不可。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我跟你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学习,不能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等过了高考,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才不管你。哎呀,我的锅扑了……”周韵尖叫一声,缩回了厨房。
徐知岁朝妈妈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徐建明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笑道:“别听你妈的,你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动还是要有的,适当放松一下没有问题。”
徐知岁大为感动,连忙搂住爸爸的胳膊撒娇,“还是爸爸对我好!”
“不过——”徐建明板着脸补充,“活动也要注意时间,今天回来得是有些晚了,不怪你妈说你。”
徐知岁立刻松开爸爸的手,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知道了。”
徐建明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变得有些严肃,“对了,最近上下学没遇上什么事吧?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找过你?”
“乱七八糟的人?”徐知岁想了想,茫然摇头,“没有啊,挺正常的。”
“那就好,但你自己还是要注意安全,放学之后就赶紧回家。你妈妈唠叨是唠叨,但都是为你好。”
正说着,周韵端着一碗醒酒汤从厨房出来,没好气地往徐建明面前一搁,“你俩也用不着嫌我烦,过几天我就回老家去,你俩想见我也见不着了。”
“你要回南湖?去干嘛?”徐知岁眼睛一亮。
周韵斜了她一眼,“你舅公七十大寿,我得回去祝寿。”
“我也去!”
“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好好把你那半吊子水的物理捡一捡。吃饭方面我也不管你,实在不行你们父女俩拿钱下馆子去。”
“哦……”
徐知岁佯装失落,在父母的双重唠叨下蔫嗒嗒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门一关上,耷拉的嘴角立刻扬起笑容,手舞足蹈地无声庆祝。
国庆七天乐,老妈不在家,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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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后三四天就是国庆,学校给放了五天假,虽然比高一高二的少了两天,但对于学业紧张的高三学子而言已经算是破天荒的恩惠了。
放假那天下午,正好轮到秦颐值日。她的同桌蒋浩是个神经大条的男生,每每值日都是敷衍了事,害得班级扣分秦颐还得陪他一起挨骂。
这天他又不坑一声地溜走了,徒留秦颐一个人在高高堆起地垃圾桶前凌乱。
秦颐气得胃都疼了,用优美的中国话将他全家问候了一遍,徐知岁忍俊不禁,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好啦,正好我不着急回家,我帮你一起打扫。”
秦颐大为感动,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姐妹靠得住。
打扫完卫生后,两人去学校门口的饮品店喝奶茶,排队时聊起艺术中心要办大规模的动漫展的事儿,秦颐说她表哥能给她搞到门票,问徐知岁要不要一起去。
徐知岁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说:“我就不去了吧,我国庆节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你不是说你妈妈回老家了,放假没人管你吗?”秦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瞪着智慧的大眼睛凑过来,“徐知岁,你和我有秘密了是不是?”
徐知岁眼神闪躲,“哪……哪有?”
“那你最近为什么总是魂不守舍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瞒着我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徐知岁红着脸反驳,“我谈恋爱会不让你知道吗?”
秦颐迅速捕捉到她眼眸里那一抹娇羞,戳了戳她的脸颊说:“怎么不可能?你就差把‘春心荡漾’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
话说到这份上,徐知岁知道自己今天不交代清楚是逃不掉了。她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认识的同学,这才覆在秦颐耳边小声道:“我真没谈恋爱,不过暗恋的人倒是有一个。”
“!”秦颐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天下午,两人各自点了杯奶茶,在饮品店窗边的高脚架凳上坐到了天黑。徐知岁第一次与人分享了自己的少女心事,那些只能记录在日记本上的心酸和甜蜜终于有人倾听。
她从小学转学说到为了祁燃考重点高中、重点班,种种琐碎恍如昨天,真正回忆起来才让人惊觉——原来她喜欢祁燃已经十年了。
秦颐听着听着,不禁流露出艳羡的神色:“难怪祁燃没来学校的这段时间,你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冒着被母上大人骂的狗血临头的风险,往返3个小时也要跑去医院给他送试卷,原来都是因为爱情啊!年轻真好,青春真好!”
徐知岁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戳了下她的额头说:“这话说的,你不是也是正青春吗?”
秦颐撑着脑袋,“能一样吗?我到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从小到大碰见的男生不是长得丑的就是没有风度的钢铁直男,像蒋浩那样的,烦都烦死了。”
“你急什么,说不定大学里头帅哥排队等着你呢?”
“也是!”秦颐弯弯眼睛,将杯子里的奶茶一饮而尽,又说:“不过,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说破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吗?”
她有个表姐,年近三十,一直单身,家里人问起来表姐只说从来没有遇上过让她心动的男人,更别提恋爱结婚了。
看,有些人生来就不会爱,所以能在茫茫人海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遇见了,就要好好把握。
徐知岁咬着吸管沉默,过了会儿说:“不知道,等他家里的事过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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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韵30号晚上就回了南湖,她留了一笔生活费给徐知岁,让他们父女俩好好吃饭,假期能休息就休息,别到处乱跑。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徐建明就接了一个电话,老婆前脚坐车去机场,他后脚就出去应酬了,又是一整晚没回来。
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徐知岁前一晚看电视到深夜,原以为第二天准会睡到太阳晒屁股,没想到不到六点就醒了,可恶的生物钟到了放假反而成了一种着折磨。
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发呆,抱着毛茸茸的抱枕突然想起了祁燃。
不知道他这时候会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病床旁陪护了一夜?他吃早餐了吗?会不会又瘦了?
这样想着,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简单梳洗打扮过后,从书包里拿了几本笔记本,换鞋出了门。
国庆节是旅游黄金周,放假第一天,帝都部分地区的交通就临近瘫痪。徐知岁从人挤人的地铁站出来,等了快一个小时愣是没见着公交车的影子,索性自己步行去了华协医院。
祁母的病房没有锁门,护工正在小客厅打扫卫生,沙发被大大小小的营养品堆满了,茶几上摆满了水果篮,应当都是这些天前来探病的亲朋好友送来的。
徐知岁理了理头发和衣裙,深吸一口气然后敲门。
护工阿姨听见动静眯眼打量她,很快认出她是上次过来的女学生,让她进来坐。
徐知岁局促地挪进屋里,里头病房一点声响也无,她探了探脑袋,小声问:“祁燃不在吗?”
护工回答:“不巧,他刚下楼去买早饭了,估计得等一会儿才能上来。”
徐知岁哦了一声,正犹豫是在这等还是出去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里头病房传来一声沉闷的呻·吟,护工放下拖把小跑进去,“呀,病人醒了。”
清晨的病房一片静谧,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散在医疗仪器上,那嗒嗒作响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悸。
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比徐知岁前几日见时更加憔悴了。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也打着点滴,她不敢乱动,迷茫地打量了周围片刻,薄唇为启,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这次又睡了多久?”
“没多久,不到一天。”护工回答着,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过来。”
一分钟后,医生护士浩浩荡荡来了一片。为首的白大褂身材消瘦,头发微秃,应当是科室的主任,后头跟着几个年轻的,一边观察着病人体征一边拿着纸笔不停记录。
徐知岁站在边上,什么忙也帮不上,显得有些多余。
医生检查了祁母的情况,又给她换了药,嘱咐她好好休息,具体情况回头再说。
待所有医护人员出去了,祁母才看见杵在门边稍显尴尬的徐知岁。她让护工帮忙把病床升高,拿了个枕头垫在腰上,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女。
“你是?”
徐知岁打起精神,对病床上的人绽开一个明媚又乖巧的微笑,“阿姨你好,我是祁燃的同学,我叫徐知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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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太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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