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看着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中闪烁，正有些犹豫要不要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在即将挂断之际接了起来。
“喂……”
还没等程念说完，就迎来了对面的一阵谩骂。
程念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闭上眼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程念，让你帮帮你弟弟怎么了，这都过了多少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男人带着愤怒，口不择言的朝程念撒火。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那个男人还是能肆无忌惮的向自己发火，程念自嘲的笑了笑。
这算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个男人了吗？明明自己即将看见希望，为什么又要将自己拉入深渊。
“喂，怎么不吭声，他可是你弟弟啊，你就这么狠心……”
说来说去不过这一套说辞，程念已经累了，并不想跟他多说下去。
“等我回来再说。”
语气冰冷不带一点温度，正准备抬手挂断，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念念啊，你也别怪你爸爸，他也是心疼你弟弟，你爸爸最近隔三差五的朝医院跑，身体也不是很好，你有空也回来看看他吧，毕竟养你这么大，免得落人口舌，说你不孝……”
程念没有耐着性子听完她那所谓的后妈说的话，身体因为而愤怒的有些颤抖。
什么叫心疼弟弟？她从未承认过自己有个弟弟，凭什么要求自己去帮他，凭什么看见自己如今过得好了就要求自己去孝敬他，他当初要将自己嫁人时候怎么不考虑到有今天。
那个男人可曾心疼过自己一点，难道自己曾经受的那些委屈和伤害就能一笔带过，只字不提，如今却要厚着脸皮来要去自己。
“我再说一遍不要这样叫我，你不配。而且你也别试图用道德来绑架我。”
程念压抑着愤怒，朝电话那头的女人低吼。没等女人开口，程念直接关机，随手扔在床头。
顾夏依稀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见程念这样生气的态度，顾夏也跟着生气。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惹程念生气，在听完程念冷着声音说等她回来时，顾夏就察觉到程念已经生气了，后面更是听见程念低沉的怒吼。
这是顾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程念生气，平时的程念都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顶多对不熟的人有些冷淡，而且跟自己在一起时也从未有过这样冰冷的语气。
顾夏之前一直认为程念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不过比较慢热，露营时跟秦烟也很快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烟太过社牛。
而且程念平时也很好说话，不管自己做什么程念都是纵容自己，即使有时候情绪低落也是默不吭声，以至于顾夏都不知道该拿程念怎么办才好。
顾夏看见程念走过来，脚步有些沉重，虽然刚才语气依旧平淡，但平淡下的愤怒还是无法掩藏，而且程念眼角有些微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委屈。
顾夏知道程念这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突然有些想笑。
原来自己跟程念这么相似，遇到问题都喜欢自己默默解决，不会让人看到自己丝毫的脆弱。等到解决完之后又是一脸云淡风轻，任人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所以那次看见程念哭红的双眼也是因为这件事吗，顾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她从不展示自己的脆弱，而且也从不在别人身上寻找安慰，所以她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
曾经苏洄在她面前哭，顾夏只是站在边上看着，虽然着急心疼，但也无计可施，最后还是强忍自己的洁癖让对方抱着自己痛苦一场。
事后苏洄还说她没良心，一点安慰的话也不会说，顾夏真是百口莫辩，但也知道确实是自己不会安慰人，不过好歹贡献了一个拥抱，对那时的顾夏来说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可如今看见程念这样的难过，顾夏顿感自己太没用了，关键时刻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程念坐回位置上，只是淡定的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随后拿起酒瓶喝了起来。
顾夏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没事，陪我喝点吧。”
程念语气破碎，尾音带着颤抖，顾夏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每次程念跟那个男人通电话后情绪都会低落好几天，上次也是因为那通电话程念才会买醉，不过她那时已经遇到了顾夏，也因为顾夏陪在身边，自己才没有低沉太久。
幸好顾夏依旧在身边，程念有无数次想开口对顾夏倾诉自己的苦楚，但是又觉得不应该给顾夏带去负面情绪，自己一个承受就好。
有顾夏陪着自己已经很知足了，自己又在奢求什么呢，难道还想将顾夏拉入深渊，陪自己一起堕落吗？程念在心中不停的抨击自己。
顾夏看着一声不吭只顾喝酒的程念，内心也很煎熬，她想要知道刚才电话里说了什么让程念如此难过，但是不知道从何开口，看程念这态度以为对方不想说。
所以顾夏就只能憋在心中，满眼心疼的看着程念，陪着她。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喝，谁也没用开口。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无需多言，只需一个人静静的陪在身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安静的待着就好。
程念喝到后面越喝越快，直到喝完最后一口酒。程念满脸通红，眼尾不知是因为刚才难过红的还是喝酒熏红的。
“顾夏，其实我特别羡慕你。”
说完吐出一口浊气。顾夏从没见过喝醉的程念，有些新奇的看着醉醺醺的程念，很好奇程念羡慕自己什么，眼神有些涣散的看向程念，强撑着沉重的眼皮。
其实顾夏也有点喝多了，但是比程念稍微好点，还有那么一点理智在，还能思考程念的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醉鬼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起来，事后谁也想不起来那晚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程念那晚说了很多话，仿佛是要借着醉意将憋藏在心底的话说尽。
逐渐的，顾夏有些反应不过来程念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见程念濒临破碎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哽咽，顾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向程念，一步一步走得那样的坚定。
虽然还醉着，但是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全是的体重压着程念，轻轻的抱住她，就这么站着弯下腰抱住了程念，将程念的下颚放在自己肩头。
虽然此刻被酒精麻痹了神经，但是顾夏还能清晰的闻到程念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花香，顾夏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好闻，仿佛进入了一片花海，深深在程念肩头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脆弱的颈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程念的哭声从压抑到后面的小声啜泣，顾夏特别想回到刚才接电话的时刻阻止程念接起那通电话，又或者在那个时候替程念骂对方一顿。
是谁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程念，这可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连平时皱个眉顾夏都能反思自己半天，更别说哭得这么伤心，顾夏的心在程念的哭声中颤抖。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回不到从前。顾夏只能心疼的抱紧程念，让程念在自己怀里痛快的哭一场，眼角也渐渐滑下泪水，落在程念的肩头。
顾夏轻拍着程念消瘦的后背，在她耳边哄孩子似的安慰程念。
程念听见这轻柔的话语更加止不住泪水，天知道她曾经多么渴望有一个怀抱能让自己痛哭一场。
程念的哭声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哭尽，哭到不能自己，哭到脱力，顾夏就这样一直抱着她。
顾夏何尝不心疼程念，听见她曾经的那些经历，恨不得自己能早点出现在她身边，早一点将她带离苦海，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
至少，那段黑暗的时光能有人听她倾诉；至少，在她需要怀抱的时候刚好有个人能抱住她，任她在怀中哭泣。
“好了好了，念念乖，不哭了，都过去了。”
顾夏温柔的话语让程念更加委屈了，哭声也渐渐变大。从没有人用这样缱绻的语气安慰自己，逐渐的，程念伸出手臂环上顾夏的脖颈，在她怀里放生大哭。
或许是顾夏一直弯腰保持这个动作有些累了，顾夏抬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哭得一脸梨花带雨的女人，程念有些不解的从顾夏怀里离开。
仰头望着顾夏，双眼通红，憋着哭声一瞬不瞬的盯着顾夏，眼里是浓浓的委屈，似是在问顾夏为什么不让自己抱，双手就这么无助的悬在空中。
渐渐的有些无助的捏紧拳头，放了下来，偏过头不看她，低声抽泣。
顾夏只是弯腰太久有些累了，但是看见程念一脸柔弱的样子还没来得及舒展快要断掉的腰肢，急急忙忙的将程念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虽然有些醉了，但是顾夏稳稳当当的抱起程念走向窗边。
两人调换了一下位置，顾夏抱着程念，让对方坐在自己怀里，抬手替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可是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顾夏干脆放弃，将女人搂进在怀里，等程念哭个够。
顾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无法评判程念曾经所受的苦，因为她没有穿过她的鞋去走过她的路，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程念一步步走到现在。
顾夏更心疼了，究竟要经历多少的颠沛流离才能摆脱那个牢笼，是不是要经历过非人苦难才会看到彩虹。
可是程念明明受够了前半生的苦，好不容易看着如今事业逐步稳定，却依旧要被她父亲纠缠。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看着那些满怀希望的人一次次破灭，就这么看着他们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为什么要袖手旁观，这难道是上天的一场游戏，而我们就是它的玩物吗，为什么。顾夏不解，上天给不了她答案。
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或许她想要她怎么做。
顾夏看着怀里抽泣不止的程念，耳边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吸气声，顾夏知道程念缓过来一点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跟程念聊聊。
“程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彻底摆脱他们。”
“我当然想啊，可是不管我去到哪，他总能找到我。”
程念语气颤抖，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而暗哑。
是啊，谁不想逃离那个家庭，可是说得简单轻松，程念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还不是依旧没能逃出去。顾夏无奈的叹气，抱紧女人，就这么沉默着不说话。
“那你……”
还没等顾夏说完，房间内突然断电，一时间整个房间悄无声息，两人都能清楚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甚至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房间内借着微弱的光芒，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脸。因为断电的原因，空调也停了，房间内温度不断升高，汗水顺着鬓角留下一道痕迹，直至落入深不见底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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