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滚动的七月傍晚,寸土寸金的天海市中心华宇金融大楼半墙的电子屏上,来回滚动播放着这两年风头正盛的顶流明星顾一诚的奢侈品广告代言片段。
不少粉丝在大楼下驻足拍照,对侧大楼的防窥玻璃后身材挺拔的男人隐在黄昏色调的夕阳里,光线模糊的轮廓中也能看到一张惊世骇俗的侧脸。
顾一诚伸手推开了半扇窗户,热风涌进屋内,拍打在他的脸上,一刹间好像把他带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拥挤闷热的夏天,脑海里出现了一张活泼又爱笑的小脸。
2016年夏
绿色的大棚里声音嘈杂,形形色色的人在摄影机前面穿梭,顾一诚穿着古装剧服蹲在角落看剧本记词。
22岁的顾一诚眉眼之间少了点28岁的成熟和锐利,帅气的脸庞上满是认真,不过是个客串的角色没几句台词。
“这个群演,喂,就是你。”《浮生》的导演彭山指着旁边的一个女扮男装的群演不耐烦说道“尸体是这个样演的吗?连个尸体都演不好老是动什么?”
躺着的尸体一下蹿起来,虽然脸上满是血浆还是不难看出有张清秀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大:“导演,那我觉得我被刺的时候有些肢体动作就…”
话还没说完,彭山挥手打断她,带着讥笑:“你来教我?那你来当导演要不要。”
引得旁边的场务和其他群演纷纷低头笑了起来。“你今天不用演了。”彭山指着大棚出口对脸上满是血浆的群演说。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许念眉头一皱小声嘀咕,许念本科读的是家里了都反对的编导专业,她就喜欢写故事思考角色。写剧本这事家里没一个人同意,这才自己来了横店。
许念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着这秃头大肚腩导演刚嘲笑他那劲,又想了想还没发的兼职工资,要不然忍一下得了?不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许念的人生格言就是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时卵巢囊肿,骂一顿海阔天空。
“导演,你这片肯定能拿奖,拿一个绝世大烂片奖!”果然许念嘴比脑子快,忍个屁,她许念是谁,有仇必须当场就报。
“你你叫什么?!明天也不用来了,场务!以后不准招她。今天工资扣光!”那导演听见许念这么一嗓子,后腮帮都咬紧了,声音豪不夸张的说可以穿透整个剧组。
顾一诚挑眉注意力被这场闹剧吸引了过去,他竟然有些感同身受,其实他自己看剧本的时候对人物的想法也很多。只是娱乐圈这名利场向来看人下菜碟的,顾一诚碰过不止一次灰了。
这小女生的倒是心直口快,挺有意思。顾一诚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许念脸上都是假血浆,灰头土脸的看不清个五官。
不过,这场戏。她不是演完了吗?
听声音还是个女生。这场戏的群演是扮演尸体,需要一动不动躺在泥沙一直被道具刺,大部分都是男生。小女生来这,赚的也是个辛苦钱吧。
顾一诚心思一动,抿了抿嘴,刚想站起来,腿还没打直就旁边的经纪人兼发小兼司机兼保姆的廖光瞟见,连忙把他按下去,低头在顾一诚的耳边说:“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我们这人微言轻的能帮上什么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知道不知道?演好你的小角色得了。”
顾一诚低头看了自己客串的这身衣服,上面还带着些浓浓的汗味。不过自己现在这身份确实也说不上话。
“哪有,你放心好了我又不爱多管闲事。”顾一诚拍开廖光的手,抬起头来呲着个大白牙对着廖光笑。
“你还不爱多管闲事。上上周小区门口那野猫,你拿你自己午饭喂的吧,上周隔壁邻居家那小孩,把生活丢了在楼道哭。咱俩这个月生活费就剩五百了。您到好。嘿!一下掏出去一百。”廖光双手抱胸对着顾一诚翻了个白眼。
“得,到饭点了。去车里帮你拿减脂餐,你别管闲事啊顾一诚。”廖光转过身出去拿盒饭,还不忘记跟顾一诚叮嘱一番。
许念故作潇洒的往大棚外面走过去,脑子里还在嘀咕,骂是骂爽了,工资也没了。真是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万万不能是没有的啊。
许念正心烦着呢,就一脚踩道具上摔了个狗啃泥。
许念看了看周围,还好中场休息,没人注意她这里。
真是丢脸死了。
低头一看脚上还刮破了个皮,“诸事不顺,这剧组铁定克我。”想着今天的群演工资没得结就算了以后还要多抽十块钱去买创可贴,感觉更肉疼了。
“你没事吧?”
许念抬头就看到一张好看的脸,尤其是一双丹凤眼额外的勾人,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夹着两片创可贴。
廖光只说不能管闲事,别人摔跤给个创可贴算见义勇为吧?乐于助人,是好事,不叫管闲事。
许念见这人站着背光的位置,但整个人周围被投射出一圈光晕。顾一诚见她不说话,挥了挥手。
许念把视线向上移,一张高清建模样的帅脸就这样映在眼睛里,真不是她没出息,实在是眼前这男的,太帅了。
她默了一秒,难怪古时候千金小姐都喜欢跟戏子跑路呢,这么帅的戏子,谁不喜欢?不过,可惜了,她不属于会跟戏子跑路的不要万贯家财的那类人。
许念感觉自己再看下去马上要会变花痴,赶紧回过神来接过创可贴道谢。
“你好…帅啊,帅哥。谢谢你的创可贴,你叫什么名字?”许念眨了眨眼,很自来熟的跟顾一诚打招呼,脸上还沾着红色的假血浆,笑起来两颗小虎牙漏了出来,又可爱又搞笑。一双眼里满是好奇。
“没什么名气的小角色咯。”顾一诚低声笑着,懒洋洋的回答完,就往另一侧走。
“喂,我是说名字,没名气的小角色是你的名字吗?”
顾一诚没想到身后这小女生还挺刨根问底,眼中略过一丝诧异,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顾一诚。”
许念攥着手里剩下的一张创可贴,顾一诚转身跟许念拉开距离,光打在顾一诚头顶的发丝,背影挺拔的男人,好像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她顾不上剧组其他人的诧异目光喊道:“喂,顾一诚,我叫许念。”
顾一诚走的很快,一步没停。看样子,没听见。
许念懊恼的剁了下脚,早知道先做自我介绍再问他名字了。
“唉?顾一诚,你刚跑哪去了。”廖光端着饭找了一圈,看见悠然自得往回走的顾一诚。
“干好人好事。”顾一诚扬眉,脸上浮出个笑,又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摸了半天,转头问廖光:“我手机呢?”
廖光: “我又没拿。”
顾一诚: “你少来。”
“我真没拿,你自己出门拿了吗?”廖光把饭往旁边一放。口袋和包掏了个光,什么都有,指甲刀,棉签,创可贴,充电宝,就是没有顾一诚的手机。
“我拿了啊,丢车上了吗?我去找下。”顾一诚说着就往外走。
“车停在公交站对面,你拿了赶紧回来啊。”廖光嘴里含着饭,有点口齿不清。
顾一诚只听见,车停在公交站。
他背对着廖光还是忍不住吐槽:“车停公交站,没点公序良俗。”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把人晒的昏昏沉沉,路边的樟树叶都焉了头。
“唉,这导演,太不干人事了,累死累活一天,半天钱都不给我。”许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公交站台上挤,人群把她头盖住,连带着眼里的光都一同淹没。
正是下班的点,站前台密密麻麻的看见公交停下,全一窝蜂往前挤,许念这小身板,挤公交倒是别有优势。
“走开啊,阿姨,你挡道了。”
许念耳边响起个刺耳的男声,随之而来的是胳膊处大力的拖拽感,扯的她生疼。
她转头望去,头发黄蓝相间,是张顽劣的不良少年的脸,他往前挤着,眉间的不耐烦在把许念推下公交车的时候转换成了个恶劣的笑。
“下去吧你。”
黄毛用力把许念往后一推,身后没人,她也找不到支撑点,一个趔趄,她直直摔到地上,这下好了,新伤没好呢,又添新新伤。
闯荡社会不易,小念叹气。
滚烫的地面蹭破掌根的皮肤,连带着手心都有种灼热的疼痛。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想骂人,却不知道往那骂,乌泱泱的人群,没人回头看她一眼。
眼前忽的笼罩下一大片阴影,许念抬眸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立在她跟前,男人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短袖下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
“喂,你干嘛!?”
男人拽住黄毛的手,如同他拉扯许念一样,硬生生把他从即将关门的公交车门前扯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把我拽下来干嘛?”黄毛声音带着戾气,很是不爽。
“你刚刚不也这样拽她吗?”顾一诚瞄着地上摔的惨兮兮还一声不吭的许念。
怎么还坐着,摔的这么严重,起不来了吗?
犹豫片刻,顾一诚还是对许念伸出了手。
许念心里还在对英雄救美的这位帅哥称赞,这世界果然还是好人多。冷不丁前面出现一只大手,她反应过来,不客气的抓紧,借力站了起来。
这个侧脸,流畅的下颚线似是因为生气变得紧绷,许念愣了下,不会这么巧吧。
把头探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帅的惨绝人寰的脸。还真是,就这么巧。
这世界不仅好人多,还小。
黄毛还想发火,顾一诚身子拉近,冷漠开口:“你最好给她道个歉,顺便把钱包还给人家。”
黄毛瞟了眼顾一诚,表面镇静,心里慌的很,我草,怎么被他看见了,我打死不认看他能怎样。
顾一诚似乎料到了黄毛心里所想,晃了下手机,斜眼睨他:“我拍视频了,不道歉我找警察叔叔咯。”
黄毛显然没想到对面这男人还留了这一手,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帅,心肠这么“歹毒”。嚣张气焰被熄灭,只能认栽:“操,算你狠,对不起,八婆。”
“道歉要有个道歉的称呼,好好说。”顾一诚双手抱胸,眉梢微扬。
“对不起,这位小姐姐。”黄毛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不甘心从口袋里掏出许念的钱包往两人身后一甩。
顾一诚回头去接飞来的钱包,黄毛头也不回,一脚迈上刚到站的公交车上,来了个溜之大吉。
“喏,钱包拿好了。”顾一诚把钱包放到许念手心,面前的女孩戴着口罩,只是那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噢,那个,谢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许念觉得自己是被晒的有点晕,脸好烫,大脑宕机般问出知道答案的问题。
“做好事不留名,下次小心点。”顾一诚挑了下眉头,余光瞟见许念胳膊上的大片红印,若有所思地从裤袋里掏出刚买的冰镇矿泉水。
“给你,冰敷一下会好点。”
一双大手扣着矿泉水瓶,许念抬眼撞进顾一诚漆黑的眸子里,她眼里闪过愕然。
“谢,谢。”许念磕磕绊绊地开口。
“不用谢,我走了,拜拜。”
不知道为什么,许念莫名想跟顾一诚再扯两句话,问道:“他拿了钱包,怎么不报警啊?”
顾一诚的声线很清透,像盛夏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冒着气的冰可乐,他再次开口:“因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嘴角噙着抹坏笑,补充道:“我没拍视频。”
在许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重新摆了下手,消失在人流里,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许念重新站回公交站台。
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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