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顾客变多,酒吧逐渐被抹上了灯红酒绿的色彩,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也越来越大。
姜港将两条胳膊好好地塞进袖子里,看了一眼挂钟:“这个时间的话,你同事应该已经回家休息了。”
“临时叫人出来跟我去相亲,”他说到这略作停顿:“合适吗?”
杜沁妍笑笑道:“合适啊,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陈大夫今天轮休,手上几个危重病人也都出了ICU,松下口气在家躺小半天了,估计正无聊呢。”
她刚才跟陈予铎确认了遍有空与否,此刻胸有成竹:“只要你点头,他那边一定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
姜港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
尤其经人洗脑式劝了半天,他也开始觉得就这样回家有点可惜,特别是对不起自己扎小辫被揪掉的几根头发。
只不过这个‘陈大夫’……
姜港思忖两秒,开口要了个东西:“去也可以,但不能是你花钱订餐厅。你那个同事有名片吗,给我一张。”
杜沁妍听见这话摇摇头:“我们是公立医院的社畜,你以为都跟你们这些老板似的,需要经常出门结交新朋友,一个个名片身上揣随时派发啊。”
她开口想把那人的名字告诉姜港,却在出声前忽然想到了件事。
那天连环车祸的病人被妥善安置后,陈予铎跟她调换了当周值班日期。
将近一点马上交接的时候,杜沁妍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对方的意思是,如果她还没来得及跟姜港说相亲的事,那等提的时候,最好别把他会暴露身份的信息说出来。
杜沁妍有心想问为什么,但纪元弘接她下班的车在楼下等着,还正好拨进来一个电话,一来二去她就给忘了。
“……”虽然不明白陈予铎这份请求背后的原因,但既然已经记了起来,她就没有装没想起来的道理。
杜沁妍找了个托词道:“左右先前不认识,现在告诉你一会儿也得忘。饭店让他订吧,你到时直接去就行了。”
姜港没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迟疑,兀自张了张嘴,想说其实在你们医院,我还真认识一位姓陈的医生。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跟杜沁妍大概貌似好像还是同一个科室。
不过这姓氏毕竟太常见,从小到大姜港听过姓这个的人没有八十也有五十。甚至他当年生的那场,促成了纪元弘跟杜沁妍浪漫爱情的重感冒,为他做初步诊断的大夫就姓陈。
姜港想了想还是没继续盘问,见她和自己卖关子,也就顺坡下驴地跟着调侃了几句:“不说名字那能看看他照片吗,该不会让我俩开盲盒吧。”
杜沁妍反问:“开盲盒有什么不好?反正照片都能P,我家那口子发朋友圈的图比本人肩宽起码五厘米。”
她三言两语拉踩完自己未婚夫,又开始跟面前的人细细解释:“何况陈大夫不上镜,参考意义不大。”
“妍姐,这话你可别让元弘听见。”姜港被杜沁妍逗笑,弯着眼睛打趣:“如果他知道了,准得边哭边去疯狂撸铁,最重要的是还得拽上我。”
纪元弘以前当过赛车手,退役以后训练强度有所下降,但跟大多数普通人比,各方面数值依然很恐怖。
姜港跑健身房纯粹为了锻炼身体,一点也不想学姓纪的挑战人体极限。
他说完这句话晃晃手里的车钥匙,跟杜沁妍和她的朋友们道别。
“我先出去了,一会儿你问下那个陈大夫,然后把见面的地点发给我。”
杜沁妍应了声好,挥手跟他说再见。
……
姜港在车里坐了约莫十分钟,杜沁妍发来一条消息,上面附了他那位相亲对象的手机号和选定餐厅的名称。
他随意将这串数字复制进通讯,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地址。
是家档位不低的日料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环境非常雅致。
姜港谈合作经常光顾此处,算得上挺熟悉,轻踩一脚油门开了过去。
他到的比对方早,据杜沁妍所说是这位陈大夫的住所离这比较远,在网上订完包厢后,开车需要小几十分钟。
姜港则表示不理解,毕竟大晚上吃饭没人愿意跋山涉水,要是这家店太远不方便,那换一个近的不就得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跟杜沁妍吐槽。聊天框顶部在备注与正在输入中反复切换,最后却只发来一句:
【少管闲事,憋住你抬杠的心。】
姜港回了个略略略的表情包,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用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研究起了面前精美的壁画。
他从小学习就不好,艺术品鉴能力也不高,看画主要是为了发呆。
直到还不知道名的陈大夫姗姗来迟,坐下来挡住那张画,身形在墙壁投射出一片阴影,姜港才回过神来。
“……来了?你好。”
他礼节性地说出这句话,视线慢嘴一步,缓缓地往对方脸上飘。
然后很快,姜港看清了对面的人。
“怎么是你?”
跟杜沁妍闲聊时那点被自己按下的猜测变成现实,他马上拧起了眉。
姜港脾气称不上好,念书的时候就是班里的刺头,没少跟同学打架;工作后稍有收敛,手段行为却越发强势。
但那都是即时的矛盾,过后也就忘了。要说真正针锋相对过的,便只有陈予铎……也就是现在站在面前的人。
他今天穿了身深灰色西装,领结腕表一样不少,竖在眼睛前面的镜片被擦拭得纤尘不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在听到姜港的话后,嘴角又忽地放松,扯出了一个不算大的弧度。
他看起来在笑,眼底却似结着一层冰。棱角分明的面庞随着主人的心情更显冷硬,眼眸漆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湖。
“我们多久没见了。”
陈予铎无视他的问话,自顾自说起代表着叙旧的开场白,同时一直在用目光描摹着坐在自己眼前的人。
姜港的变化不算大。
这是时隔多年再次相聚,陈予铎对他做出的第一个判定结果。
高中那会儿姜港正在窜个子,身体极瘦腕骨伶仃,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松垮得像是能再塞一个人进去。
当时他性情飞扬跳脱,头发颜色怎么浅怎么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谁都仿佛自带三分情意,眉骨跟喉结各生一颗小痣,衬得他几乎有些艳丽。
现在姜港的面容分毫未变,虽然因为年纪增长骨骼发育,已经不再是少年身型,头发也染回了低调的黑色。
但他爱打扮这点一如往昔,套在外面的衬衫图案依旧华丽繁复,体态瘦削,将将维持在自律健康的范围内。
陈予铎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容忽略,姜港以前跟他没少对着干,身体形成条件反射,如同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从毕业到现在,十多年吧。”
他将身体往后靠,以随口一提的语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姜港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怎么是你。
陈予铎低头笑笑,他那天半夜给杜沁妍弹消息是一时兴起,发完便觉得没必要,见人未回复也没继续提醒。
只不过看如今的情形,以及姜港的反应,她还是看见并执行了。
“你说哪方面?”陈予铎表情不变:“如果指为什么相亲,那是因为家里催婚催得紧;如果指为什……”
姜港听到这里开口打断,轻声嗤道:“演什么大尾巴狼。”
比起陈予铎,他稍微斜着眼睛看人的方式要更轻佻些,丝毫不加遮掩地将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等大致扫描完后,姜港用肯定的语气道:“我在问什么你很清楚。”
“……你一点都没变。”
他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点评:“看上去人模狗样,还是那么能装。”
日料店上煎茶稀松平常,服务员端盘摆杯时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通常会将其放置在顾客右手边。
只不过姜港是左撇子,物品摆放的方式跟大众相反。
他回国以后跟合作方吃饭,做东的时候常订这家餐馆,负责人对熟客有印象,每接到他的单就会专门提醒员工,让他们在这些细节上留心。
姜港因此早已习惯了从左侧拿杯,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可直到陈予铎也喝了口茶,他才突然想起,今天订位置的不是自己。
“……”姜港空出来的右手虚虚握了下拳,当然明白这是谁安排的。
毕竟现如今坐在这个包厢里的只有两个人,除了他对面的之外还能有谁。
陈予铎大大方方地注视着他,见状噗嗤一笑:“反应过来了?”
他将刚才形容自己的话还回去:“你也一点都没变,姜港。还是喜欢穿花里胡哨的衣服,这么理直气壮。”
姜港闻言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开门做生意以来,他遇到过不少不怀好意的人,像陈予铎这种十数年功力不增的言语攻击,已经刺不到他了。
“彼此彼此吧。”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点就炸,语气平平地用指骨敲敲桌面的印花:“高中时你成绩就高,我以为你的好记性全用在了学习上,结果没想到,摆盘方面也挺有造诣。”
陈予铎抚了抚自己袖口的褶皱,对答如流道:“那当然。毕竟给你打过那么多次饭,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听他谈到从前,姜港再次重重地蹙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他跟陈予铎当年闹得不可开交,谁也没忍耐谁什么,你拆我凳子腿我泼你洗脚水,双方都没占到便宜。
姜港抬起下颌跟对方对视,很久之前就压到记忆深处的憋闷感卷土重来,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他木着张脸,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陈予铎,今天看见你之前,没人告诉我约的是谁。”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答应妍姐跟我相亲。”他想起陈予铎走进来时了然的神情,脸色不由更差了一分:“但过去这么多年,咱俩都到这个岁数了,你有必要没完没了翻旧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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