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青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下意识转头去看,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来人身上是简约的黑色运动套装,下身的裤子侧边抢镶了两条白边,脚上是白色运动鞋。
“你也在这儿补习?”那人提着书包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问她。
“嗯,你也在这儿啊李隐?”林向青有些讶异,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他。
“好了,李隐,还不带着你的小伙伴们进教室,快上课了。”张老师在一旁,假意说了他几句。
“好嘞,张老师,这是我朋友,让我俩一起啊!”李隐边往教室走边说。
张老师哭笑不得,只是跟林向青介绍了一下:“我们这里除了一对一和小班教学,班级是统一的,跟你们在学校一样,只不过每个时间段有不同的老师来上课,所以不用他说,你们也是一个班。”
林向青点点头。
张老师继续说:“你要不先试听?看看老师讲得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学。”
“好。”林向青有礼貌地回应着。
“走吧,我带你去教室。”张老师起身,带着林向青往刚刚李隐进去的那个教室走。
“你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老师待会儿来你跟着听就是了。”张老师看着林向青进去,才转身去了办公室。
林向青背着书包,刚走到第一排,第三排中间就有个人喊她:“林向青!这儿!”
文凝早就帮她占好了位置,此刻正乖乖地朝她晃着手呢。
林向青一眼就看到了高高举手的文凝,又四处看了看,才走了过去。
她第一次参加课外补习,便多问了几句:“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位置不固定的。”文凝边说边拿出笔和教材。
林向青也多少知道一些,补习班和学校上课不一样,这里是你差在哪里补哪里。
上午补习数学,林向青跟着老师听课,确实思路清晰了不少,发下来的习题,虽然做不到百分百的正确率,但至少她这一节课收获不少。
还没听下午的物理,林向青就决定在这里补课了。
林向青不补习英语,因此十点半就下课了,趁等文凝的这点时间,林向青交了补课费,领了补习机构的资料。
张老师去电脑前登记的时候,林向青打了个电话。
“喂,宝贝怎么了?”对面的女声一出来,林向青将电话拿远了一些,恰好能听到内容。
“咳,我打算补习一下数学和物理,我已经报名缴费了。”林向青抿了抿嘴,才开口。
对面很安静,林向青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好,我待会儿再多发一千给你。”
“不用,告诉你不是让你多发钱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拿钱去乱用。”林向青觉得,用她的钱干了什么是有必要让她也知道的。
“我的宝贝真乖,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一中的,到时候来城里住,妈妈照顾你。”
“到时候再说吧。”林向青很快挂了电话,心跳很快。
突然有人拍了拍林向青的肩膀,她吓得站了起来。
“是我。”李隐笑着看着林向青,继续说:“我好高兴,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你。”
林向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失焦,李隐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傻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怎么了?被我吓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惊讶了。”
林向青瞬间回神,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在想事情。”
李隐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这句话才放了下去,“那你要补哪门啊?”
“数学和物理。”林向青抱着书包坐下。
“我也是,那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了。”李隐拉开林向青对面的椅子,把书包放了上去才坐了下来。
“应该也就周末而已。”林向青依旧是这么不冷不热,明明已经共同经历了一个下雪天,但她还是这样。
“那也比之前见面的次数多了呀。”李隐不管这些,只要林向青好好的就行。
至于怎么融化这座冰山,慢慢来吧。
等到文凝下课,已经十二点了。
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四月份的太阳并不毒辣,但直晒久了也不太舒服。
文凝带着林向青去吃补习班后面小吃街的炒面。
摊位一家一家地走下去,最终停在了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小摊位前。
“阿姨,要两份炒面,少辣多香菜,有一份不要葱。”文凝和林向青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就摸清了她的喜欢。
林向青喜欢吃香菜,但不爱放葱。
阿姨负责炒面,里面的叔叔就出来给她们摆上了矮桌子,林向青自觉地去旁边抽了两张圆矮凳。
二人刚面对面坐下,文凝就抬手喊道:“李隐!程之屿!”
林向青回头看,李隐和一个男生正朝他们走过来。
另外那个男生穿的一身黑,背着书包走在李隐身旁。
李隐听到有人叫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快步走过来,坐在林向青身旁,问文凝:“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学。”文凝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程之屿,对林向青说:“这是程之屿,我们一起补习的。”
“她叫林向青,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是同学。”文凝主动介绍了之后,程之屿只是对林向青说了个“你好”,就抽出凳子坐在文凝身旁。
林向青也礼貌性地朝程之屿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们吃的什么?”李隐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回回越来越多,不打算折腾了,就在这里和她们一起吃。
“我和林向青吃的炒面,看你们想吃什么,这家挺好吃的。”文凝抬手指了指店门口贴的菜单。
“那我跟你们一样吧,程之屿呢?”李隐起身扫了一眼菜单,又回头问。
程之屿点点头:“一样。”
“林向青,是今天才来补课的吗?”程之屿象征性地问了问。
“是的,我今天才来。”林向青手里攥着刚刚擦过桌子的纸巾,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坨。
“怪不得呢,以前没见过你。”程之屿看上去不像是话多的人,但此时此刻,林向青却觉得,他在没话找话。
林向青最不擅长和新人交谈,她和文凝的友谊也都是靠文凝自己,日复一日地“刷存在感”建立起来的。
林向青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有一个人每天都跟她说话聊天,她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
如果某一天,这个人没来找她,她反倒会不习惯,也就会主动去问。
和文凝的友谊也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程之屿,别没话找话啊,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林向青。”李隐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甩给了程之屿,后者刚好接住。
“嗯?你们,说过我?”林向青显然理解错了李隐的意思。
“不是,是说过,不是说过。”李隐两次使用同一个词,却不是同一个意思。
“哎呀,是提到过你,而不是在背后说你坏话的意思,是吧?”文凝向林向青解释了之后,又转头问李隐。
后者连连点头。
林向青也明白了:“噢。”
在乡下的九年制学校,大家经常“说”别人,就是背后嚼舌根的意思。
久而久之,林向青也就这么以为了。
“来,娃儿们,你们的都好了,里面有热汤,自己去打。”老板用托盘端了四碗炒面上来,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碗。
“谢谢叔叔。”林向青道了声谢,撕开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拿着两根筷子刮了刮。
文凝和她的动作如出一辙,默契到让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们是双胞胎。
“你俩,干嘛呢?”李隐指了指二人的动作。
“以防筷子上有刺扎嘴。”林向青原本以为这是很平常的动作,可还是有人不理解其中缘由。
“对,这还是我们青青教我的。”文凝笑着朝林向青皱了皱鼻子,一脸自豪。
“哇,学到了,我也来。”李隐惊叹的声音不绝于耳,说完就立刻付诸实践。
程之屿握着筷子,坐着没动,文凝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筷子,撕开之后刮了刮,又递了过去:“嗯,好了。”
“谢谢。”程之屿抿着嘴瞟了文凝一眼,才将筷子伸入碗中夹起面来吃。
临近饭点,小吃街人来人往,周围的人来了又走,但四个人一直坐到了接近一点。
“走吧各位,回去上课了。”李隐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对大家说。
“我先去结账。”林向青捏着手机往店内走。
李隐伸手拉住了她的书包带,将她拉了回来:“不用了,我已经付过了,走吧。”
“那待会儿我们转给你吧。”文凝也是个喜欢欠别人的人。
“他难得请客,我这算是沾了你们的光了。”程之屿走在文凝身边,揶揄李隐。
李隐双手插兜,半挂着书包,剜了程之屿一眼,才说:“你平时吃我的用我的还少啊?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老程。”
“好好好,算我欠你的,行了吧。”话虽如此,但程之屿却是笑着说的,看来他们俩关系确实很好。
林向青鼓捣着手机,渐渐地落后了。
三个人停下来往后看。
“向青快走,你干嘛呢?”文凝叫她。
“来了。”林向青关上手机,小跑几步走到了他们身边。
李隐隐约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但没在意。
补完课回到家才发现林向青把她和文凝的饭钱发给了他。
李隐点了退还,又补上一句:“下次你请我。”
林向青看到消息,还是回了一个“好”。
人就是在互相亏欠、互相弥补的来回拉扯之间,关系更进一步的。
林向青跟着课程补习了一段时间之后,确实觉得在做题方面开始有些得心应手了。
为了感谢文凝,林向青每周六和她一起去补课的时候都会给她带章莺做的鸡蛋饼。
有一次文凝起晚了,和林向青到的时候刚好卡着点上课,早饭没来得及吃,下课吃的时候就被李隐和程之屿看见了。
知道是林向青从家里带的之后,都求着让她下次也帮忙带一个。
李隐还说有机会回去要再去看看章奶奶。
可还没来得及,就传来了章莺一个人在家晕倒住院的消息。
那时,林向青还在补课,接到了舅公的电话。
她和舅公不常来往,可因为他是奶奶的哥哥,又对奶奶很好,她才听他的话。
接到电话时,老师还在上面讲课,林向青举了手冲了出去。
补习班的老师在刚开课前就说过,要上厕所,举手之后可以直接去。
因此对于林向青的行为,老师也没多在意,只以为她是去上厕所了。
舅公把奶奶送到了城里的医院,林向青出了补习班打了个车很快就到了。
走进病房看到章莺浑身插满管子的时候,林向青不知所措,只是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章莺不喜欢她哭,而她本身耳朵不好,所以每次林向青哭都没有声音,这样至少不会让她听到。
林向青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她走到病床前,拉起章莺的手时,才觉得冷得发颤。
房间里响着“滴—滴—”的声音,章莺始终闭着眼,林向青只能从那个显示屏里确认她还活着。
可是,明明这一切不是这样的。
明明她走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
章莺从不告诉她这些,她对林向青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好好学习”。
她有时候恨她的迂腐,恨她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为什么不能多理解她一点,为什么要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阿青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章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勉强发出声音却还是在叫林向青的名字。
她很喜欢林向青的名字,那是她取的。
林向青起身伏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章莺的手很小,由于年龄增大,表面的皮肤逐渐与骨肉分离,成了薄薄的一层,仅仅只是覆盖在上面。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会不会影响你?”章莺躺着说话,用力回握住林向青的手。
林向青只是一味地摇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盖在章莺身上的被子边。
“好孩子啊,奶奶的乖孙女,不哭,你是在心疼奶奶吗?”章莺艰难抬起手,擦拭着林向青滑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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