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陆子衿没日没夜的将账目核对了一遍,发现很多问题。这些问题一目了然,万姨娘管理账目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问题所在。
锦苑端着参汤走来,见陆子衿颇为烦恼的揉着太阳穴,不禁关切的问道:“小姐,账簿的问题多吗?”
陆子衿从锦苑手中接过参汤一边喝一边说:“现在不是账簿的问题,而是管理账簿的人。”
锦苑问:“林妈妈?”
陆子衿叹一口气,放下汤碗:“核对账目只是开头,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你准备一下,我们去见万姨娘。”
晌午后,陆子衿便带着锦苑来到万姨娘的住处,万姨娘躺在软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万姨娘无奈得看着陆子衿,说:“这几日身子一直不适,让你受累了。”
陆子衿说:“姨娘身子为重,我能为您分担自是愿意。”
万姨娘欣慰的笑了:“你倒是懂事。账目都核对完了?可有什么问题?”
陆子衿从锦苑手中接过账簿:“田产、宅院的收入都是固定的,这块没有什么问题。府中仆从月例、各院所需钱财、衣物也有定例基本跟往年一致,也不是问题。只是这吃喝、人情往来的费用有些出入。”
万姨娘看着陆子衿,问:“怎么说呢?”
陆子衿继续道:“有些费用实在匪夷所思,单是一年的烛火钱就多出其他人家三倍多,水房和厨房的费用也虚高二倍多,还有一些费用并未算入其中。人情往来也着实不太合理。”
万姨娘听着陆子衿的回答,问:“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陆子衿沉吟片刻,说:“从账簿上看,许多大额支出费用并没有详细记录,还有一些支出被重复冒领。”
“你查得很仔细也很认真。”万姨娘赞赏道:“不过……”
万姨娘伸手扶着头,一副痛苦模样,彩月赶忙上前帮着她按摩头部。
“瞧我,这身子啊又不舒服了。”万姨娘歉意的说。
陆子衿关切的说:“姨娘可曾请大夫?有病可不能拖。”
“老毛病了,休息两天就好了。”万姨娘笑着说:“只是这账簿的问题可不能拖。恐怕还要劳烦你跟林妈妈好好谈一谈。这些乱账不能不清不楚,否则怎么向你婆母交代?你说是不是?”
陆子衿看着万姨娘,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万姨娘见陆子衿犹豫不决:“你若是为难,还是我来……”
万姨娘话还没有说完,又一脸痛苦的呻吟起来,彩月赶忙替万姨娘揉捏太阳穴。
彩月说:“二少夫人,我家夫人的身体这两日总是这样反复,都快愁死人了。”
“别乱说话!”万姨娘瞪一眼彩月,挣扎着起身:“我可以,这点病痛算什么。”
万姨娘说着要起身,陆子衿赶忙阻拦:“姨娘,身子重要。剩下的事情,还是我来处理吧。”
万姨娘看着陆子衿,欣慰的说:“你行吗?你要是愿意帮我,那自然最好了。我眼下还真没有可用的人选。”
陆子衿看着万姨娘点点头:“既如此,我试一试吧。”
万姨娘赞赏得看着陆子衿:“那就辛苦你了。”
锦苑看在陆子衿,不由皱起眉头。
陆子衿和锦苑穿过庭院,锦苑赌气道:“真如小姐所料,万姨娘还真把这件事情推给你了。唐府谁人不知林妈妈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得罪她不就是得罪老夫人吗?她们不敢得罪,竟然让小姐出面。”
陆子衿听着锦苑的话并不做声,思考着什么。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陆子衿举目望去。长廊尽头,几个侍女恭敬的站在一边,一个年近五旬的妇人正在训诫为首的侍女。
锦苑告诉陆子衿:“小姐,那不是林妈妈吗?”
陆子衿仔细打量一眼林妈妈,个头不高,圆脸,五官虽然普通,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有种让人敬畏的气势。
林妈妈斥责道:“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府里的东西不能往外拿,你们是不懂规矩还是明知故犯?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效仿,府里还不被你掏空了?如果你们不知悔改,那就按照府里的规矩办事,丢了东西就按照原价赔,拿出去的东西要么你拿回来,要么你们自己掏钱买下来!”
侍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林妈妈继续道:“你们记住,若不是唐府收留你们,就现在的世道,只怕你们出了唐府要活命都难。别吃着唐家的饭,还要打破唐家的碗。”
陆子衿听着林妈妈训斥侍女们,看一眼锦苑:“晚些时候你去请林妈妈一见。”
“是,小姐。”锦苑虽然不知道陆子衿要做什么,还是应了下来。
陆子衿回到暮云阁时,唐瑾川已跟随唐明淮出门办事,春香正在院落里晒被子。
陆子衿坐在银杏树下的秋千上,说:“春香,你过来。”
春香应声来到陆子衿面前,说:“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没事,聊聊天。”陆子衿淡然一笑:“我听二郎说你在唐家有十年了。”
墨风笑着点点头:“十一年了。”
陆子衿问:“这么久,那你对唐家的事情应该很了解。”
“那就看夫人想问什么了。”
“老夫人很信任林妈妈?”
“信任,非常信任。她帮着老夫人办了不少体己的事情。老夫人什么事情都愿意交给她。”春香说。
“我看下面的人都很怕她?”陆子衿继续问。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大家自然怕她。再说她性子直,只要看不顺眼的人和事都会说上两句,谁没事会去触那个霉头。很多人见了她都躲着走。不过,我觉得她人不差。”
“怎么讲?”
“上个月,茶房的小翠病了,是林妈妈送她去看大夫,还让人照顾了两天呢。其实我也受过她的恩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林妈妈给我预支了工钱解了我燃眉之急。”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丈夫去世早,只留下一个儿子!林孝远,咱们账房就是她儿子。二少夫人不知道吗?”
“你说账房林孝远是林妈妈的儿子?”
“对,是他。自从他做了咱们账房,老是克扣钱财,特别招人恨。”
陆子衿又问了些许问题,春香一一为陆子衿解惑。
晚饭后,锦苑便引领着林妈妈来到花厅。林妈妈朝着陆子衿行礼,陆子衿笑着请她入座,又让锦苑给她奉上茶盏。
林妈妈看着陆子衿,笑着说:“二少夫人大婚之时,我一直在外收租,未曾目睹二少夫人入府时的盛况,实在可惜啊。”
陆子衿看着林妈妈笑着说:“你我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不在那一时半刻。林妈妈在府里多年,又是婆母倚重的人。这些年唐家在扶风城,你一直照看着唐家的产业,其中辛苦不言而喻,实在让我敬佩。”
“我也是尽自己所能帮老夫人。若非她信任我,我哪有机会走到今日。”
“人人都夸赞您能干,守住了唐家的产业,又置办了不少田产,我这个后辈以后还要请你多指点。”
“哪里哪里,指点谈不上。二少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林妈妈看着陆子衿:“您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陆子衿顿了一下,笑着说:“眼下我碰到一件难事,不知该怎么办,想向您请教一二。”
“你说。”
陆子衿朝着锦苑一示意,锦苑拿起账簿递给林妈妈,林妈妈疑惑的看着陆子衿。
陆子衿说:“您看了便知我想说什么了。”
林妈妈翻开账簿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良久,林妈妈抬起头看着陆子衿:“二少夫人,这不是我……”
“这本账簿,你应该没有看过吧?”
林妈妈有些木然的点点头。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看得不是这本账簿。”陆子衿看着林妈妈说:“对不对?”
林妈妈看一眼陆子衿,似乎已经明白陆子衿的用意:“实不相瞒,我有时候在外无法兼顾太多,便让我儿孝远帮我做些事情。我真没想到他……这混账要害我啊。”
林妈妈说着有些惶恐的看着陆子衿:“二少夫人,这账簿我真没看过啊。”
陆子衿安抚道:“林妈妈,您莫要着急。我知道这件事情非您授意,也相信您是明理之人,才把账簿拿给您看。这些钱对唐家来说并不多,可是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数目。如果这些账目是你亲自经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也就过去了。若是您不知道这笔账,我怕此事传到婆母耳中对您有影响。”
林妈妈看着陆子衿,语重心长的说:“多谢二少夫人将此事告知我,否则我还蒙在鼓里,背负着恶名啊。我叮嘱府里的人守规矩,可是自己却……我这以后还怎么见府里的人啊。”
“此事也不是没有回寰的余地,我相信您一定能处理好此事。”
“二少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我是要脸的人,再不然我怎么去见老夫人啊。”林妈妈情真意切得说。
“好。我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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