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潇然没有回答,他颤抖着嘴唇,声音中似夹杂了百年的孤寂,“对不起,我想你了。”
顾照霜闭了闭眼,“渭城一城百姓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
“是。”季潇然说。
顾照霜几乎是有些绝望的看着他,喃喃说:“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为自己一己私欲让这渭城一城百姓丧命。”季潇然说。所以因为愧疚,他用一个华丽的幻境欺骗了自己百年,也始终没让顾照霜入梦。
卫子安则在旁边思考渭城这案子是谁报到云水间的,九天十地间,也少有人能破南柯的幻境,何况是这小小云水间。
楼月突然出现在卫子安的怀里,瞪着眼看他,卫子安:“……!”
这时卫子安听见顾照霜说:“阿然,我自幼便想着悬壶济世,我也一直为这条路奔走。当时,我就算是死在我自己所走的路上,我也没有任何的遗憾。但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这一切。”
卫子安对顾照霜又不免高看了两分。
季潇然有些苦涩的笑了一声,“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这一城人的命我来偿还便是,我自散性命,以赎我罪。你不必为我如此。”
卫子安觉得自己现在该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安抚性的拍了拍楼月的背,温声说:“既然错已成,季公子以死谢罪,不如将犯的错记在心中,去帮助更多的人。”
卫子安又转向顾照霜说:“顾小姐认为怎么样?行医天下,以去其错。”
顾照霜点了点头,但她现在没有肉身,只得寄身玉佩中。而季潇然也是满脸愧疚的点了点头,但卫子安看到了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顾照霜将灵魂寄存在季潇然的玉佩,而顾照霜的肉身则在那一瞬间,化成了灰尘。
这边卫子安看着他们两个人和好了,厚脸皮要了棺底的冰晶石。这冰晶石是由这数年的寒气和阴气凝结而成,他吸收了这个修为会恢复的更快。
二人向卫子安行了一礼,便相携走出去了。自此天下江湖间多了一位好心的医者,被许多人传诵,但未有人见其真容,只知道医者姓顾。
卫子安低下头看怀中的楼月,楼月有一双紫色的眼,大大的像葡萄一样,现在正瞪着他,脸蛋软软红红的。楼月开口,出声是软软的小奶音,“别看我了!把我放下来!!快去把冰晶石拿了!!!”
“哦”,卫子安呆呆的应了一声,去冰棺下,敲敲打打扣出了一块蓝色的拳头大小的石头,他拿着石头转过身问,“你恢复记忆了?”
楼月身上穿和眼睛同样是紫色的一身绸缎,像个水晶娃娃一样。他抱着手站在那里,若是长大后的他必然是无比邪魅帅气,迷倒众生,卫子安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但现在楼月只是一个小娃娃,那剩下的只有萌了,他高冷的点了点头,“是啊,才恢复的。”说完就歪歪扭扭向外走。
卫子安在后面看的好笑,跨步上前一把他抱起来,“还是我抱着您走吧。”
楼月摆了摆手臂,还是由他抱着了。卫子安捏了捏楼月的小脸,“你怎么落到下界了?还变成这副样子了?”
九天十地,卫子安现在所处的地界称为下界,下界之上有仙域。下界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横跨两界之间的星落海到上界。但也不是上界的人就比下界厉害,只是因为上界的灵气比下界浓郁许多。
楼月撇了撇嘴,稍微避开了一下卫子安的手,板着脸简短回他,“下来寻觅机缘,出了些意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先和我在一起。”卫子安抱着他回了河上,到了河岸,刚才还繁华的渭城已变成一座孤城了,百年繁华,终究是南柯一梦。
卫子安抱着楼月,二人沿着河边走,旁边的洛河向前奔流而去,发出咕咕的声音,一如百年前。楼月轻哼一声,“那就和你先在一起吧,我护着你。”
二人走了一会,楼月仰头看向卫子安不解问:“季潇然杀了渭城一城的人,你怎么不杀了他。”
卫子安轻笑一声,“论迹不论心,他不是好人,但做了好事啊。他因为悲痛过度,控制不住妖气让这一城人丧命,是无心的。给他一个机会赎罪,比直接杀了他好。”
问卫子安“我们现在去哪?”卫子安看着怀里的小孩笑了笑,没有回答。又过了会,卫子安问楼月“你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楼月捏了捏手心,随意说:“应该一个月左右。”
二人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走到了一棵老槐树旁,卫子安把楼上放下,让他站在地上,自己蹲下来和他平行。楼月有些疑惑的看着卫子安,搞不懂清楚他要干嘛。
“你跟着我是因为想要我的密术吧。”这是一个陈述句。楼月的瞳孔颤了一下。卫子安接着说:“但是你想要我的密术是不可能的,我答应了别人不会将密术传出去。我就算是神魂俱灭,也不会让你们天门知道的。”
旁边的河缓缓向前流动,河的两旁是破败的孤城,晚间的风吹动着干枯树叶发出沙沙声,天上的明月为这凄凄的一片山河,盖上了白布。
楼月好像被风吹傻了一样,沉默了好大一会,淡淡说:“不是,我不是因为想要你的密术才跟着你的,也不是因为天门想要你的密术。”他把目光移到银光闪闪的洛河,“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卫子安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纤长,没有前世那些丑陋的伤疤,略有些讽刺说:“那你喜欢的人那么多吗?这次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呢?”
楼月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变得苍白无比,眼中涌上慌乱。
风变大了,呼啸着吹起他们的过往,掀开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恩怨过往。
卫子安看着楼月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刚捡到楼月时的日子。那个时候,楼月还是一只紫色的小貂。那天阳光明媚,卫子安从草丛里抱起他时,他的眼中也是同样的慌乱,但却也有几分好奇。
卫子安那时被师傅日日压在冰凌峰里练剑,冰凌峰上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唯有一棵老松树屹在涯壁,整日陪他的是那颗老松树和山中亘古不变的寒风,以及师傅严厉的训斥。
少年哪里能不向往峰外的风景,只是每每看到师傅忧郁的眼神时,又解开了收拾好的包裹,回到冷洌的牢笼。
在一个清晨,卫子安练完剑准备回去的路上,敏锐的查觉到旁边草丛有一股陌生的气息,但这道气息很微弱。
卫子安小心的拨开草丛,发现是一只紫色的小貂,看见卫子安之后,凶巴巴的叫了两声,但没有跑。卫子安细细看了才发现,这只小貂腿受伤了。
卫子安温声对小貂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从袖中拿出了一瓶疗伤的丹药,倒出来給小貂吃了,那紫色的小玩意儿才不挣扎了,乖乖让卫子安抱着了。
卫子安低头看看怀里的小东西,疗伤的,补灵力的丹药被卫子安不要钱的倒出来,都给他吃了。卫子安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貂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卫子安觉得怀里的小貂更可爱了。
天边太阳慢慢升起,阳光洒在少年身上,也洒在他怀里的小貂上。少年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小貂,喃喃说:“师傅一般一个月来一次,师傅昨天才来过一次。这一个月应该不会再来,我可以养你一个月。如果师傅答应让我养你的话,我可以养你很久。”
而此时卫子安的师傅,一个一身青衣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岩壁后看着他,那是卫子安的师傅—清阳真人。
楼月当时还只是一个小紫貂,他不理解为什么卫子安每天都在练剑,除了练剑就是打坐修炼,偶尔摸摸他,还有就是去书阁里看书。但楼月不是很关心,因为楼月差不多整天都在睡觉。
卫子安就很担心他了,他拉着楼月把他整个貂都检查了完了,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很担心。他抱着楼月边翻医书,边忧心说:“小紫,你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是的,卫子安给楼月取了个名字叫小紫。书页翻动的声音响了很久,整个书阁的书都被翻完了。
但楼月只是睡的比较多,其它还是正常,卫子安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就这样卫子安无论是练剑、还是打坐,楼月都跟着,然后就找个地方窝着睡觉。但每次卫子安要走的时候,楼月都会醒来跟着卫子安走。卫子安就会抱起他,往他毛毛茸茸的头上摸一把,语气轻快的说:“小紫啊,小紫,你到底睡没睡着啊?”然后把楼月揣怀里带着一起走。
如此三年晃晃而过,令卫子人惊讶的是师傅竟然允许他养小紫,本来卫子安把小貂藏的好好的,谁知,一次清阳真人来时,他自己走出来钻卫子安怀里了。但清阳真人只是淡淡看了楼月一眼,未有言语。这便是默认同意卫子安养了,卫子安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此刻,青阳真人照例来指导卫子安的修行,但他只是看了一遍卫子安的剑法,便不再说话。
卫子安满腹疑问,到了屋内,清阳真人仔细看着自己自小养大的弟子,口中说:“跪下。”
卫子安心中疑惑但还是跪下了,青阳真人站在他面前说:“你的剑术、修为都到了瓶截,你出宗门,去看看这万丈红尘吧。这会对你的提升大有裨益。”
地上的少年欣喜若狂,为要见到自己好奇了数年的外面的世界而开心期望,可是等待他的却不是他该承受的。
出宗门历练20年,宗门被灭,至亲被杀,朋友背叛,他只身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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