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各自沐浴完是在酉时一刻。
鹿霖郁披散着长发,坐在屏风后边,望着镜台上的凤鸟金冠,有些出神。这时,一缕赤红的余晖从窗隙落在她已是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等香燃起来的时候,进来一名贴身侍从,她朝鹿霖郁弯腰拱手,恭敬地喊道:“殿下。”
鹿霖郁背对着她坐着,淡声道:“都到了?”
“按殿下吩咐的,一切都已办妥。”阿雾望了一眼那顶金冠,想了片刻,补充问道,“这顶金冠,殿下是不戴吗?”
宫殿内静默良久。
鹿霖郁随意地挥了一下袖袍,低声道了句:“替本王戴上。”
阿雾低着头,不敢冒犯,道:“按礼,卑职不敢犯上。”
“那便不戴了。”鹿霖郁左手抓起镜台上的红绸带,上面挂着两个小铃铛,她看了片刻,便将全部头发梳到头顶,束好高马尾,随后起身就往殿外走。
离开前,她复道:“戌时三刻,本王会与你们汇合。”
“诺。”
另一边,宋琬瓷一身火红的嫁衣,端坐在镜台前。片刻后,她偏过了脑袋,看窗外余晖西沉,心中总有一种不好预感,与鹿霖郁有关,更关乎着整个娄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本该笑容满面,戴上凤冠,随刚来不久的喜娘坐上喜轿,去大殿和她成婚。
可越是这般,她越是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一天会发生什么滔天大事。
她目光收回时,无意间望到了镜台上的糖莲子,是宋湛命人送来的,每一颗糖莲子都裹着雪白的糖粉,带着淡淡的甜香味。
思忖片刻,她忽然对喜娘说,“父王那边可有什么安排?比如......”
“汗王吩咐,公主这天除了与霖王爷拜堂成亲之外,其他事务无需多问,也无需多管。”喜娘的这句话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着宋琬瓷喘不上气,这种不好的预感也随着她讲的话变得更加浓烈。
“也好。”宋琬瓷胸口起伏微重,有些喘不上气来:“那我们走吧。”
说罢,她拿起一颗糖莲子,起身离开寝殿,坐上喜轿。
王宫内,十里红妆,红花纷飞,喜庆的爆竹声里混杂着朝臣们的恭贺声。
甚至,她仿佛也能听见宫墙之外,娄兰子民的声音,是祝福声。
可是,宋琬瓷坐在喜轿内,双手下意识地攥紧着婚裙,微蹙着眉,在心里想,怎么这会儿听着,倒像是子民的惨叫声,啼哭声。
她正思量着,轿子突然停了,一道熟悉温柔的声音慢慢地传进轿内:“阿瓷,时辰快到了,我来接你拜堂成亲。”
这话刚落,宋琬瓷缓了缓心情,紧握住伸进轿内的手,对方的掌温冰凉得刺骨,出喜轿的时候,她伸手摸了摸鹿霖郁的额头,更冰冷得吓人。
“阿......宋琬瓷犹豫了下,改口道:“殿下,您的手好,好冷。”
“无碍。”鹿霖郁浓密的睫毛一敛,声音冷得可怕:“今日是我们拜堂成亲的好日子,我希望你能开心点。”
宋琬瓷握她的手,迟迟不往大殿那边走,低声道:“殿下。”
“有什么话,等拜完堂,再说吧。”
鹿霖郁握住宋琬瓷的手,朝大殿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两个人的心都会比方才更加沉重。
宋琬瓷不敢出声,只低着头,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泪痕。
不等她哭出声,对方的声音早就在耳畔响了:“阿瓷放心,狼不会在这时候出现。”
这话才说完,风便荡起了两人重叠的袖袍,与凌空的红花一起翻飞,随后,在高处,礼部的老官员提着嗓子,高喊道:“喜今日,大齐霖王爷迎娶我朝九公主宋琬瓷!”
“我朝百官,恭迎佳人!”
此话一出,全朝百官整齐朝后退一步,行礼,同声高喊:“喜今日,大齐霖王爷迎娶我朝九公主宋琬瓷!”
在万人恭贺声中,她们同牵红绸,同步入了大殿。鹿霖郁抬起眸,望的不是身边的新娘宋琬瓷,反倒把身居高位的宋汗王深深地刻进眼眸中。
宋湛瞧她一脸阴郁,也不多说,只笑着道:“柳青,开始吧。”
不多时,礼部老官员柳青拱着手,高声念着誓词:“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吉时道!新人拜堂!”
她们各自握着红绸一端,慢慢转过身,外头的天色暗淡了许久,戌时一刻了。
“一拜天地共欢!”
“二拜高堂!”
到了第三拜,宋琬瓷站着不动,眼底盛出泪水,安静的大殿里有了她的哽咽声。她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与自己拜堂的人的神情,也看不清宋湛此时看她的神色。
这世上,除了鹿霖郁,她最爱的人只有坐在高位上的人。
恍然之间,她记起了六岁时候,因为贪嘴,独自一个人溜出宫去集市上买糖莲子。
这会儿,天色渐暗,她买好甜食,转过身,原路返宫的路上,失了方向,误入了枯漠河。
风肆意呼啸,四处是狼嚎声。
她怕极了,一路跑,一路哭。
一群沙狼追着她,露着凶目獠牙,好是可怕。
狼追上来了,宋琬瓷被扑倒在地上,万分惊恐中,她听见了马蹄声,宋湛用箭射死了扑在她身上的狼,把她拉上马的时候,自己的腿却被另一头母狼咬伤了。
从这之后,宋湛便卧床数月,照料他是自己的小女儿瓷儿。
宋琬瓷哭着问父王,为何要救自己?如果不是她贪吃,宋湛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每逢雨天时,腿就会疼得厉害。
那时,宋湛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宋琬瓷抱在怀里安慰。
“父,父王。”她深吸一口气,泪水落在地上,她哭道:“儿臣想问您,六年前那个问题......”
鹿霖郁心疼,低声唤道:“阿瓷。”
“儿臣想知道,父王为何......”
没等她说完,宋湛心揪疼,却告诉她:“瓷儿只需明白一个道理,虎毒不食子。父王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伤害到你。”
宋琬瓷紧攥着手里的红绸,泣不成声道:“儿臣只想知道!”
“柳青!”
“公主!”柳老官员着急,也高喊一声:“莫要耽搁吉时!”
鹿霖郁也劝她:“等拜完堂,再问也不迟。”
“我怕来不及。”
宋琬瓷哭得更凶。
“时间够的。”鹿霖郁来到她跟前,低声复道:“阿瓷莫哭,无论怎么样,我们先把堂拜完。等拜完堂,你便可以找你的父王讨要那个问题的答案。”
宋琬瓷哭:“你不会......”
“我不会。”
戌时两刻,宋琬瓷在所有人的劝说中,抽噎着,转过身,“佳人对拜!”她木讷地弯下腰,视野里一片红越来越模糊,头也开始犯晕,只下一秒,她便闷声倒在了鹿霖郁的怀里。
“阿瓷。”她把她抱得很紧,在对宋琬瓷小声地念了一句:“对不起。”
宋湛见女儿昏阙,也不担忧着急,只慢声说道:“公主身体欠佳,来人,带公主回万慈殿歇息。”
紧接着,他又道:“霖王,时间够吗?”
“足够。”
她们成婚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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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引相思(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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