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仙山,冥渊雪阁吗?”宋琬瓷的内心波澜起伏,而眼前的女子面色憔悴苍白,呼吸变得微弱,嘴边溢着一抹黑血。
沈卿沉负手转过身,扭头低眉瞥了一眼宋琬瓷,静默了半会,淡声对她说:“你在她身边的这些时日,你不是恨她,而是把最珍贵的东西弄丢了。”
“这样东西,于你,于她,都很重要。”
得了这话,宋琬瓷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挣扎着破土而出,身心皆恸。
“阿郁。”
她深深地抽噎,凝视着一动不动的鹿霖郁,再也无法忽视内心对她的感觉。
除了恨,似乎有样情绪胜于它的存在。
她丢失了这份情绪,让她迷失在仇恨的汪洋大海里,无法脱离出来,一直沉沦至就算把鹿霖郁弄上马车,吩咐芍药,她们不在王府的这段时日,务必要看好王府。
易晚灯驱着马车,离开邺城去往冥渊,宋琬瓷都会觉得这条路实在好漫长,走得艰辛。
颠簸的马车里,宋琬瓷抱着昏迷不醒的鹿霖郁,心怦怦乱跳,时不时会掀开窗幔,望一望外面的情况,看见山边晚霞万丈,火红一片,已是黄昏时刻了。
她略有些着急,询问外头驾驶马车的易晚灯:“晚灯,还没到吗?”
“还早着呢。”易晚灯单手握着缰绳,掉转了车头,穿进了一处暗无天日的洞穴,路况变得更是颠簸,周遭湿嗒嗒的,又冷又阴暗,偶尔能听见蝙蝠掠过车顶,翅膀扑哧的声响。
“何时能到?”宋琬瓷有些迫切,问着外头的人:“明日能到吗?”
“不知。”易晚灯如实回答她:“冥渊不在凡间,更不是仙界的仙山。它超出六界之外,亦是六界之内唯一一处有上古神神迹之地。”
宋琬瓷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按你的意思,若非有缘,冥渊便不会出现?”
“兴许是这个意思吧,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王妃能不能寻到冥渊,一切要看你们的造化。”
说罢,马车颠簸了一段路后,从洞穴里穿出绕至一片竹林,此地雾气浓郁,基本是无法辨别方向,再加上天色逐渐黯淡,更是无法再继续赶路。
“王妃,天色已晚,我们在这里先休息一晚吧。”易晚灯按照沈卿沉的指示,将马车停靠在被标记过“十”字的紫竹旁,他放下缰绳,从马车上跳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去拾些干柴回来。”
“劳烦了。”
宋琬瓷抱着她的手开始发酸发麻,鹿霖郁呼吸微弱,她忽然咳嗽起来,胸口时而平静,时而起伏剧烈。
“阿郁,”她捂着她的后心,鹿霖郁的脸顺势往她胸口贴过去,听着她轻轻哄着自己的声音:“阿郁不怕,我抱着你呢。”
鹿霖郁慢慢睁开眼眸,神色恹恹,想呕血的感觉卡在喉咙里,她半张着眼,哑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冥渊。”宋琬瓷说:“只要见到沈师尊,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鹿霖郁枕在她怀抱里,熟悉的气息应如当年第一次见到宋琬瓷一样,像太阳,炽热而充满生的希望。
可她又明白,中了千秋岁,用不了多少时日,五脏六腑便会溃烂,头发会白,既是将死之人,就算她的怀抱再怎么温暖,也不敌心中的那点冰凉:“我们回家,回家......”
得了这话,宋琬瓷把脸贴着她的脸,轻轻地哄:“把你治好了,我们就回家。阿瓷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陪你看日出,陪你看日落,陪你做你喜欢做的事,一直陪着你,阿瓷不想着离开你了。”
鹿霖郁其实听不太清她在讲什么,涩声“嗯”了一下,接下来便听不到她一点动静,说去拾干柴的易晚灯也不知去向。
宋琬瓷摸着她的脉象越来越微弱,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于是便背上她从马车里出来,外头黑漆漆,一片孤寂阴冷,竹林之上更是有乌鸦盘旋,鸣叫。
“卿沉殿下真是不靠谱。晚灯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人。”
宋琬瓷埋怨了几句后,背着她往林子深处缓缓走去,越至林间深处,气温愈是寒冷,大雪飘零,朔风凛冽,眼前似乎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又黑又冷。
“好黑的路。”宋琬瓷的嗓音极为疲惫,背上的人更是一句话都没有,也感受不到她微弱的呼吸声了:“为什么,冥渊为什么还不出现?”
不知是走了多久,已经离开了竹林,眼前是荒芜,寸草不生之地。
宋琬瓷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前走,于是抿了抿嘴唇,眼眶周围湿润了,看不到冥渊,见不到所谓的上古之神,她不知现在所坚持的是什么,也不明白沈卿沉口中,自己丢失的东西又是何物。
只是觉得,这场雪下得苍凉,眼前没有半点生机,好是可怕,像把宋琬瓷丢进无尽的深渊,巨石封了爬出深渊的路,把她逼上了绝境。
“冥渊究竟在哪里?”
正当无助之时,宋琬瓷无意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它在自己的正前面蹦跶蹦跶,像在给她们引路一样,带她们来到一处更加寒冷的地带。
雪花纷纷而落,眼前愕然是一座仙雾缭绕的仙山,周围什么都没有,光秃秃一片得只有层层细雪覆盖在上面。
“这座雪山便是卿沉殿下口中的冥渊罢?”
冥渊的雪下得寂静,周围荒芜平原,山风呼啸。
宋琬瓷背着鹿霖郁仰头望着眼前冷冰冰出现的石阶,心不由得颤了颤。
片刻后,她背着她走到第一个石阶前,气喘着对着背上的人轻声细语说:“这条路兴许有点长,阿郁,你要撑下去,我这就带你去见沈师尊。”
话才说完,她便背着鹿霖郁走上晶莹剔透的石阶。
一步,两边......风雪急骤,她们的身子在风里微微晃动。
宋琬瓷把她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半弯着腰,走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跌落到身旁的万丈深谷,粉身碎骨。
去往冥渊雪阁的路,对于一个灵力微薄的普通人来说,这条路太蜿蜒崎岖,太难走了。
再加上正值暴雪天,山路被雪覆盖,宋琬瓷几乎用尽气力,也不过是走了一千个石阶,望着眼前看不到头的路,好想放弃啊!
可是,她背上的鹿霖郁快死了,无论前路多坎坷,宋琬瓷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下去。
“师尊。”山巅雪阁的大门前,沈卿沉提前到达,她看着水镜内刚刚才到半山腰的她们,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思量片刻,才淡声说了一句:“您不该这般考验她,试探她。”
沈余年一眼都不看水镜,坐在椅子上悠闲吃着不应季的葡萄,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这葡萄甚甜,卿沉真的不要尝一下?”
沈卿沉深吸口气,道:“师尊,我们之间的赌约是否可以就此结束?再这般考验她,我怕她们永远走不到雪阁。”
得了这话,沈余年看向水镜,看到宋琬瓷这张脸,竟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那位从未敬畏过神明的娄兰大祭司,一想到她是怎么一步步害霖神阿姐破禁,心中真不是滋味,声色愈冷:“为师并没有考验过任何人。”
这是她应得的。
得了这话,沈卿沉说道:“可冥渊的雪是您下的,况且,雪里还有神明之力。”
“四季更替,雪是寒,亦是人心。”
沈余年起身,白衣拽地,她只一抬手,一股清冷的神息挥向水镜,冥渊的雪陡然下得更猖獗,更肆无忌惮,让山路变得更难走了。
“四季之中,唯有春冬两季最冷,”沈余年眼神无情,声色愈冷:“春雨润物,冬雪藏物。”
沈卿沉道:“师尊是想让她在雪中寻回那丢失之物?”
沈余年满意地看着水镜内的两人,笑得自然:“宋琬瓷缺失掉那部分,不是心,而是一种感知温度的能力。爱是有温度的,她缺失掉了,为师这般考验她,不过是想让她直面内心的那道声音。”
“卿沉的挚友是杀了她的父亲,可事实上,是宋琬瓷亲手害死了宋湛。她不知真相,怨恨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唯独忘了,这个人也是她最在意的人。”
沈卿沉不言语,静静地看着水镜的景象。
“卿沉你看啊,那条路是不是很难走?”沈余年看着宋琬瓷:“可实际上,最难走的那条路,宋琬瓷正在走了。”
沈卿沉听得明白:“师尊费心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愈发的暗沉,周遭寒冷难耐。
宋琬瓷已经精疲力竭,趴在石阶上哭,难过的哭声于雪山间回荡。
她把头抬起来,望着近在咫尺的雪阁,涕泪直流:“......阿,阿郁,我们......我们到了。”
她们浑身是雪,乌黑的发丝染上了一层雪,宋琬瓷激动地呕出鲜血,随后背着鹿霖郁,慢慢地爬上去,一个接着一个的石阶,都留下了她们的温度。
宋琬瓷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心里那块缺失掉的东西被填满了,激动,除了激动只有一路的哭泣。
抵达雪阁已是雪停的时候。
宋琬瓷背着她爬到雪阁大门的石阶前,朝着里面,虚弱地道了一声:“沈,沈师尊,求求您,救,救救她......”
雪阁的大门紧闭,里面的人不肯见二人。
不过,沈余年不听弟子的劝阻,玩心极大,隔着一扇冒着寒气的冰门,抿了一口热茶,吃了颗葡萄,淡淡地说道:“她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宋琬瓷闻言,心下一顿,抱着鹿霖郁愈发冰凉的身体,她哭着回应里面的人:“她也是我的妻子。”
“哦?妻子?”沈余年连忙堵住沈卿沉的嘴,拦住她施法,继续淡声问道:“可你不是觉得自己是她的棋子吗?怎么,见她快死了,要改口了?”
宋琬瓷累得压根没力气与她争这口舌之快,有气无力道:“沈师尊何必挖苦我?若是不救,我们走便是。”
沈余年沉默半晌,大门依然紧闭,可传出来的声音太冰凉,丝毫感受到一丝人情味:“那你走吧,至于阿郁,生死有命,本座不救也罢。”
“师尊。”沈卿沉看向自己师尊,见她眼底压抑着怒意:“您当真不救她?”
“救与不救,不在你我,而是她要有足够的诚意打动为师。”沈余年继续挖苦宋琬瓷,随便说了个数字:“叩满三千个响头,本神可以考虑救她。”
得了这话,宋琬瓷轻轻地“好”了一声。
她支撑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跪着,一个响头叩下去:
“沈师尊,求求您,救救她。”
一个接着一个响头叩下去,门外的动静不大,但十分折磨人。
没一会儿,在几声痛苦的呜咽里,宋琬瓷因体力不济,再加上大病初愈,而在磕完第一百个响头之后,当场昏阙过去,额间的血流向雪地。
剧情需要,勿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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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岁相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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