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讲红伞菌……菌盖上是否发黏，生尝是否有辣痛感，背面的菌褶是否等长，菌褶基部是否分叉，做熟之后是否发苦……”
连讲三个钟头，席辞终于在结束之后感觉到了口干舌燥。
看着底下一群大大小小乖巧无比的学生，突然就体会到了传说中当人民教师的成就感。
温杜突然站起，懊恼地拍头：“听得太入神，忘记去做晚饭了！”
听到教室后面这句话，所有雌崽们齐刷刷地向后看。
温杜不好意思地扬起尴尬的笑容，挠着红红的脸颊，求助似地看向教室另一端的席辞。
席辞接收到，冲温杜比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对雌崽们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的实践课就提前开课，晚上大家来一起学习一下处理食材，咱们今天晚上吃火锅。”
雌崽们暂时不懂什么是火锅，但是一听到直接开始上实践课都眼前一亮，个个摩拳擦掌想把刚刚学的知识给用上。
席辞给雌崽们分了组，一班20个大雌崽，二班78个小雌崽，席辞让4个大雌崽带16个小雌崽一组，剩下14个小雌崽和柯斯穆、希尔以及温杜一组。
一院子虫浩浩荡荡地奔向后厨取工具与食材，小小的后厨当然容纳不了这么多虫。
好在席辞早就有教大家做火锅吃的准备，昨天采购的一批作为教具的小锅子就已经堆在了后厨的仓库，大家将东西都取到了食堂外的空地里。
席辞先示范，雌崽们拿着同样的食材跟着依样画葫芦处理，温杜则凭着这几天先学的经验，走动着给雌崽们做纠正、做提醒。
大家一时间都忘了饿，捧着食材像是端着什么高精尖武器似的认真。
所有的食材处理展示过一遍之后，席辞去冷储室拿他前天就熬制好的火锅底料。
馋虫一号同学敏锐地发觉那很可能就是美味的秘诀，凑近问道：“老师，这个是？”
“这属于第六卷的内容，柯斯穆同学，学习要循序渐进，一口气可吃不成大胖虫。”席辞笑着打开了盖子，让柯斯穆闻了闻来自火锅底料的诱惑之香。
果然，香辛料的气味一下子抓住了嗅觉敏锐的柯斯穆的心神。
“老师，请问您缺生活伴侣吗？我今年19，等级A ，能吃能睡能打星兽！”柯斯穆馋得眼泪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当同事也估计不能当一辈子，但当生活伴侣说不定能蹭吃一辈子……
因为虫族社会雌雄比例不协调，雌虫内部消化的事也并不稀奇，两只雌虫搭伙过日子就是组成生活伴侣，互相依靠、相互慰藉。
席辞被柯斯穆的谗样儿逗得好笑，晓得他是孩子心性，也还是认真回复他：“老师我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暂时不需要跟别虫搭伙过日子。”
柯斯穆觉得席辞说话可有意思了，“一口气吃不成大胖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些话还真是朗朗上口，一听就特别有文化。
一旁的温杜被柯斯穆惊道，赶紧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席辞老师是亚雌，还是B级亚雌。”
B级亚雌往往意味着，找雄虫结婚不难，不少雄虫为了后代，都很愿意找等级高的亚雌，虽然席辞长得不亚雌，但是等级摆在那里。
就算做不成雌君，只要他愿意做雌侍还是一大把雄虫愿意要的。
不像大多数雌虫，要在前线拼死拼活挣军功、攒资产都不见得能在雄虫面前混上个雌奴。
几乎没有雌虫和亚雌会组成生活伴侣。
因为亚雌在雌虫的认知里都是一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是很受雄虫欢迎的存在，他们和雄虫一样，要靠雌虫保护，就算是军队里的少数亚雌，也都是在后方做一些后勤工作，工作性质决定了彼此产生不了太多交集，更何论超越生死的深厚情谊。
而亚雌认知中的雌虫，往往也无伴侣取向的想象空间，他们明明生活在一个世界，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膜，亚雌们对雌虫们不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众多亚雌的一生都被教育如何更好地为雄虫生育高质量后代。
“？”柯斯穆简直不敢相信。
要不是怕冒犯席辞，他都想摸一摸席辞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是真是假了。
亚雌还会长肌肉？
亚雌有这么高的吗？
“啊……雄虫也没什么好的吧，除了能帮一点小忙生孩子，但没孩子的虫不还有那么多么，”柯斯穆嘴一撇，小声喃喃，“亚雌不会有精神风暴，等我死了他还可以换一个……”
希尔听见柯斯穆的碎碎念后也翻了一个白眼送他，这馋虫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虽然他也惊讶于席辞是一只亚雌。
但希尔关注的是，席辞与众不同的观念。
他刚刚拉着温杜问过，已经初步了解了席辞的教学理念。
他发现席辞不仅不是一个唯等级论者并且他还打算通过实践改变其他虫，这一点足以让希尔对他升起很高的认同感。
希尔想到自己目前仅有心力去改变自己，所以他佩服这个有勇气、有行动去改变大家的亚雌老师。
自己身边这个头脑简单、一心满眼只有吃的蠢虫想要追席辞老师还真差点意思。
这货除了能追上星兽还能追上啥？
无非是想蹭吃蹭喝罢了。
“大家都在干嘛呢？”老院长本来按例往后厨溜达，结果虫也没有、饭菜也没有，听见食堂外面热热闹闹的，便也循声过来了。
“院长！席辞老师教我们做火锅吃！”
“院长，您要不要加入我们？”
“院长你快来看，这个牛牛菌摸一下就变色了，特别有意思！”
温杜这时又拍了拍柯斯穆，轻声提醒道：“院长来了，小心说话。”
柯斯穆瞬间领会，立马不嘟囔了。
几乎没有雌虫和亚雌的组合是事实，但凡事总有例外，老院长就是。
老院长是一只亚雌，他的伴侣是一只残疾后从前线退伍的雌虫，他们共同支撑起了当年即将关闭的第七孤雌院。
他们风雨同舟，相伴百年，抚育了一批又一批雌崽们。
5年前，副院长死于雌虫的常见病精神风暴病。他是C-级雌虫，没有雄虫的安抚，拖着日益残破的精神海活到了一百五十三岁，已经算是难得的长寿。
老院长也是从伴侣离世的那一年开始，陡然走向苍老。
亚雌因精神海稳定，活到两百多岁很正常，而雌虫没有雄虫的安抚，最长寿也不过一百多岁，还要精神力等级足够低才行。
柯斯穆刚才那些“等我死了他还可以换一个”的说法其实是以前副院长经常爱念叨的玩笑话，也是副院长离世前最不甘的心愿。
副院长尽力活到了一百五十多岁，他死前的那几年时常无法克制残破精神海带给他的痛苦，当期的雌崽们都看见眼里。
但柯斯穆记得副院长跟他嘟囔过，他最痛苦的才不是区区精神风暴，他痛苦的是不能陪所爱一同老去，携手步入生命的尽头，只能残忍地留下院长一虫，孤零零面对余生。
他不甘如此死去，不甘永隔所爱，却在死前的那些日子越来越爱嘟囔“等我死了……换一个呀……”，他的伴侣在痛苦，所以他无比希望他的伴侣可以放下他，不要那么痛苦。
柯斯穆若有所感地抬眼望向此刻正专注地教导着小雌崽怎么拿刀切得又快又不切手指的席辞。
天际漫延而来橙红余晖落在他的黑发上映出一缕细碎的辉光，这一刻他颀长又温柔的侧影与当年的副院长重合在一起。
柯斯穆的心也在这抬眼之间怦然一动，这陌生的心跳频率让他有几分怔愣。
他好像明白了五年前的那一天，院长望向副院长的眼神，由此明白了副院长常念叨的那句“等我死了他还可以换一个”，也明白了院长的苍老。
这是什么情绪？
“完了。”火锅底料好像都不够香了，他的眼睛要出水了。
眼睛要出水……一定是……他太想念副院长了。
希尔看他还愣愣得盯着席辞老师的方向，也学着温杜之前那样给他糊了一巴掌：“愣着干嘛？快来帮忙，贪吃第一名，别光想着吃不干活。”
柯斯穆扭过脸来，直接泪崩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稀里哗啦不讲道理地流了出来，涕泪横流的柯斯穆正打算扑上去跟缺德小伙伴倾诉自己的心声：“希尔嘤嘤嘤嘤……”
“发什么神经？！”希尔被他泪汪汪的样子恶心得倒退几步，瞳孔地震般指着柯斯穆的鼻子，“我警告你，我刚刚可没用力，你别想就此碰瓷吃我的份！”
柯斯穆一抹眼泪，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怎么会有你这么贪吃的虫”就去帮忙端沸水了。
希尔：“哈？”
你最好说清楚，谁才是贪吃的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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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等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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