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这世上存在神明,那一定是位性情糟糕、兴趣低劣的神明
“诶?想让我帮你……也可以啦,但是,作为回报,稍微……稍微给我一些干涉你人生的权利吧?”
那大概是我所有可悲人生以及无数绝望呐喊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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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一切都被热情无私的日光笼罩,连平常被星星点点的白云渲染的天空如今也是蔚蓝一片。
明明已经十月多了,太阳炫目的光芒却没有减弱半分,仿佛时间永远停在了往昔的夏日。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校运会,我们班又拥抱着日光在体育课上排练了近一节课,到最后,所有人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喊道别语了,一阵如婴儿学语般的呜呜啊啊之后就各自拿上自己的东西不约而同地奔向小卖铺。只是作为体育委员的我,还得将搬出来的器材搬回体育仓库。
其实我很清楚,包括体育委员在内的一切学生职位,不过是“苦力”换了一种好听的说法。我自然没有愚钝到自找苦吃,只是一年前初来乍到,对学校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加上当时年少轻狂,就心血来潮地做了体育委员,后来就是想逃也无能为力——我被体育老师盯上了,说我的能力强、能帮上他很多忙之类的话,说白了他就是看上我的劳动力了。不论从那种角度去看,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亏本买卖。
“那、那个,我来帮忙吧?”
一位戴着眼镜,几乎比我矮一个头的短发女生小跑到我的身边,她左耳旁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摆动,若有若无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热浪吹散。她是星璃,另一个体育委员,只不过她要体力没体力,要音量没音量,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跑来当体育委员,虽然我能看出来她在努力,但她往自己擅长的学习方面发展应该更轻松才对。顺带一提,她也是我被体育老师强硬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不用了。”
反正东西也不太重,我自己来完全没问题,就算给她她也搬不动,而且还要被早早回到办公室吹空调摸鱼的老师数落说我不关心同学,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她几次伸手想要帮忙,又似乎怕给我添麻烦将手收回,她的手臂来来回回地做做了几次活塞运动,最终还是和自己妥协了。
“……谢谢。”
她的声音小得可以被脚步声掩盖过去。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了。
我将东西放回闷热的体育仓库,出门就迎面撞上了拿了着两根在学校小卖铺就能买到的廉价冰棍的体育老师。他每次都想拿这种东西来打发我,不过会给人报酬这点还算是值得称赞的。
“遥晰,星璃,辛苦你们俩了。”
“没……我都没帮上忙。”
星璃摇着头连连后退,体育老师则步步紧逼。
“再不拿就化了哦。”
星璃看上去有些窘迫,犹豫半晌,还是接过了冰棍。她还真是好打发。
“老师,能换一个东西吗?”
哪有人吃饭之前吃雪糕的?又冷又热的,胃估计会出问题吧。当然,这个抠门的老师可不会听我的意见,瞪了我一眼,把手上的另一根冰棍也塞到星璃手里就一溜烟跑回去吹空调了。
“诶、诶?那个……”
星璃愣愣地看着体育老师走远,而后无助地看向我。
“你要就把两根都吃了吧。”
星璃大概觉得无功不受禄不会接受,为了避免麻烦,我也快步逃离了现场。反正是老师先让她为难的,责任并不在我这边。
我回到操场寻找我的同桌,朋友兼饭搭子的嘉童。她就坐在操场周围的看台上,低头看着她怀里的书包,两只手也伸进了书包在捣鼓着什么。
她大概是在玩手机吧。学校当然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但实际上管得不严,只要小心行事其实也无伤大雅。不过在这种炎热地方玩手机,该说她大胆还是够朋友呢?
“啊,你回来啦。”
嘉童看见我就将书包链拉上,把它挎至背上,顺带将我的书包提起,往前一跃跳了下来。
“喏……我刚才等你的时候遇到朋友了,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哦?”
这也正常,毕竟她的朋友还蛮多的。我和她也只是刚入学时在同一个班,分班后又恰好在同一个班,所以名正言顺地选择对方做了同桌,后来才渐渐熟络了些,话虽如此,但我跟她的关系大概只是同学之上,友人未满吧。我也不是一定要和她吃饭,倒不如说,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你发信息里跟我说不就好了?”
我接过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顺路和她一起往食堂那边走去。
“你中午回宿舍才看手机,还是留下来告诉你一下比较好吧。”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走,只要她不在我大概就知道她是去陪别的朋友了。
我对不辞而别这种东西并不太感冒。
在食堂门口和她分别后,我自己随便吃了点就回宿舍了。宿舍里基本都是门窗紧闭,窗帘拉得密不透光,门还是锁的,回宿舍还得走敲门这个流程,更有甚者出现了对暗号这种奇怪的规矩。不过好在我的舍友比较正常。
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拿我所在的宿舍来说,算上我一共八个人,有三个人带手机,两个人带mp3,还有一个走读。
学校的人也不傻,宿舍的异常状况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他们只是有时会突击检查一下,其余时间都是放养,也可以认为是默许那些行为吧。
我踩着铁制梯子回到床上,解开头发,戴上耳机,面对墙侧卧着看最近更新的番剧。舍友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聊天,不论是在玩游戏、看视频还是听音乐,甚至在阳台洗衣服的人也格外不安分,时不时探个头进来加人话题。相比之下我就安静很多,她们也并不在意,我也是一样的。我连她们的名字都没有完全记齐,更别说是聊天了。我觉得就这样相处下去也挺不错的,互不侵犯,各自安好。
等番剧看完,我躺在把耳机收好,把手机放在墙边,直接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了。舍友的嘈杂与我并没有关系,即便在噪音的笼罩下,我也能很快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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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的气息钻着我皮肤的孔进入我的身体,衣物与皮肤因海水而粘合在一起,令我十分不适。我勉强睁开眼睛,等眼睛完全适应光线,坠入眼中的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我坐直身子,吐出一口气试图将那些莫名疲惫排尽。
不用看也知道,又是这个地方——“边境之海”。
我不知何时起有了到达这个地方的力量,“边境之海”这个名字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里就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海洋,奇怪的是我可以安稳地坐在水面上而不下沉,并且这里有许多意义不明的空白石碑随海一同蔓延到天边。有一些石碑上长了青苔,有一些石碑已经破损,有一些石碑则完好如新。我曾尝试调查它们的意义,但最终都一无所获,唯一能搞懂的是一眼望去就能发现的事实:石碑是无规律分布的。
这里类似一个中转站,只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海水便会上涨,然后,我便能回到过去,并且拥有改变过去的权利。
但实际上,这股力量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精力而已。它似乎必须要以“梦”作为媒介,触发概率低不说,而且能待在过去的时间并不稳定,就像一场梦一样,会受到现实等因素的影响,有时甚至会莫名其妙的自然醒来,更致命的是,回到何时也是完全随机的,这也直接导致了这份力量的价值无限趋近于零。
另外,我本人大概也算得上是无欲无求。说实在,我能想起来的后悔得必须要去改变的事其实一件都没有,往夸张点说,我对“过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感受,如若回想起来,大概也只会觉得这是与我无关的属于他人的故事吧。
神明给予我这份力量大概只是失误或是玩笑吧。
这次我等了很久海水也没有要上涨的意思,我干脆又躺了下去。海水刚好覆盖我的半个身体,从远方飘来的微风拂动平静的海面,产生的波纹接触到我的身体却没有回弹,而是继续自由地朝远方航行。
终于,海水渐渐上升,慢慢地将我的身体吞入其中。我再度将眼睛闭上,感受着冰冷的海温柔地将我包裹起来。
这次,会到达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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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阵强烈的光闪过,潮声被无尽的耳鸣取代。
我突然感觉有人用力地敲了一下我的桌子,我喘着气睁开眼往旁边一看,就对上了我的班主任朱老师那恶狠狠的眼神。我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确认现在的时间点。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大约半年前,黑板上写着“欢迎新同学”几个大字,周围的同学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我的身旁是空的,台上有一个娇小人在演发言,正是我当时的同桌——星璃。
开学时我因为来得晚,只剩星璃身旁有一个空位了。后来班主任让我们自己选位置我才跟嘉童坐在一起。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现在应该是高一下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班委竞选的时间点。
星璃一开始应该是准备竞选班长的,只不过因为她的声音太小,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所以不出所料地没有一个人为她投票,我当时大概是跟风投给了票数最多的那个人。只不过那家伙的管理其实挺烂的,最明显的就是小报告和特殊关照,以至于前不久的班委调整那家伙直接被投票撤职了。
至于星璃嘛,除了体育课以外我基本和她没有联系,在班上她也是一个小透明,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学习挺好的,常年位列班级前三,年级前五十。她当体育委员还真是屈才了。
现在星璃的发言完毕,回到了座位上。我能看出来,她特地跟我保持了一段距离。
“那么现在有谁为星璃同学投票吗?”
班上果然是鸦雀无声。我瞥了一眼低着头紧张地拨弄手指的星璃,犹豫再三,还是举手了。反正没什么意义,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把这一票给她算了。
全班的目光瞬间朝我聚集过来,我瞬间有些头皮发麻,差点就把举起的手放下了
不过我还是选择了坚定自己的选择,好在片刻后一切都恢复了平常,朱老师把那一票划上去之后我就如释重负地将手放下了。
我下意识朝身旁看去,发现星璃还在盯着我看,那高度数的眼镜加上反光导致我完全看不清她的眼眸,只觉得这目光炽热得有些令人不适。
星璃发现我转头,倒吸一口气又低下头开始玩手指,这次的动作灵巧了不少,看上去反而有些杂乱无章。
话说我刚刚在她的发言中睡着,又给她投票。
果然,很奇怪吧。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窗外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强烈,下一个同学的发言声音越来越旷远。
一切在这里断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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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耳旁是学校震耳欲聋的起床铃。我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稍微缓了一下,而后坐起身绑好头发,收拾好东西便离开宿舍前往教室。
外头燥热得扭动的空气使得我没走两步已经有些汗流浃背。路上的学生并不多,他们大多都不喜欢那么早回教室,因为宿舍有床躺,还有适宜的冷气,比那个闷热的教室要好多了。只不过,还是有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回到教室内卷的,但我需要澄清一点,我并不是什么好学生,恰恰相反,我在学习上是一个懒人,喜欢投机取巧,时常抱有侥幸心理,大概属于那种比较容易被判定为坏学生的人。
回到教学楼,我轻车熟路地打开教室的门锁,迈进教室绕了一圈依次将开关、空调以及电闸打开,而后将书包平稳放到座位上。我刚准备坐下,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同桌的座位异常整洁,那些抽象的小贴纸不翼而飞,书、练习册、笔记本分门别类地摆放得整整齐齐——嘉童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下午好啊,遥晰。”
我心中还没有任何头绪,一道算不上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畔。我朝声源处看去,果然是星璃,不过她看我的眼神中似乎少了疏离,反而多了些热切。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怎、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星璃有些困扰地皱起眉头,把书包放到我同桌的位置上,十分自然地坐下。
“……你坐在这里吗?”
“嗯?是呀,怎么了?”
星璃的疑惑并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就她的性格,也做不出这样的事,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我梦中微不足道的行动,真的改变了些什么。
“你怎么了?看上去有些奇怪诶?”
星璃说着就凑了过来,伸手要来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眼中浮现一丝受伤,动作也停住了。尴尬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游走。
“……没,我睡昏头了。”
我和她的关系居然已经亲近到这个地步了吗?我和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朋友的?我和她平时是怎么相处的?……我心中有好多疑问,但我还没有迟钝到要去问本人这种神经大条的问题。
“是么……对了,下午要检查化学卷子,你应该还没有写吧?”
的确,我基本都是要交的时候才补抄作业答案,那些没有答案的卷子有些时候还会干脆不交,反正欠一次两次老师也不会管太多……现在重点不在这里吧?她居然主动给我抄作业啊。与记忆中并没有多少交集的星璃突然变得如此亲密,我并不能一下子适应过来。
“啊……嗯。”
“那,快点抄完哦。”
星璃习以为常地递出一张已经写满解析的卷子,埋头去做自己的事了。我也只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有学霸的卷子给我抄自然是好事,以后大概也能偷很多懒吧……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还没有乐天到这种程度。
或许还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或许我记忆中的那半年已经截然不同了,或许星璃眼前的我同样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我了。
我还能依赖谁吗?凭我这么孤僻的人?
对了……嘉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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