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朦胧的双眼，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手机，在强光下勉强确认了现在的时间：凌晨五点半。
依旧是我平时醒来的时间，但因为今天是休息日，所以我并不会这么早起床。
我闭上困顿的眼看伸手去摸被我抱在怀里的被子，不出意外又被我睡乱了。我只好在一片黑暗中去整理它，等它恢复原来的形状，我便又抱着它不知不觉睡着了。
之后断断续续醒来几次，直到我再也睡不着了，我才从床上坐起来准备玩玩手机消磨一下时间。
房门外偶尔传来父母的交谈声和短视频的声音，但到11点这些烦人的声音就会随之他们入房睡觉而消失，直到那之前我都不会起床，他们也不会来管我。
我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星璃在7点左右给我发了句“早安”，我回看并不存在于我记忆中的聊天记录，发现我们至今为止都没有交流过，而今天这个“早安”是第一次。
出于礼貌，我还是跟她道了个早，稍微等了一两分钟也没有来讯，我就照常戴上耳机玩玩游戏、刷刷视频。
因为我的母亲管我的手机有些严，到了高中还在用老一套的管理方式——没收，现在它应该还躺在父母房间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甚至有可能在被母亲存放在她上班的地方。于是我几年前在网上便宜买了台二手手机，但至今都没有被发现过。不是说我有多么谨慎，而是我的父母忙于生活，对我的事基本一问三不知。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我和父母的关系大概就这样永远保持，不会发生改变了吧。
不也挺好的吗？
父母的交谈声突然变大了些，大概又是因为在超市还是在菜市场买菜更便宜、更新鲜这类无聊的事吵起来了。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这其实还挺家常便饭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便起床洗漱，将原本的早餐当成中午饭吃掉，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等着吃晚饭。
饭桌上我不知该说是压抑还是热闹。我的父母在吃饭时经常看手机，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与音乐让我胃口全无。
“吃青菜啊？青菜都不吃。”
母亲似乎是笑够了，找茬般猛地夹了满满一碗青菜。其实我有在吃，只不过是因为她看视频入迷没看到而已。
明明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但我怎么也习惯不了，心底里不可控制地燃起怒火。我虽然很不爽，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将饭菜快速解决掉。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我的父母就很没有耐心。对外我总是非常多虑，尽可能地置身事外，给予他人廉价的温柔，我也成功利用这层保护罩让自己没有那么容易受伤，但对我的父母，我却总是容易冲动，不论我是否占理，不论他们的出发点是否正确。
晚饭过后，他们便先后去上班了。
今天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跟他们见面了，因为明天下午我就要回学校了。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又突然响了，而且还是十分罕见的电话铃声。
果不其然，又是星璃。
我迟疑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7
“……嗯。”
我和她又安静了下来。
这种断断续续的对话我却意外地并不反感，除去错愕之外，剩下的大多都是紧张。
“那……晚安？”
这就结束了……
“晚安。”
电话在下一秒就被挂断了，紧随其后的是星璃发来的一句晚安。
我被她逗笑了，也给了她一个回礼。
我躺在床上，她温柔的声音似乎又飘荡到我的耳旁。
迎接美好的明天吧……我并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与期待，但起码今天算不上糟糕。
.
校运会本是在周四周五举行的，接连两天不用上课，痛快地疯玩之后又是一个周末，没有人会对其不满，结果校方不知出了什么事，在周二突然通知把校运会压缩成了一天，也就是只在周五举行。
这下好了，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难得形成了统一战线，但终究还是各自在私底下吐槽和抱怨，牢骚发完还是得老老实实服从安排。
不过我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虽然说是多辛苦了一天，但对于我而言本质上大抵相差无几，反正大多都是在发呆和偷懒中度过的，我也没有闲情雅致去违背自己的内心去迎合他人。
真到了校运会当天，热闹程度也不减去年。倒不如说渡过周四本不存在的苦难之后，大家都能玩得更尽兴。
入场式我们班穿的是印着有些老土logo的普通白色衬衫，因为朱老师说学校不允许学生穿胡里花哨的衣服，要穿cos服还得经过检查和同意。
但现实是，我们隔壁的七班就整了个反串:男生穿女装，女生穿男装。乍一看还真不是花里胡哨，只不过当然还是会引起不满。
“凭什么他们能穿成这样啊？违规了吧？”
“我们就穿得这么普通，早知道就搞夸张一点的logo了。”
我们班里已经叫骂连天了，整个操场很快就沦陷在这场无意义的骚动里。
操场上过于嘈杂了，而且主席台上的人讲话还啰嗦，站在密集的人堆里晒太阳，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升华了一样。
我前面是举班牌的星璃，虽然班牌没有多重，但毕竟是星璃，我是有想过帮她。
“不行……你都帮我承担比赛项目了，这个就让我来吧！”
当时的星璃如此坚定，我也没辙了。
但现在她双手紧紧握着班牌，纤细手臂微微颤抖，已经有晶莹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上齿轻轻咬住下唇，看上去很吃力的样子。
“我帮你拿一下吧？”
星璃回头看我一眼，眼里的犹豫很快被决绝所淹没，像是赌气的孩子那样摇头。
“不用了。”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喜欢吃这种没必要的苦头。我也有些想如往常那样撒手不管，但她开始喘气了，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记得她说过我们是好朋友，虽然与我的认知并不相符，但也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既然作为好朋友 ，就不能坐视不理。
莫非我超好搞定？
星璃因为疲惫所以握得并不太结实，趁其不备很轻松就夺过来了。
我装做若无其事地望向一旁，但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头皮也有些发麻。
星璃会不会生气呢？我是不是也成为了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结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伪善者呢？
我鼓足勇气再看向星璃时，发现她也在直勾勾盯着我看，眼里的清泉似乎在涌动手臂因还没适应过来还早颤抖着。
好像做坏事了啊。
“……谢谢，麻烦你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周围的噪音似乎变得偏远了，火辣的阳光似乎变得明媚了。
我伸手拿出口袋里的包装纸递给她，她呆愣地思考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已经汗如雨下，赶忙小心地抽出一张纸背过身去擦汗。
等开幕仪式结束，各个班级就能到各自的看台处坐下了。我们班的看台正朝阳光，对面看台则是阴凉的，学校不允许随意走动，特地给每班发了两张通行证，除运动员外持有它才能进出操场，同学们只好撑着伞抱怨，不久后都懒得浪费口水，安静地观看校运会了。
往好的方面想，下午更加毒辣的阳光不会关照这里也算是优点吧。
但与我没有太大关系，我的两场比赛都在下午，我终究是要晒太阳的，而且上午下午的全都要“享受”一遍。
看台上的人大多都是不安分的，很多都在埋头悄悄玩手机，他们或许认为这很隐蔽，但实际上这是掩耳盗铃，在旁人看来十分显眼。
“喂！级长来了。”
我在发呆的时候经常听到班里通讯员的报告。我不会在这种场合做玩手机这种危险的事，所以并不用太在意他的喊话，但星璃去做志愿者了，嘉童似乎也不在班里，还挺无聊的。
下午我被广播点名去运动员准备区做准备，正好顺便去上个厕所。厕所离准备区不算太远，就在主席台后面。
我刚到厕所门口，就撞见从里面出来的嘉童，她的胸前还挂着通行证。
“哦，轮到你比赛了吧？”
嘉童像是刚想起来这件事那样脸上略带些惊讶，随后站在原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问话。
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跟我跟嘉童的关系，不过最起码是到“认识”这个阶段了，但对于她来说“认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她属于“社交大使”这一种族。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嘉童一脸坏笑地凑过来，把藏在背后的东西轻轻拍在我的背上。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硬质物。
“在找些乐子吧。”
嘉童稍微大胆了些将其拿出来在她身前晃了晃，果然是手机。
下午我也算特地留意了一下她，而她拿通行证离开之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特地拿通行证出来玩手机，挺而走险，也很有她的作风。
不过她既然能对我做出比我记忆中还要亲密的举动，也就说明了她跟我的关系大概并不止是“认识”，还很有可能比我记忆中的关系还要好上不少。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既然如此，我也无需顾忌太多了。
“你会主动问的事？嗯……”
嘉童看上去有些期待，不，倒更像是成功将猎物引到陷阱内的得意。
“是我和星璃的关系吗？”
她果然知道些什么吧。
“可以告诉我吗？”
“我和她嘛……曾经是朋友哦？”
“曾经？”
嘉童似乎看到了满意的结果，调皮地笑着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出来太久可不好，我得回去了。”
嘉童明显故意给我卖了个关子。
疑点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以我的人际关系、社交能力和查证思维，如果她不愿意主动告诉我，我很难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回到调整好心态后，回到准备区进行热身。
长跑和接力赛是校运会最后的两个项目，有很多体育生参加，比赛会十分精彩，更何况比赛结束后就能回家了，同学们的热情就更加高涨了。比赛还没开始，整个操场都飘荡着他们的欢呼声，烈阳也配合他们照耀得更加猛烈、更加耀眼。
首先进行的是女子800米，每个班至少要有一人参加，但实际上每个班都只有一人参加。
我按照指令站到跑道上，因为跑步只是兴趣导致起跑方式没练习过，就连站立式起跑都有些生疏。
我旁边的那位一开始就跑得特别快，连带着其他人也像是不服输那样去跟她的节奏，一下子跑出了短跑比赛的气势。
我自然是按自己的节奏跑的，不出所料落到了最后。经过我们班时我特地不易察觉地往班里瞟了一眼，理所当然没有为我加油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人埋怨我，毕竟我在某种程度上是替她们挡了一刀的。
这样就挺不错的。
“现在落后这么多怎么追得上啊。”
经过其他班的时候我却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们大概也明白长跑一开始不能跑太快，但见落后于人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产生压力，进而导致焦虑。
人的行动太容易被情绪左右了。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种比赛没必要太重视，毕竟选手乃至裁判都并非专业的，大多都是稍微了解规则就上来充当人手。
我这种一直保持匀速且对待比赛不认真的人也没有资格评判就是了。
跑完第一圈，我在终点处看到了穿着志愿者服坐在遮阳伞下的星璃，其他志愿者都在谈笑风生，她却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最后一圈，前面冲太猛的选手明显已经脱力，速度慢了不少，我就想着在这一圈稍微加了些速，她们就一个个地被我超越了。
这下我难办了，我不能回头观察情况，也不能做出明显的减速举动。
在我担心之时，我们班突然爆发出了轰鸣般的呐喊声，我瞬间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我的身体也有些僵硬起来。我望向终点处时，原本坐在太阳伞下的星璃也走了出来，沐浴在阳光下，远远地观望着我。
有些喘不上气了……
我前方不远处的选手突然一个踉跄倒下了，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速度降低将她扶起。
在这时或许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我本就没有在认真比赛，比赛的胜负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
回过神时，欢呼声与掌声都已经消失殆尽 ，彻底坠落到空气中。
他们是否后悔对我产生期待了呢？
“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扶着她才没迈出两步，星璃就远远地小跑了过来。
“交……交给我吧，你快继续……继续比赛。”
只不过星璃那娇小的身躯真的能扶得动她吗？而且，明明也没有帮我的必要……不对，这大概只是志愿者的义务吧。
“快去啊。”
星璃好像真的很在乎这场比赛的输赢。
我将她交给星璃，转身用最快速度朝终点冲刺……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这么做了，但可惜我的身体却比我的头脑先一步冷静下来，只到达到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速度。
最终成绩：第三名。
操场上的寂静被欢呼冲破，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欢快，但我却没有任何心思去享受任何东西。
这不是毫无成长吗？一点改变都没有啊……永远都无法为了他人而努力。
接下来的接力赛我抽到了第二棒，是一个相对轻松的位置，换做平时我一定会高兴的吧？但自冲过800比赛的终点后的事我大多都忘记了，只记得“接力赛第一”这个被人反复念叨名号。
“久等了。”
熟悉、清凉、温柔、舒服的声音荡进我的脑海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模糊的夕阳长眠天际，辉煌的金光拥抱大地。星璃被耀眼的光芒笼罩着，但那如璀璨明星般的笑容却更加绚烂夺目。
“我是专门来给遥晰送水的志愿者哦？不过有点晚了呢，是不是已经不口渴啦？”
星璃递过来一瓶闪耀着金光的水。
“没、没有……谢谢。”
我将其轻轻接过，但却无法用其将我身体的污浊洗涤干净。
以为幸运地发生了改变，以为所谓的期盼能得以实现，结果还是无法有所成长，无法有所觉悟。
“怎么啦？不舒服吗？”
我吐出沉重的一口气，再转眼望向天边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没，有点累而已。”
星璃向我迈进了两步，轻轻地抱住我，将脸埋在了我的胸口。
“辛苦你了～”
我低头看她，她的耳朵果然又红了 ，是在这群青色的世界里格外漂亮的一抹粉红。
我却无法伸手去回抱她，只能顺着变故往前走，就算不知终点为何；只能享受着别人的温柔，就算不知源自于何。
我果然，烂透了。
接下来会变为周更
望各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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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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