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后的第二天,是闻负灯开车送向芜去的学校。
“你没有工作吗,最近?”临下车前,向芜扒着车后座问。
“剧组刚杀青,最近不工作。”闻负灯说完,遥控开了车门:“不下车送你了,好好上课。”
向芜撇嘴:“我不是来上课的。”
“别为难老师。不然我就不给你取贝斯了。”闻负灯威胁道。
对此向芜做了个鬼脸,拎着自己的小斜挎包就跑下了车。
上次因为向芜不在家,小祁总把自己开车拉过来的贝斯拉走了。闻负灯今天打算过去把打算给向芜的贝斯接回来,顺便还个人情。
而向芜决定来学校,是因为谭笑告诉她,班主任去查那天锁门的监控了。
她想去把监控存下来,拿给闻负灯看,为自己正名。
不管工作了几年,向芜说到底,在心智上只是一个十分记仇的小孩罢了。
毕竟也没有谁给过她时间发育过自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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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教学楼,向芜想第一时间就去安保室看监控,却被告知年级组长找她谈话。
想到了闻负灯说的“不要让老师为难”,向芜最后还是去了年级组的办公室。
高二十三班仍旧热闹,学生嬉笑打闹,一点也不见要期中考试前的紧张。
凤瑜恒来到谭笑旁边:“向芜不是说她今天回学校吗?怎么没见她人。”
“年级组长找她聊天啊,感觉要骂死她了。”谭笑托腮。
凤瑜恒想了想,伸手拉了拉谭笑的袖子:“诶。”
“干嘛?”谭笑皱眉。
“咱们去年级组看看吧,解救一下你孩子。”凤瑜恒说。“她日子过得够不好的了,年级组长训话又臭又长,别把孩子骂抑郁了。”
这个提议让谭笑眼前一亮:“哇,瑜神你人还怪好的。而且跟你一起过去,年级组长不会骂我,嘻嘻嘻。”
说做就做,她从座位里窜起来,拉着凤瑜恒直奔年级组。
他们扒着年级组的门看了一会儿,看到了几个老师,也看到去办事的学生,但是没有年级组长,也没有向芜。
“谈话的话一般都在会议室吧?”谭笑忽然想起来。
于是两个人就转到了会议室门口,果然看到了向芜和年级组长在里面。
年级组长还在滔滔不绝,而向芜则生无可恋地双手托腮,眼神放空。
俨然一副被摧残得精神恍惚的模样。
凤瑜恒二话不说敲开了门:“呃,李老师,打扰了,等会儿的课有小测,我想问向芜能不能去上课?”
谭笑躲在他身后,只露出来个脑袋,赞同地点点头:“对,小测。”
老师这种角色对谭笑这种三无学生来说,天生就具有血脉压制。
她可做不到像凤瑜恒一样,对老师撒谎的时候能如此理直气壮。
“她不着急小测。”年级组长潇洒地一甩手。“你们回去吧。”
“呃,那你们在聊什么啊,我们能听吗?”
凤瑜恒说完这句话,被年级组长扫了一眼。谭笑紧张地蹦出来:“那个……好几天没见着向芜,怪想的。我们就想过来看看,老师,向芜不是故意翘课的,她被锁在那个,器材室了,然后她发烧了,真的,道儿都走不直。”
年级组长推了推眼镜:“我知道啊。”
“啊?您知道啊……”谭笑咬了咬嘴唇,“哦。”
就在凤瑜恒和谭笑绞尽脑汁想理由把向芜带走,又生怕把年级组长惹生气了直接把他们两个轰出去的时候,李老师忽然大手一挥:
“你们要关心同学,也行,都过来坐吧,我和向芜说什么都没用,你们也来听听。”
犹豫了一下,凤瑜恒和谭笑拉着沙发凳,一左一右坐在了向芜边上。
凤瑜恒把手伸到向芜眼前,上下挥了挥:“怎么个事儿?”
“就……”向芜已经被盘问得身心俱疲,“谢谢你们还想着我哈……李老师老觉得我被骗了,我说不清楚。”
这个李老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稀里糊涂地回答了,比如她是不是和单身男人同居,她说是。
她是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他给了她温暖和关爱,向芜也说是。
反正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向芜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闻负灯的事,一直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就显得更可疑,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啥被骗了?”谭笑问。
年级组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那天打车送向芜回家的学生?”
谭笑点头:“是呀。”
“那向芜家里的情况你清楚吗?那里是她家,谁和你说的?”李老师问。
谭笑:“她自己说的呀。”
“你们知道,班主任说我从偏远的地方来的吧,理论上,是这样。所以,李老师也觉得是这样的。但是我住的地方很贵,理论上租都租不起。”向芜撑下巴撑得手腕都疼了,她问凤瑜恒:“我拿不准,能说我的事吗?”
“包能说的呀,咋还不相信老师。”凤瑜恒说。他已经弄明白怎么回事了。“我来帮你说。”
他拍拍向芜肩膀,对李老师说:“向芜没有和社会人士乱交往,她现在住的那个人家我认识,是我哥哥的朋友,包正人君子的,向芜的家长不想管她,是那个哥收留了向芜,而且那个哥工作很忙,全球四处飞,几乎不在家里的。”
年级组基本上都知道凤瑜恒的家庭背景,他这么一说,年级组长明显愣了一下。
毕竟年级组长也只是老师,并不清楚为什么某个学生来办理借读。
她迟疑地说:“这样吗……那向芜,昨天电话里说是你家长的……”
“就是凤瑜恒说的那个。”向芜说。
闹了半天,纯粹是老师想太多。年级组长这才觉得自己话说太多,口干舌燥的。
“啥啊,向芜你不早点说清楚。”她皱眉埋怨。
对此向芜也很冤枉:“我说了,您没相信。”
谭笑在一边笑出了声,然后惨遭年级组长怒目。
李老师捏着眉心,身心俱疲:“都走吧。向芜,让你家长有空来一趟学校,聊一下你的教育问题。”
“哦。”向芜觉得闻负灯不会来的,但嘴上先应下了。
然后她被谭笑和凤瑜恒拉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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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学校,就又上了一天的课。期中考试迫近,有老师开了小班课。谭笑比较倒霉,她中午、晚上都要去找化学老师开小灶,因为她月考成绩太差了。
于是向芜自己去了安保室。
在监控录像中,她看到自己拉着球车先进了器材室,田艺紧接着绕过来,就关上了器材室的门。
因为钥匙插在门外面的锁孔,所以落锁十分顺利。
“我能拷贝一份吗?”向芜问。
“不能。学校有规定。”安保室的人说。
“那我能录像吗?”向芜问。
这话让安保室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不能。你们学生别耍滑头。”
“可是我被锁在里面了,我得找老师。”向芜说。
“我们会负责告知老师。学生没有拷贝权限。”
安保室的人严防死守,向芜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让他松动。最后只能无功而返了。
她有点烦这些规章制度,但并没有气馁。
这毕竟也是一个科技发展了的时代。她作为“人肉计算机”,其实也是知道怎么利用计算机技术“偷”走安保室的监控视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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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以后,向芜在客厅看到了一个薄荷绿的贝斯立在支架上。而闻负灯不在家里。
她给贝斯拍了张照片发给闻负灯。
向芜:“我能玩它吗?”
对面很快回复:“它就是你的。我今晚回去晚,你自己早点休息。”
闻负灯不回来,向芜自己点了外卖,但因为晚上又有些低烧,所以没什么胃口。
她吃了一点点就吃不下了,最后抱着电脑回了房间,开始摸索着运用一些技术来入侵学校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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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周的时候,整个高中部空中凝了一层肃冷。
大多数学生的情况都和谭笑类似,平时学的东西没有掌握那么牢固,考前不得不手忙脚乱地临阵磨枪。中午的时候办公室总排起来长队,是来答疑的学生。
像谭笑这种情况就更凄惨一些,她不是主动去找老师答疑的。
她是被老师主动找上门的。
为数不多比较清闲的情况,是分别以凤瑜恒和向芜为代表的两个极端。
前者平时积累足够,只需要忙着自己的学习进度。后者事不关己,爱咋咋地。
中午的时候,谭笑在食堂草草吃了饭,就匆匆回教学楼了。向芜不愿意回班里,在学校里四处溜达。
路过学生剧场的时候,向芜听到了里面有乐器的声音,她走到门口看了一会儿。
原本她想加入去问问,但里面有一个很严厉的指导老师,演奏总是刚开始就被叫停,然后就有学生被单拎出来批评。
而且室外太冷了,向芜还是没有买外套。她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缩着脖子决定去图书馆找凤瑜恒随便干点儿什么。
走到实验楼的长楼梯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渐进的脚步声,向芜用冰凉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猛地回身。
“是你啊。”向芜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虽然她很没戒心地被这个人关在了器材室里过了一夜,还很弱不禁风地发烧了,但她很难对一个真正的女学生报以警惕之心。
这个女学生有可能带给她的暴力而引发的恐惧,远没有向芜发现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实验模型来得吊诡。
“我想和你认识一下,加个微信行不行?”田艺忽然有些友好。
但是向芜并没有相信:“你不想认识我,你肯定有别的事,你不说我就走了。”
田艺大概是咬了一下牙,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愣是没表演川剧变脸,仍旧维持着友好的样子:“你等一下。我们去那边说。”
她快速说完后面半句话,忽然一步跨过两级台阶,一把拉住了向芜的手腕。
“啪”地一声,向芜高高抬起手腕。她在第一时间把田艺的手甩掉了。
田艺趔趄了一下,很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像是没想到向芜会反抗那样,然后她上来双手抓住向芜的手臂,眼睛里终于藏不住恶意:“你躲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天,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
手臂上的挤压感让向芜头皮有些发麻,她拧着胳膊挣扎,另一只手握住楼梯扶手,把自己往上拉:“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谁会信。”
田艺其实没想到向芜会这么果断地反抗,之前她碰上那些人都十分软弱,要么因为害怕她,一上来就会听从她,要么在她这里吃过苦头以后,很快就会妥协,答应她虚假的求和。
可是向芜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推拉之间,向芜终于抽走了自己的手臂,她第一时间往楼梯上跑了几步,想和田艺拉开距离。
然而田艺出于惯性,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台阶变成了一个长滑梯,她咯噔咯噔一滑到底。
这会儿正是初中生上课的时间,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实验楼大门涌入了一大批校服上是黄色线条的初中生。
有性格恶劣的男生,见到田艺四仰八叉摔在那里,发出了不礼貌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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