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心想,难道这乌金铜钱伞,竟是个不会降落的伞!
铜钱伞似听到其心声,故意抖了抖伞身,以表不满。
随后,降落到离地面很近的位置,只有这小人儿半个身量的高度。
但因为刚滑行的速度有些快,萧若还是狼狈的落地,由于惯性在这片松软的草坪上跌跌撞撞的翻滚了几圈,撞倒了什么东西才停了下来。
躺在高高的野草中,他晕晕的看着东方欲白的天空,黎明就要来了。与黑夜带给他的紧张感不同,蒙蒙亮的天光,让他感到心安。
不知是太累太困,还是滚撞的有些头晕,本着他一贯在哪迷糊,就在哪睡着的本事。
小紫烟闭上沉重的眼皮,瑟缩的靠着一个柔软又温暖散发着清香的大草垛,就这样睡着了。
梦里,小陪葬品站在那里,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香烛,一脸迷茫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呆愣愣的,任他如何喊,也不回答。
对啊!小家伙还在香炉峰上等着自己,鬼将大人会不会还在墓中呢?如果他们见到自己的样子,该是多么惊讶啊!
可是你为何偏偏降落在这儿?一个声音在昏沉中问他。
确切地说是掉落在这,为什么会掉下来呢?
对啊?为什么会掉下来呢?
就在他快醒的时候,刚刚掉下来的惊慌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回放。
因为……
魂织断,断了?!
断了?!
他呓语一声,猛的惊醒,魂织,断了?
迷迷糊糊间,他发现手腕上的魂织真的消失了,就是因为它消失了,自己才会从铜钱伞上掉下来的。
魂织断了就意味着……
白宿……死了。
“就算那家伙,不小心死了,魂织自己也会消失的。”他的耳边响起白叔岚说的话。
“断…断了,真的断了…”萧若小声嘟哝着,这一刻,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头憋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四周的空气都被抽走了。
他惊慌的起身,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平静的就好像从眷烟阁醒来一样,差点让他误以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境。
会不会我没有跟着他出眷烟阁,他也没有死,也许下一刻那人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问他,你打算飞过去吗?
萧若正胡思乱想着。
“叮~叮当~叮当~叮~”身后乌金铜钱伞上铜钱相撞的声音传来。
铜钱伞?!萧若回头去寻乌金铜钱伞。
却看到了身后那个被自己当成草垛倚着睡了一觉的东西,竟是个人,肩上的通灵白鹤提醒着他,或许还是一个熟悉的人。
这一刻,他的呼吸几乎静止了,低头愣愣的看着躺在那里的人。
白宿?
他不敢相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就算是梦里,他也死掉了。
萧若颤抖着俯下身,一时间不敢去触碰,那曾让他误认为神子的人,此刻躺在这里,还是那样冰冷。
斑驳的血迹盖在他的脸上,好似花瓣飘落在上面,他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最终他鼓起勇气用手指戳了戳那张脸,指尖的触感果然是冰凉的,初见时他心中便描画过,白宿的脸摸起来一定是冷的,和看起来一样冰冰的。
他真的死了?
有一股力道在心头翻涌,尽管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痛。
死亡,意味着,
他会像枯草、落花一样腐烂在泥土中。
会像小狗一样,渐渐眼窝深陷,从七窍中慢慢长出蛆虫。
他本就沉默的嘴角逐渐凝固,不会再张口与自己说上半个字。
我不会再感受到他的生气,连同那份惧怕也随之消失......
他有些失神的用自己被湖水打湿的衣袖,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擦去“假神子”脸上的血迹,拂过冰冷的双眼,苍白的脸颊,了无生气的面庞。
远处乌鸦的叫声此时更加粗劣凄凉。
萧若擦着擦着,一股酸涩由心头涌出,好像一只精美的白瓷香炉碎掉了,致使他的眼睛有些模糊。
他离开眷烟阁,最先学会便的是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对自己的,也有对他人的。
这不禁让他怀疑,为何初入人世,便遇到那么多死亡,是不是这个世界遍布死亡与杀戮。
这时,那群乌鸦再一次成群结队的飞来,比昨晚更多,似乎也更大,展开他们巨大的翅膀,铺天盖地般的向这边而来。
萧若擦了擦眼泪,看着在上空盘旋的乌鸦,像一条漆黑的龙蜿蜒着,又像深入水底的漩涡,黑暗且危险,它们有规律的振动翅膀,又滑行着慢慢降低。
它们用力的扇动着翅膀,扑簌扑簌的从萧若身旁绕过,又绕回来缠上他,萧若伸起手臂挡在眼前,有些坚硬的羽毛剐蹭着脸颊手臂,鸦群一步步的逼迫着他向后退去,他不知道这群乌鸦想做什么,但在此之前他从没觉得,这群漆黑漆黑的小家伙,如此像一群恶霸。
萧若一下没踩稳,跌坐到了地上。
眼中噙着的泪水,随着这一跌,刷的落了下来,沿着脸颊,痒痒的流下。
这群“小恶霸”没再缠着他,拍拍翅膀飞走了,抖落的黑色鸦羽静静地落在他的膝盖上,萧若将那羽毛拾起,在阳光下,漆黑的羽毛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好像白宿这个人,冷漠又复杂。
他抬头看着那些继续在天空飞舞的乌鸦,像举行某种仪式一般的飞来飞去。突然忍不住涌出更多泪水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寒冷,脑海中想起岚哥哥和玄星眠的话,玄星眠讲白宿的那些话,让他觉得,白宿这个人生来,似乎就要为大家死去一般,还有岚哥哥说的那些被白宿救,又盼着白宿死的人,发誓要手刃他的人,现在他真的死了,那些人又要怎样呢?会因此而开心吗?
反正他不会,虽然他原本很害怕这个人。
此刻,白宿躺在那里,像一片掉落湖面的羽毛,轻飘飘的,涟漪渐渐散开,只剩他无足轻重的一生平静的飘在水面上,寂寂化开无人垂爱。
“为什么?”萧若喃喃自语到,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低头看着指尖,细小的伤口此时已愈合的很好。
那群乌鸦完成了最后的飞舞,一个个落到白宿的身躯之上,黑压压的糊在他的身上,好像刚翻出的新鲜泥土,盖起了一座会动的坟墓。
它们啊啊的叫了一会儿,聒噪的声音回荡开来,接着叫声慢慢弱了下来。
怎么安静了。
这群乌鸦……是要吃掉他吗?
尽管萧若很怕这些长着尖嘴,叫声惨烈,还很会欺负人的鸟。
但他还是像面对诡蝶那时一样,冲了过去。
“走开,走开~”
“走开,坏鸟。”
“不要,不要吃掉他~”
从未大喊大叫过的小紫烟,用尽全力的呐喊,挥舞着驱赶鸦群,终于,惊起这黑压压的乌云。
可那群乌鸦还是像苍蝇一样绕着他们,叫声更加惨烈,焦急。
他跪在一旁,将一只手伸到白宿的颈后,试图将其抱起来,可他太重了,一只不行,就两只手,萧若两只手圈在白宿的脖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
还是不行,他只好干脆俯下身,趴在白宿的身上,紧紧的抱着,打算用自己的身体阻挡这些乌鸦。
起先,萧若只是听到了轻微的心跳声,接着均匀的呼吸划过他的耳边,怀抱中传来的温度也不再是冰冷。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可还没待他反应片刻,他便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他,随即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地面,那宽厚的手掌在他的后背与地面之间,掌心抵在他的肩胛骨上。
那双冷眸在他眼前张开,平静的冷湖泛着微微涟漪。
随即白宿对着天空挥了挥手,那群吵闹的乌鸦便四散飞走。
他看着他……就,只是看着。
萧若不知道那双冷眸中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他只能等……等着白宿接下来的动作。
“为什么到这来?”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而有力。
为什么到这来?他问的并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萧若看着白宿,“我,我不知道,是铜钱伞。”
“铜钱伞并不会主动带你去哪,除非你想。”白宿直截了当的说到,“所以,你想去哪?”
可萧若觉得,自己是万万不会想到他身边的。
“我没有。”他认真答到,“真的。”
白宿看着萧若,微微蹙眉,神情复杂。
“所以,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对吗?”白宿继续问到。
“嗯。”萧若小声回到,他感觉白宿的眼神似要剖开他。
每次都要这样审问我,他还在怀疑我?可他知道我是人,不是吗?沉默中,萧若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
“岚哥哥,说,说我是人。”萧若吞吞吐吐的说着,言外之意便是,你不能杀我,也不该这样对我,末了还弱弱的加了一句:“他说,你知道的。”
萧若低着头,把脸别过一边,不敢看白宿,说自己是人,他还是有些心虚的不敢与之对视。
“我知道。”白宿停顿了一下,等着萧若满眼惊诧的转过头来,接着像得到了某种赦免,欣喜的对上自己的目光时.....
白宿又继续说到:“可你不是。”
还故意的一字一顿。
他又这样说,萧若有些气结,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我是。”但他只感小声争辩,双手推向这人的胸膛,力气不大,但那人还是随着他的推力向后动了一下,没有给他太多压迫。
那个坏蛋白九司,随即便轻轻放开了他,翻身坐到一旁。
萧若支起身体,看着那些乌鸦飞向远方,如果他没看错,这个白九司似乎能操纵那群乌鸦,他会不会也变成异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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