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时候的她，得亏了这份奇葩友谊大半夜砸窗子把高烧的她送进医院，大雪天跟着她爬上房顶，还给骨折的她送了一个多月的饭......
这么一算，她这友谊欠债......债台高筑啊。
岑滢望向对面的姑娘，发现这副浓眉淡眼，和白杨还真是有夫妻相。
心想自己得试一试这姑娘的心意。若她真是白杨的至诚之人，自己怎么也得帮他们圆满了。
这边，凌铃望着对面的人，前一秒还是活的，后一秒就像游戏服里掉线的玩家，咳嗽不理，招手不应。忽而眼中含笑，忽而又严肃，似有悲伤神色。
心想，这个人好像情绪不太稳定，不会是个精分吧......
忽而见岑滢转眼对着她，倒吓得把胳膊从桌子上撤下来。
岑滢把身子往前挪挪，双臂往桌上一抻，歪着头笑问她：“你喜欢白杨什么？他没房没车，又不风趣，也不懂圆滑，在这个社会，吃不开的，你跟她，只会吃苦。像你这种本地姑娘，强强联合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凌铃心想，她果然对白杨心怀不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是想劝退我。
“那你跟他，你还不是得吃苦，你还劝我，你菩萨啊！我从小没吃过苦，吃着新鲜。”
岑滢忍着没笑出声，心想白杨到底什么地方把这姑娘吸引成这样，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听什么都是情敌言论。
“那我可真羡慕你，我是宁愿单身，也不会再给自己找苦吃了。”
岑滢说着低头晃着玻璃杯里的水，听对方没说话，又不说要走，冷不丁抬头说：
“所以，你跟白杨到底怎么了？”
就见凌铃一愣，脸上一秒飞红。
岑滢便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还没来收缴她的红包，要不是分手，要不是婚姻意向逐年下降。
看情形，应该是白杨的问题，姑娘没安全感了，怀疑他心里有白月光，找人去DS打听出一点蛛丝马迹，刚好她认识的人里也没有对白杨熟悉的，所以今天是半来兴师问罪，半来询疑解惑。
凌铃抱起杯子吸一口柠檬汁，双手捧着杯子，不知是要放下，还是要再喝一口。
岑滢见她仍心有顾虑，主动说：“我和白杨好几年没联系了，他这个人讲义气，心眼儿好，有分寸，不是朝三暮四的性格，就是有点懒。”
“他哪里懒？”凌铃铿锵反驳，后面的话却让岑滢捂着眼睛笑起来：“他是没长手脚。吃的零食袋子，能堆在桌子上几个月不收拾，枕头下面都是薯片袋子。”
凌铃的话让岑滢具象地想起来以前白杨的一些事迹，忍不住说：“以前从他宿舍门口过，见床上堆的全是东西，也不知道他怎么睡的，地板上也铺着报纸堆着衣服。我还记得他吃水果，只吃橘子和香蕉，其他都嫌麻烦。”
“现在也是一样！人家说，衣服放进衣柜还得拿出来，被子叠了还得打开，都是能量的浪费。干净衣服和脏衣服一股笼的堆在一起，四五十双袜子能轮着穿几遍，袜子都能站起来了，才洗。”
“那是......袜子啊！”岑滢低声惊呼，“我以前看到他阳台那边满窗户黑条挂着，还以为是他家里给他寄那么多牛肉干，还想着切得挺匀称呢！”
凌铃捂着嘴吃吃笑：“对，现在还晒那个位置！拧了水就一条往上挂，都懒得抖开。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懒得破境了，打起游戏来，滑轮椅都嫌费脚，专门买了个语音控制的电动轮椅，下班回宿舍直接变瘫子。”
岑滢想起以前韩川，虽然偶然也会犯懒，但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样的男人真是世之罕见，还给自己错过了。蘸着心里的微酸，叹气道：
“我们公司后勤部一个同事说，就现在这择偶生态，女人找对象大概率就是给自己找了份兼职，上班帮老板干活，下班帮对象干活，一样得看对方有没有良心，会不会拖欠工资。”
“我才不帮他干呢！我都是戳他自己去干，他戳一下还能动一下。我和白杨认识之前，有一次在商场，我看到他帮一个阿兹海默症的老人打电话，一直等到老人的家人来到才离开。后来我发现他上班的公司在我们公司旁边，觉得我们还挺有缘份的。”
“一见钟情的，不见得就是最合适的。”
“可那合适的，不见得能让你心甘情愿。”
岑滢忽然叹了口气，白杨那愣子何德何能啊。
“可是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他不够爱我。我们在一起四年多了，别说各种节日了，他连我们的纪念日、我的生日都记不住，也不求婚……我该向他求婚吗？”
岑滢眉尖一翘，有点心疼起这姑娘。
白杨的大咧粗心，岑滢很清楚，哪怕是对自心薇，她也从未见过他记住过什么重要日子。而女生最在乎的，反而是这些细碎的仪式感。
“如果你爱一个人，却觉得他不够爱你，还会和他继续下去吗？”凌铃问。
岑滢心头一动，若有所思，反问她说：“如果你预期一件事，最后肯定会失落难过，你还会坚持努力吗？”
“如果过程能让我有满足感，我会觉得值得努力。”
岑滢看着她，感觉身体里什么慢慢舒张开，来时的疲乏感也忽然间消散了许多。
想起凌铃的问题，又说：“你生病或者其他很需要人的情况，白杨会忽略吗？”
“那倒不会，就是这些小事。”
说到“小事”，凌铃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可能对他们来说是小事，换我可能比你还在意呢！”岑滢说，“不过据我对白杨的了解，他真是这么粗心的人，而且特别不会夸人。”
“他哪是不会夸人，他简直能把人夸去世。”凌铃笑道，“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带了一条项链，他说‘这项链挺配你，挺锃的，是不锈钢的吧？’”
岑滢笑不拢嘴。虽然以前就见识过白杨夸人的鬼斧妖刀，现在听别人讲出来，更觉得格外好笑。
“有一次新买了条波点裙子穿给他看，人家完全没看出来是新买的，还说‘哦，挺好看的，很像街拐弯那家早点铺子的芝麻饼’。”
岑滢笑着想起来，有一年冬天，她穿了一件紫色的羽绒服，白杨夸她像含苞待放的茄子。
“我说我最近长肉了，手臂变粗了，他说‘不粗啊，没有你的腿粗’。”
两个人笑叹一回。
“你家里人能接受白杨吗？”
“以前是不能的，现在慢慢的好些了，我知道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幸福。”
岑滢想了一想，犹豫着说：“其实白杨几年前就找过房子。当时有一套离你们公司近的，他首付不够，这两年房价涨了不少，凑个首付更不容易。”
凌铃娇拳捶桌子，“他怎么不跟我说……我家里还有一套拆迁房在出租，可以做婚房啊。”
岑滢的心顿时被糖化了。
这姑娘，怎么不知道计较自己吃亏啊……
“你也知道白杨的，他不会答应的，如果......你会愿意和他一起供房子吗？”
“那是我自己的家，我当然愿意，我当然要出一份力。”
岑滢颇感欣慰地笑望着凌铃，
心想，白杨怕是上辈子给凌铃抵了命了，这辈子能换得这姑娘这么痴心。
回去的路上，岑滢给白杨打电话，只说偶遇了凌铃，两个人聊得挺开心，问他怎么还不发喜帖，一说果然是房子上的事。
“你就只知道自己配不上，就不会想想姑娘的青春拖不起。”
说到这话，岑滢心脏猝不及一凉。
自己的青春，已经连个鬼踪影都看不见。
她揉揉心口，接着说：“看这几年的情形，房价说不准还涨，你看好房子，首付不够我借你，记得还就行。”
*
回到公寓收洗完毕，已过午夜。
岑滢开一罐啤酒，抱腿盘坐在椅子上，头仰靠着椅背，瞥向窗外遥远稀疏的几点星光。
不觉口中念叨：“中秋年年月，流人载载新。烟雾锁穹苍，萤窗亦星光。”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鬼生二十一天》大纲的最后存稿时间已经是两年多以前——那天被冷苹痛骂之后，就搁置了。
她唇角微微抿着低下头。
以后再没有人来骂醒她，只有靠自己一个人往前冲了。
读下去，起来一身鸡皮疙瘩，岑滢掩面自叹，当时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假的情节。
只得暂且先放在一边。
中秋假后，岑滢回公司上班，没接到项目部的去向通知，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
她想静下心来写《鬼生》的剧本，深深体会到房荟潆哪个组也不想去的心情，又担心不参与项目只有基本工资，万一剧本落选，生活倒退好几年。
正想着万一安排她回曹会阑的组，该怎么办，手机打了一个喷嚏。
她拿起手机来看，心说现在项目部发通知电话都懒得打了吗？
一眼瞧见发信人的名字，惊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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