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恪啊,”蒋路翻着白眼,敲敲盛恪面前的桌子,“能把咱宝先放放不?盯一顿饭了,又作法呢?”
“傅渊逸没回消息。”盛恪眉心始终紧拧。
蒋路翻了个白眼,他可太看不起他们这种热恋小情侣了!分开一分钟仿佛分开一世纪,有没有这么黏糊?
盛恪平时什么人啊?那是高冷的神,性格冷,脸也冷。
结果谈了恋爱还是不能免俗,果然,爱情这种东西,可怕滴狠呐!
伤神伤身,更烧钱。盛恪来来回回那些机票钱,他看得心都在滴血。
“我说,”蒋路吐槽他,“你也收一收你的控制欲。你弟难道还没点自己的生活吗?”
“你这么死盯着,也不怕给他带去压力。”
盛恪抬眼,蒋路自己噤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继续。
盛恪直接打了电话,蒋路瞄着他的脸色,问:“不接啊?”
盛恪接着重播。
“可能就是出去玩了,没看手机。”
盛恪十分肯定地回答:“不会。”
盛恪反复拨着傅渊逸的电话,直到第六通电话才被接通。但傅渊逸没有向往常一样甜甜喊他一声哥,听筒里只有粗重的、急促的喘息声和凌乱嘈杂的背景。
盛恪捏着杯子的手瞬间收紧,“傅渊逸,你在哪里?”
“医……、医院……”傅渊逸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憋着口气,憋到快要窒息时发出的求救。
盛恪猛然站起,蒋路条件反射地跟着他弹起来,“咋了,出事了?”
“有谁在你身边?霞姨还是凌叔?”盛恪语速飞快,中间几乎没有停顿,“逸宝,你要是没办法跟我说话,就把手机给你身边任何一个可以跟我对话的人。”
几秒过后,手机易主。
“小盛,我是周鑫。”
“周鑫哥,傅渊逸是怎么回事?”盛恪示意蒋路买单,自己拿上外套,一边通话一边大步流星走向街边打车。
“飞絮过敏导致呼吸道水肿,正在医院挂水。眼下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他在吸氧,不方便说话。”
“好。”盛恪又问,“在哪家医院,身边还有谁?”
“医院地址发你。”周鑫操作手机,“陈总出差,霞姨陪着。今晚需要留院观察。”
这个点的车不好打,盛恪又跑向下一个车流比较大的路口,“周鑫哥,麻烦你加我一个微信,傅渊逸有任何的情况及时告诉我。”
蒋路追上来,要吐不吐地扶着电线杆子,刚吃完跑一千米呢这是?
气都没喘匀,盛恪的任务已经派了下来,“蒋路,帮我查最晚一班回上海的高铁。”
蒋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现在要回去?”
“傅渊逸在医院。”盛恪眼睛不断梭巡着出租车,脚下不停地往前走,这个路口打不到车,就奔向下一个,再下一个。
“查到没?”
“七点,你来不及。”
“动车呢?”
“能赶上九点的,但要十二个小时,而且只有无座。”
“行。”盛恪当机立断,“替我买。”
蒋路听懵了,“别开玩笑……你要站十二个小时回去?”这是急疯了,脑子不清醒了?
“你动车回去,也是明早九点多到,还不如赶明早最早一班七点的飞机。”
“盛恪我知道你急,但你这样站回去没意义。”蒋路说完陡然一声惊呼,“盛恪!”
盛恪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找车,没注意闯红灯的小电驴,还好蒋路反应快,拽了他一下。
对方心虚,先发制人粗着嗓子问盛恪怎么不长眼睛。
而盛恪捂着被撞的胳膊,头也不回继续往前找车。倒是蒋路替他喷了对方两句。
“没事吧?”蒋路追上来,感觉今晚过得**迭起。
“现在是七点四十八,”盛恪答非所问,“从这里过去机场一个小时左右,最晚一班飞机是九点三十五。我会尽量赶,如果赶不上,我坐动车回去。”
“盛恪,你冷静点。小渊逸身边有人陪,你明天回去也来得及。”
盛恪看过来,问他:“那我今晚要怎么过?”
蒋路顿时噎住,盛恪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崩溃的情绪,他很冷静,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样才会教他疯。
盛恪上车前,蒋路喊住他,叮嘱一句:“兄弟,你那胳膊自己当心着点啊……”
盛恪捏着手机,直奔机场。
周鑫发来了好友请求。
626:周鑫哥,傅渊逸现在怎么样?
周鑫:你不用急。小逸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626:他醒着?
周鑫:醒着。
626:如果他有力气接电话,就麻烦您把手机给他。
周鑫放下手机,刚好对上傅渊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道:“是你哥。他让我给你拿手机。”
傅渊逸小幅度地点点脑袋,眼巴巴地等着。周鑫帮他解锁,下一秒手机震动,是626打来的电话。
周鑫接起,放到傅渊逸耳边。
“逸宝。”
盛恪一出声,傅渊逸鼻头瞬间发酸。
傅渊逸想喊哥,但张嘴无声,一说话又要引咳嗽,胸口起伏得厉害。周鑫忙替他缓气。
“逸宝,难受的话就先别说话。”
听筒里传来的鼻息越发的重,带着可以听得见的颤抖。
“哥在,别怕。”
盛恪的心脏越拧越紧。他摁在自己被撞伤的地方,仿佛只有那样剧烈的疼痛,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逸宝……逸宝……”他一遍遍喊,一声声哄。可对面无声。
到后来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许久后,周鑫说傅渊逸睡过去了,盛恪才将电话挂断。
坐上飞机,盛恪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在抖,每一根手指都在发颤。
他想止住这种颤,却无能为力,亦如他不能立马去到傅渊逸身边一样。
距离,从未有一刻如此具象。
是两个半小时的飞行距离,是往返机场再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是他不在傅渊逸身边,傅渊逸难受、生病,只能打电话求助周鑫,而他无法在第一时间知道。
上海到北京,一千两百多公里,飞机、高铁、动车、自驾都可以到达,都可以跨越。
盛恪却觉得难,觉得远。
觉得力不从心。
-
傅渊逸昏昏沉沉,醒也没能完全醒,睡也不能好好睡。
吊针的手冷到发疼,喉咙依旧咽不下去,发不出声。戴着鼻氧,呼吸才上得来,但只要一咳,肺里又开始收紧,要喘上好半天才能把呼吸重新稳下来。
医生来看过好几次。他听见他们模模糊糊的交谈,又听不清具体的。
霞姨偷偷抹了好几回泪。
傅渊逸眼睛模糊看不清,凭感觉在手机上打了一行——霞姨,我没事,小猫小病的,不担心。
霞姨哽咽着抚上他被汗湿的额,念念叨叨地说:“我咋能不担心啊?你这小孩,得让人心疼死。咋老是生病呢……”
陈思凌自然也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周鑫不敢不汇报。
陈思凌二话不说,让周鑫立马改签机票,暂停了手头所有工作,要先赶回来陪傅渊逸。
紧接着他又接到了盛恪的电话。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盛恪只给了一句:“凌叔,傅渊逸交给我。”
所以等傅渊逸有力气睁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便是风尘仆仆的盛恪。
傅渊逸以为自己没醒,盯着看了许久,眼泪一下来,眼前更是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到我哭什么……”盛恪无奈地用衣袖给他擦眼泪。
他这么说,声音却也是哽咽着的。
傅渊逸生过那么多次病,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支离破碎。
他戴着鼻氧管,斜靠在病床,手边堆叠着支撑他的枕头,安静又苍白的脸上,只剩病气。
唯一一点血色,是因干裂起皮而嵌在唇纹里的血迹。
他薄得好像一层沙,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飞起来,谁都抓不住、留不住他。
哥……傅渊逸动了动唇。
“嗯。”盛恪回应着,将他冰凉的手包在掌心,又慢慢抵上了自己的额,“逸宝……”
傅渊逸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可他能感受到手背上一点点漫进皮肤里的温热,引得他鼻息加重。
盛恪把情绪咽回去,擦着傅渊逸的眼尾说,“不怕,哥陪你。”
傅渊逸点点头,看着盛恪红得能滴血的眼眶,迟迟不肯闭眼再睡。最后被盛恪捂着眼睛,哄睡了过去。
盛恪和周鑫做了交接,又让霞姨先回去休息。
凌晨三点二十的急诊,依旧人来人往。
傅渊逸这次没有轮上病房,只有一个临时床位,情况好转之后,被安排去了走廊。
盛恪将外套铺在地上坐下,仰头靠在冰凉墙面,看着白炽灯发呆。
他就那样坐了几个小时。
清晨五点,太阳初升,医院亦如往常,有秩序地开始新的一天。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
蒋路发来消息,问盛恪怎么样了。
宿舍群里也at他,调侃地问他怎么出去吃个饭,吃得夜不归宿。
盛恪把手机放到一旁,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终于,傅渊逸醒来,从许久没有出过声的喉间压出了一声,“哥。”
盛恪回过神。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
盛恪找了医生过来给傅渊逸做检查,医生说傅渊逸打完今天的点滴后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等等看有没有床位,这样不用来回跑。
“我们不住院。”盛恪回答,“明后两天我会按时带他来挂水。”
傅渊逸身上没力气,都是盛恪抱着走。
盛恪陪他挂水,喂他吃饭,帮他擦身。
傅渊逸昏沉地枕在盛恪肩头开玩笑地说自己快把盛恪培养成护工了。
“我出车祸那会儿,也是这么被照顾着的。当时我羞呢,自尊心也强,每次护工大叔帮我擦身体,我都委屈得要掉眼泪。”
傅渊逸说话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说着还微微提了下嘴角,存了逗盛恪的心说,“哥,现在我被你看光啦,你得对我负责。”
“不能嫌我累赘。”
“嗯。”盛恪回应,拍拍他让他睡。
等傅渊逸睡着,盛恪俯下身,吻了他。
蒋路几天都没盛恪的消息,不放心地打来电话,“宝咋样?”
“没事。”
“那你咋样?”
“……”
蒋路无语,“哥们,咱也不是哑巴,能不能多说两个字?”
盛恪沉默半晌,说:“蒋路,我不会留在北京。”
蒋路一默,又笑,嘲了一句:“你个恋爱脑。”
几天前他约盛恪吃饭时,听隔壁桌在讨论北漂生活,便随口问道,“兄弟,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北京还是回去?”
“都说这里难留,给我整好奇了。你有什么想法?要是有,咱俩合计合计,以后创个业啥的?”
“你别这么看我,不是我要卷。是我们寝室那群逼,他们根本不是人,咱才大一,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就天天在我耳边耳提面命,要我有危机意识。”
“意识个屁!”
蒋路边骂边又问了一遍盛恪对未来的想法。
当时盛恪说还没想好。
现在盛恪想好了。
但这个回答让蒋路有点难受,并不是因为没能逮到人跟他一起去未来吃那“北漂”的苦。
而是他感觉盛恪有太多太多的心事。
可他这个兄弟实在太哑巴了。
他什么也不会说,不肯说。
只会同他肯定地道一句,“我不会留在北京。”
文中病情都没有医理,为了剧情需要而夸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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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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