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同既定而来的命运转轮,张开大口碾压而过,吞噬掉万千世界中数不清的不可能,最后,只剩下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相逢。
桑落如同看老熟人一般瞄了一眼实际才见第二面的少年,问出了心头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看眼睛,姐姐的眼睛很美,令人印象深刻。”
啊,对了。
桑落瞬间反应过来,这年头还没有眼线笔,眼型没办法做太大的改变,所以这少年仅凭着眼睛便能认出她来吗?
“姐姐这次又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助你。”
桑落有些纠结。
理智告诉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可谁又能一再拒绝一个心地善良又天真无邪的小可爱呢?
“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是……”
“那边有人来了,难不成……他们是来抓你的?”
少年微微侧目,越过桑落的肩膀,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杂乱的脚步声少说有十来个人,急促的节奏像极了死神来了的索命步伐,桑落紧张的全身汗毛有一根算一根的全都支楞了起来。
“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粗糙的手掌蹭过玉白的手指,瞬间握住了桑落的手,不由分说的力量将她紧紧拉向少年的身边。
凑近了看,少年有些过分的瘦弱,弱不经风的骨架几乎撑不起那明显不合身的外衫,清瘦的脸上挂着一抹病态的蜡黄,微微塌陷的颧骨将那双清泉般的眼睛映衬的愈发显眼。
桑落提着裙角,大步流星随着少年在寂静的长街奔跑,或许,在这不见天日,也预见不到未来的地方,真的可以有能够互相信任,彼此救赎的存在吧。
桑落跟着少年跑远了,丝毫没有留意到,那手执灭火工具,一脸疲态的十几个人,从方才他们站立过的地方经过,向着相反的地方越走越远……
跑了足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少年小心翼翼地掩住一扇年久失修,剥落了朱漆的大门。
“这便是我的住处,平日里少有人来,姐姐若不嫌弃,躲在这里便是。”
“对了,我的名字叫宫……”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间的对话,门外尖细的嗓音夹杂着不耐烦的叫骂声。
“他们来了,你先藏起来。”
“不是说很少有人来吗?”
少年的面色有一瞬间惨白,他拉扯着桑落朝着破败的屋内走去。
“别怕,不是来抓你的,而是……我这便去打发了他们。”
少年低垂着头,脸侧的肌肉绷得僵硬,他苦涩地笑了笑,咽下了想要说的话,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躲起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少年背对着桑落,用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嘱咐了一句,待桑落把屋门关严,才打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大门将将闪出一道缝隙,一条穿着内侍宫装的腿从缝隙处伸了进来,一脚踹上少年的肚子,将其狼狈地踹倒在地面上。
少年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沾染了灰尘的额角瞬间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他咬紧下唇,坚忍地将疼痛的哼声压了下去,朝着透过屋门缝隙看到这一幕想要冲出来的桑落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不要……出来。
“这么久才开门,怎么?还当自己是高贵的皇子呢?一个不受宠的破落户而已,过得连个最低等的太监都不如。”
闪身进来的是三名二十多岁的太监,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刚才踹人的那位,那人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他半蹲在少年的身前,像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少年,用那双指甲尖长还蓄着黑泥的手,掰正了少年的脸庞。
“说起来,不愧是燕贵妃的儿子,长得确实周正,可惜了,和你那早死的母妃一样,是个不识抬举的。”
“张公公看上了便是他的福气,何必费那么多口舌?绑起来洗刷干净,嘴巴一堵送到公公的床上,也可早日了了公公一桩心事。”
两名跟来的太监一左一右的跟在身后,谄媚讨好地出着主意,三人的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猥琐笑容,眼睛里满是淫邪龌龊的光芒。
“说的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皇子而已,就算是死在这里了,左不过是破席子一裹,又有谁敢捅到皇上那里去?”
“来,先让咱家亲一口,也不枉咱家这些年来对你的照顾……”
那太监越说越激动,掐在少年脸上的手留下狰狞的红痕,他半眯着眼睛,慢慢靠近手脚并用挣扎着的少年,嘴里说着露骨下流的话语。
“啊!”
凄厉的惨叫在身后响起。
方才还沉浸在温柔乡的太监回过头来愣住了,望着手里掂量着一根手臂粗细三尺来长木棍的桑落,显然还没弄明白现在的状况。
处于暴走边缘的桑落像是来自地狱的三头猎犬,目露凶光呲着獠牙,将战力值拉到了极限。
“想玩霸王硬上弓是吧?来啊!我倒要见识见识,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不是,我……啊!”
完成三杀的桑落不屑的轻哼出声,木棍随手丢弃在一旁,弯下腰将抱着双膝团成一团的少年揽入怀中。
说起来,不过是个孩子,放到现代也只是名刚踏入高中门槛的学生而已,但却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承受了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遭遇。
桑落下巴抵住少年的额头,手从瘦弱的脊背上拂过,嘴里柔声地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你能……陪陪我吗?”
少年眼中的嗜血转瞬即逝,他压住上扬的嘴角,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柔弱哀恸的神情。
细碎隐忍的哭声打破冷宫萧瑟的寂静,在荒芜的院子里,像极了小兽哀怨的嚎叫。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从桑落的怀中直起身来,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清泉般的双眸如同仰望神明般看着桑落。
“多谢姐姐。”
“他们经常这么欺负你吗?”
“并非如此,以前,倒没有这么过分。”
“一会儿他们醒了,我再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找你麻烦。”
“没用的,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无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少年的眼底再一次浮现出苦涩,唇线浅薄的嘴巴抿成倔强的弧度,他布满水汽的双眸盯着桑落,小声地解释道:“我叫宫琰辰,乃当朝六皇子,我母妃生下我就殁了,父皇不愿意见我,将我丢在这冷宫,我是由母妃的陪嫁女官带大的,直到一年前,姑姑得疫病死掉了。”
可怜的少年有着令人怜惜的悲惨身世,在这皇权至上的皇宫里生长成可由人任意践踏的下等人,更可悲的是,在没有人庇佑的情况下,他连反抗都不敢,只得任人宰割。
“别怕,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桑落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少年无措地点了点头,看向桑落的目光中,又一次流露出充满希冀的光芒。
桑落有些心虚地撇开了头。
她无法坦然的面对少年的目光,说到底,她是存了私心在里面的。
上一世死的惨不忍睹是真的,这一世穿越到人权低微的古代也是真的。
在这个架空的时代里,桑落无依无靠,毫无背景,想要顺利的生存下来,难易程度简直和这小可怜皇子半斤八两。
但现有个机遇就在眼前——
若是她能够扶持这小皇子上位成功,那岂不是双赢的局面?
从龙之功不可估量,那功名利禄还不是手到擒来?
桑落的眼中露出了金灿灿的光芒,仿佛有金山银山在向她招手……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姐姐,可是肚子饿了?”小皇子侧着头,看了眼发出声响的部位。
雄心壮志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呲”的一声,金山银山消失在眼前,功名利禄化成了泡影,现下解决温饱成了当务之急。
都沦落到饿肚子了,哪有力气争权夺位?
宫琰辰几步走到门边滚落的一个破旧食盒旁,他蹲下身子,在食盒里翻了几下,笑着将一个沾着灰尘的白面馒头高高举起,难掩兴奋地说道:“姐姐你看,今日的份例里有个馒头,虽是有些脏了,但是也无妨,外面脏的我吃,姐姐吃里面干净的即可。”
说着,宫琰辰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扒开馒头,开始剥外面弄脏的部分。
桑落皱着眉头,按住少年的双手,面上流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东西怎么能吃呢?”
“自是能吃的,这馒头虽然脏了,可是很香很好吃,比……比馊了的东西要好吃很多……”少年喃喃的声音微不可闻。
可到底,还是让人听见了。
“先别吃了,我去给你找吃的东西,以后,我们都不吃这些东西了。”桑落握紧少年的双手,语气坚定不移地承诺道。
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遭,那不如尽力一搏,轰轰烈烈不计后果的闹上一闹,为着自己,更为了这生在帝王家,却命如草芥般的少年。
充满斗志的桑落叉着腰站起身来,指着躺在地上三个内侍其中的一个,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
“帮个忙,扒了他!”
“啊?”
“对,你动手不合适,还是我自己来吧。”
桑落搔了搔头,这种阴损的事还是自己来,模样干净的少年哪里适合动手扒人衣服的?
宫琰辰沉默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具光溜溜只穿了亵裤的身体就那么光明正大地躺在院中央,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破旧的屋门“吱呀”一声响起,一身太监装扮的桑落精神抖擞的迈步走了出来。
“以后,为了方便行事,”桑落理了理袖口上的褶皱,微笑着看了眼少年,说道:“在外人面前,记得叫我哥哥!”
桑落弯腰将地上掉落的一块木牌捡了起来。
“这便是腰牌?就这么一块破牌子,险些要了我的亲命。”桑落嫌弃地朝着腰牌翻了个白眼,强忍着想要把这腰牌撅成两半儿的冲动,细细地分辨着腰牌上那曲里拐弯的字迹,“小……肠……子?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一旁的宫琰辰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对了,我叫桑落。”桑落对着阳光下单纯美好的少年笑了笑,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桑之未落的桑落。”
少年的嘴角勾勒出上扬的形状,他眯起能倒映出人影的眼眸,又乖又甜地叫了声:“落姐姐。”
“乖,等着,我去给你弄吃的。”
“那个……姐姐,请稍等片刻。”眼看桑落都要迈出门槛,宫琰辰及时叫住了那道全身笼罩着自信光芒的身影。
“嗯?”
“你手里的那个腰牌,叫做小杨子……”
我去年买了个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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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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