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琰辰目光漠然地注视着树下的大爷。
大爷乐呵呵地听完礼貌客气的桑落上前询问了什么，一时间笑容有些停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姿容出众的年轻人，不确定地问了句什么，再得到桑落自信肯定的解释后，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桑落得意极了，笑容满面地回到了原地。
“走吧，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姐姐我杀价的能力！”
城西有一道偏僻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片占地极广的空地，久而久之，这里形成了一个市集，在京都的百姓眼中，颇有名气。
“这……难道就是你们这里的古玩市场？”
桑路有些不可思议。
要说起来，这地方和想象中相差的可太远了吧？
满眼望去鲜少能够看到古董瓷器，名家字画，反倒是一些锅碗瓢盆，木质家具多一些，难不成，这些生活用品，都是前朝古墓里挖出来的？
不太确定，先看看再说。
桑落指着一个铜盆，满脸微笑地向着那一脸油腻的中年摊主问道：“师傅，您这是前朝的铜盆吗？”
“前朝？想屁呢吧？这是我前天刚收上来的，要就八文钱拿走，不讲价！”
“好嘞！”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这绝对是整岔了啊！
“姐姐，之前你向那位老人家问路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哪里有卖古玩的地方，那大爷问什么叫古玩，我说就是时间很早很旧的东西，然后那老大爷就给我指的这个地方啊！”
破案了，那大爷一竿子给他们指旧货市场来了。
桑落搔了搔头，对人类的语言产生了质疑。
“我们出去再找人问问路吧？”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转转呗，万一能捡漏捡到古董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宫琰辰觉得他的桑落自从落水以后想法变得有些不大合常理，先依着她看看吧，实在不行回去找个太医给把把脉，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旧货市场看起来挺大，但物品重合度太高，基本都是各家在家里看着占地方或者碍眼的东西拿出来卖卖，光夜壶就看到了十几个，还有什么三条腿的太师椅，掉了漆的八仙桌，缺两个不成套的茶具，稀奇古怪，各种材质，要啥有啥。
在一个拐角处不大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摊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摊子上摆着的东西，却都是惹眼的宝贝。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旧货市场也能掏到意外的惊喜！”
桑落拉着小皇子的手，两个人半蹲在摊子前，仔细端详着随意堆放在地上的商品。
“师傅，这玉瓶上的红可是自由生成的？”
桑落指着一个造型古雅的红丝玉玉瓶，语气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这红丝玉艳如朱砂，色泽通透，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可越是珍品越是不能显露出来，不然不好杀价，要端着，给人一种你爱卖不卖不卖我都走的感觉，这就是杀价的精髓，也是二十一世纪久经杀场的大爷大妈亲身传授的不二法门，华夏文明，一脉传承，被隔壁国家瞧见了能拿去申遗的本事。
果然，那摊主见有人问价，先是上下打量了下桑落和宫琰辰身上的打扮，见二人着装不俗，显现出了格外的热情，。
“二位公子识货啊，这玉瓶确实难得一见，若二位有意，我这里给您个诚心价如何？”
是个讲究人！
“那师傅您给开个价听听？”
“一百五十两。”
“这……不合适吧？”
桑落故作不满意的样子，其实心里乐开了花，这摊主，一看就是不识货，看不出这蓝田红丝玉瓶的价值。
“那公子给出个价。”
“七十五两。”
桑落伸出五个手指头，祭出祖传的青龙偃月刀砍下去一半的价格。
“卖！我看公子气宇轩昂骨骼清奇，觉得与您甚是有缘，今天第一单生意，我做了。”
那摊主也是个爽快人，一口就给应了下来。
桑落心中大喜，忙使唤着一旁没什么反应的小皇子拿钱给钱，自己却上手将那玉瓶死死的抓在手里，生怕摊主反悔的样子。
买定离手，这是一笔双方都很愉快的交易。
摊主看着转身要走的二人，热情地出声挽留，想要促成第二单买卖。
“公子，我一看您就是识货的人，这玉瓶您单拿一个摆着单调，不如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同样款式的别的颜色的玉瓶，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您看您要不要再带一个走？老顾客我给您第二个半价！”
桑落：“……”有一句卧槽不知当不当讲。
买了个假货，桑落心里郁闷到了极点，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是忘了看黄历，怎么哪哪都不顺？
“姐姐，这个玉瓶可是要送给父皇当寿礼？”
“送什么送？”送出去你就和太子之位阴阳两隔了，懂不懂啊傻孩子？
“那我要送什么寿礼？”
小皇子一脸好奇，四周扫了眼别的摊子上的货品，想要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和这里八字不合，走，时间还早，我们去真正的古玩店转转。”
说走就走，桑落带着小皇子出门右转，找了个看着靠谱点的年轻人，打听京都最有名的古董店在哪里。
从城西一路走到城东，有一家叫做鉴宝阁的铺子，店面临街而立，古香古色，远远观之，隐约可以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悠然飘来，叫人在静逸中都能感受到文化的底蕴。
“这次应该没错了，进去看看吧。”
桑落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次一定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进入店铺，首先看到的是四面红木古香八宝格，格子上摆满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玩工艺品，一位文质彬彬不知是伙计还是掌柜的青年坐在鸡翅木太师椅上，神情怡然地品茶。
“劳驾……”
“二位可是寻宝？”
那青年见有客盈门，淡定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嘴角弯出一抹微笑。
“是，我们想选一件礼物。”
看到这么淡定迎客的店员，桑落怔了怔，毕竟习惯了二十一世纪那种离老远就有热情的店员弯腰九十度并且大喊欢迎光临的服务，这种不把客人当回事的服务风格，还挺叫人肃然起敬的——简直就是把不想赚钱写在了脸上。
“可否问一句，礼物送给何人？用作庆贺什么？”
“给长辈的寿礼。”
“请稍等片刻。”
青年淡然地笑了笑，这才屈尊从太师椅上直起身来，走到南面的那一排架子上伫立了片刻，抬起手拿下一件玉瓶，双手捧着来到了二人面前。
青年双目直视桑落，将玉瓶往前递了递。
“万寿玉莲瓶。”
“怎么又是玉瓶？＂
“我以为客人喜欢。”
在桑落的哀嚎中，青年眼神瞟过手持玉瓶站在一旁的宫琰辰，那双犀利的眼睛在小皇子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又转而回到了桑落身上。
“其实……并没有。”
桑落暗自叹了口气，若不是这玩意儿花了七十五两银子，真想狠狠地给它摔地上——
想她桑落自诩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的5G冲浪选手，平时什么骗术没有刷到过？什么骗子没有在评论区里喷过？居然让她在这不知道是几百还是几千年前的阴沟里翻船了？！
耻辱啊简直是！
可惜银子花出去了又不能退，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桑落本打算拿回去当调料瓶使，可谁知竟又惹得这家店请出来一尊新的玉瓶。
招谁惹谁了？
“原来客人不喜欢玉瓶，没关系，本店还有别的。”
青年一颔首，将那玉瓶摆回远处，转而换了一件瓷器拿了过来。
“八仙献寿碗。”
“这个好，这个名字听着就不错。”
桑落双手接过那碗状的瓷器，小心翼翼地凑近眼前打量着。
“小辰，你觉得你爹会喜欢这个吗？”
出门在外，不便暴露小皇子的身份，桑落转而换了一个亲昵的称呼。
一直在当背景板的小皇子听到称呼后一怔，眼睛里暗芒流露，他歪着头看了看桑落，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碗，张了几下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行？我觉得还好啊，寓意好，这瓷一看就是极品，你听这响声，清脆！老板，这个碗多少钱？”
“六千两。”
“多少？六千？？”
桑落一听，险些把碗扔出去。
什么玩意就敢卖六千两？办补习班的都没你狠！
“那这边这个呢？”
“寿意扇器十全，八千两。”
“那个？”
“钧窑万年青笔洗，五千五百两。”
桑落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这价钱，哪怕祭出开天辟地斧来杀价也买不起啊。
“你们这边，就没有什么物美价廉的东西吗？”
“客人您想买什么价位的？”
“一千左右，最多不能超过一千五”
桑落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最能接受的心理价位。
青年双目微闭，嘴角染上一抹笑意，心平气和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滚。”
“黑店，简直就是明抢钱！”
走出鉴宝阁大门的桑落还是愤愤不平的骂骂咧咧。
“之前我还觉得你爹对你挺大方的，现在才知道，两千两银子连个破碗都买不起。”
“无妨，我再想别的办法。”
“算了，你那些钱，就算全花了，也难以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所以只能剑走偏锋了。”
“哦？姐姐可是又有了新奇的点子？”
“既然人民币玩家咱们当不起，那就只能用诚意打动人喽！走吧，我们去买材料，自己DIY去！”
桑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只手臂架在小皇子的肩膀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ＰＳ，文中鉴宝阁所售商品皆为借鉴康熙帝六十大寿八贝勒进献寿礼礼单，无真实考究，仅供参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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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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