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跟随着余婷婷的指挥动作，像之前反复练习过的那样，微笑、各声部分配、最后段落的微微摇摆……
每个部分都没有错漏，没有哪个低声部的忽然很大声地把高声部带跑偏，也没有谁张嘴快了些游离于节奏之外。
顺利得难以置信。
灯光再一次暗下时，余婷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终于结束了。
“七班同学这边下台，第一排先走！”右侧后台负责指引的老师冒出了个脑袋。
帷幕外面观众的掌声渐停，主持人已经开始念下一个班的介绍词，余婷婷和孟时在队伍之外，等最上层阶梯的男低音都下来后，才跟在队末走了出去。
整整两周的练习，就这么在八分钟里结束了？
七班的队伍穿过黑漆漆的后台，走回了熟悉的廊道。
廊道上还有许多紧张准备的班级，穿着准备好的衣服，而他们要回到观众席成为台下的掌声之一。
红歌赛是整个高一年级的赛事，三十多个班挨个上台，还是挺费时间的。
这个时候在等待其他班上台的时间里，王老师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
“婷婷，你看这张，多好看！”王老师走到余婷婷旁边，把手机递了过去。
余婷婷兴奋地凑过去，看到一片白的背景里有一个黑色锐角等腰三角形，顿觉不好。
实在是不想承认画面中那个黑色影子是自己。
一旁的王老师还在努力推销着自己的作品：“哇这个构图，这光线……”
余婷婷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岂止是构图，都快成厚涂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人家厚涂大佬多牛啊，可不能这么说。
见余婷婷欣赏不来她的艺术，王老师又掏出一张照片挪到了代鹏旁边：“哎，代鹏你看……”
“我不看我不看！”代鹏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王老师，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喜欢拍照！”
上次运动会王老师就拍了好多照片，连他张着嘴巴睡觉的照片都一并发到了班群和家长群里。
至今没有王老师的班群里，还流传着他的那张表情包。
“啧，”王老师摇了摇头，“没关系，我都发班群和家长群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幸好台上的帷幕已经拉开，不然王老师是真的差点丝滑入睡。
“三十二个班级都已经展示完毕，现在评委老师们正在紧张的打分中，请各位稍作等待。”
主持是高二的学姐，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评委老师打分紧不紧张不知道，倒是余婷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简郝昀远远看着余婷婷都抖得能筛豆子了，转头问身旁的孟时：“怎么样？你紧张吗？”
“有一点，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弹琴。”孟时低头捏着手，他这回才知道当初小小的简郝昀在全校面前表演时看到台下是怎样的。
台下一个个的都像穿着校服的萝卜，在黑漆漆的观众席里，只有少数认识的几个萝卜是有脸的。
咳。
“宣布了吗宣布了吗？”唐海匆匆忙忙跑回来，眼睛还一直盯着台上。
刚在卫生间就听到评委老师的紧张了。
“还没呢，快坐下。”简郝昀往右挪到了原本唐海的位置上，省得他再多挤一个位置。
唐海心脏也在砰砰砰地跳，就着简郝昀的位置坐下了。
照理说从小到大都参加那么多次班级活动了，不应该还这么紧张能不能争取班级荣誉啊。
可他就是紧张得连跑了三趟达不溜西，呼吸频率都居高不下。
“获得第三名的是……”
主持人念到这里，祁其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余婷婷捏肿了。
“高一十三班，第二名，高一六班，第一名，高一二十七班。”
主持人一口气把前三名报完，在台下轰鸣的掌声中，余婷婷的手蓦地松开了，排练了这么久，竟然……一个名次都没有吗……
也是，其他班的表现也很好，也没有出错，服装还好看，选曲更是比他们的看起来不知道高级了多少。
这么想着，余婷婷好像说服了自己，可眼泪却不听话地往外涌。
整个属于七班的小方块都沉默了，大家都闷闷的低着头，仔细听还有掩藏不住的抽泣声。
前三名的老师和学生代表都已经上台准备领奖了，主持人却还没有站到一侧，而是拿出了从评委老师那得来的第二张纸。
“这一次与以往有些不同，评委老师在打分的时候曾经非常纠结其中一个班级的合唱表演，在每个环节都能够看到全班同学的全心付出，”说到这里，主持人抬眼看着台下的学弟学妹们，“他们的唱功不算完美，却诠释了‘合唱’的精神，特别优秀奖，颁给特别的，高一七班！”
台下掌声再一次轰鸣，余婷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王老师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去领奖了傻丫头，走！”
余婷婷愣愣的抬头，看王老师向她伸出手，就自然地搭了上去。
在全年级师生的注目礼中，两人像亲母女一般亲密，牵着手就上了台。
“很棒啊！”
余婷婷手里捏着奖状，身旁的不知道哪位校领导突然出声，她才回神。
不记得是怎么站在了灯光之下，看着台下的白菜们，有四坨菜地在呜啦啦的鼓掌，她一眼就看到了高一七班。
那帮男生像猿人一样捶着胸口，实在是太显眼了。
脸颊上还有眼泪流过的紧绷感，前面的老师和学生会的学生拿着相机一顿拍，闪光灯夸嚓夸嚓的。
不知道拍出来什么样。
但她现在就是很开心。
“往左，再往左点，”余婷婷眯着眼睛，手掌在眼前比着黑板的线条，“哎哎，左多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连进行本学期倒数第二次卫生扫除都格外有劲头。
寒假时间近在咫尺，心都忍不住雀跃了。
孟时两手抻着够了老半天，感觉她至少指挥了十分钟，忍无可忍地转头。
还没等他开口，余婷婷就抬手打断了施法：“知道了，我去给你找简郝昀。”
孟时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她一溜烟出去叫完简郝昀后，和祁其俩人凑在一块儿笑，就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简郝昀莫名其妙的走过来：“怎么了？需要我干嘛？”
“帮我看着点，斜不斜？”孟时整个人都抻长了，说话都有些不便捷，说俩字就得吞一下口水。
“好熟悉的画面啊，”简郝昀笑了笑，“往左一公分，然后左边往下拉一公分，OK。”
孟时迅速把图钉按进去，总算不用仰着脖子了：“还是你来效率高，你不知道，刚刚余婷婷起码指挥了我十多分钟，手都举酸了。”
两人排排站着，现在墙上唯二的奖状，一个是二等奖的运动会，一个是特别优秀的合唱比赛。
烫金的字亮晃晃的，看着心情就好。
简郝昀瞥了他一眼，笑道：“那是你该锻炼了少爷。”
这声少爷时隔好久啊，孟时心情很好地邀请他：“这周末我生日，有时间赏光吗简总？”
简郝昀存了些玩笑的心思，煞有其事地抬眼开始想：“星期几啊？周六的话……”
“就是周六！”孟时着急的喊了一声，“他们我都会邀请的。”
“哦——”简郝昀拖长了声音点点头，正当孟时心花怒放时又开口道，“那我考虑一下吧。”
孟时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简郝昀是在逗他，勾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简郝昀实在没忍住，乐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知道了知道了，周六。”
“这周六吗？”简郝昀握着电话的手都紧了一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孟时的床。
孟时捕捉到了关键词，掀开蚊帐，正好和简郝昀对视上。
怎、么、了？
孟时对简郝昀做着口型，简郝昀摇了摇头，又背过身去。
电话那头的外婆还在絮絮地说着：“下周晨晨得去省外考试，所以我想着提前过一下冬至，我羊肉都买好了。”
简郝昀一直听她讲完，又“喂”了两声，才回过神说：“知道了婆婆，周六见。”
挂了电话后，沉沉叹了口气，才看向床上的孟时。
脸色难看得活像吃了三斤苦瓜。
“怎么了？”孟时干脆跳下床，坐到了椅子上。
“没有，就是，你的生日我可能……”简郝昀低着头，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婆婆那边有安排？”孟时趴在椅背上，看着简郝昀毛茸茸的发旋。
简郝昀轻轻点了下头：“说是郝晨下周不在G市，提前把冬至过了。”
孟时笑了下：“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出多大事儿了。你先陪婆婆，我又不是最后一次……”
“呸呸呸！快拍木头！”简郝昀皱着眉头，这人一天天的乱说些什么话。
“呸呸呸，”孟时拍了拍身前的木椅子，“我说真的，婆婆难得见你一面。”
简郝昀上高中以来，确实没怎么去外婆家，除了国庆那会儿，这两个月就去了一次，不知道一天天在忙些什么。
想到这儿，简郝昀点了点头：“那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孟时刚说完，马力就从淋浴间走出来了，“好了，快去洗漱，都要熄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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