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路林和沈屿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不再仅仅是工作上的沟通,微信里开始出现一些日常的分享:沈屿会告诉她,他去了她推荐的米粉店,果然名不虚传;路林也会偶尔发一张青川傍晚的云霞照片给他。
这种不咸不淡的联系,像夏日里的一缕微风,轻轻拂过,不热烈,却让人感到舒适。路林刻意保持着距离,没有让自己沉溺其中,但心底那点微妙的情愫,却像藤蔓一样,在不经意间悄悄生长。
这天下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事,王姐又开始张罗着给路林介绍对象。“小林啊,我跟你说,这次这个绝对靠谱,是教育局的小李,小伙子长得精神,人也老实……”
路林一边假装看文件,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王姐,我最近有点忙……”
“忙什么呀,相亲能耽误你多少时间?”王姐不依不饶,“你看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着急……”
“王姐!”路林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真的暂时不想考虑这个。”
王姐被她突然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你说你一个人在这异乡,没个伴怎么行?万一有点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王姐的话像针一样,刺中了路林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是啊,她一个人在青川,生病时只能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医院,遇到困难时只能自己咬牙坚持,那种孤独感,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水杯:“王姐,我去趟茶水间。”
逃也似的走出办公室,路林靠在茶水间的墙壁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沈屿的出现,她似乎暂时忘记了这种孤独,可王姐的话,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沈屿再好,他终究是要离开的。等项目结束,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城市,而她,依然要留在青川,继续过着这种波澜不惊却又时常感到孤单的生活。
就在这时,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路林拿出手机,看到是沈屿发来的消息:“下午有空吗?想请你帮忙看看一份材料,关于村民意见汇总的,我觉得你更了解当地情况。”
看着沈屿的消息,路林犹豫了一下。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好,在哪里?”
“还是资料室,我在那里等你。”
路林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到办公室和王姐打了声招呼,便朝着资料室走去。推开资料室的门,沈屿正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堆文件。看到路林进来,他抬起头,笑容温和:“来了?”
“嗯,什么材料?”路林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沈屿指了指桌上的一叠纸:“这是这几天走访几个村子收集到的村民意见,我整理了一下,想听听你的看法,看看有没有遗漏或者需要注意的地方。”
路林坐下,拿起文件仔细看了起来。村民的意见大多集中在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发展和养老保障上,都是些很实际的问题。看着这些朴实的文字,路林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
“这里,”路林指着其中一条,“有村民提到希望村里能建个老年活动中心。青川的很多村子都有这个需求,尤其是年轻人外出打工的,留守老人比较多,确实需要一个活动的场所。”
“嗯,我也注意到了。”沈屿拿出笔,在旁边做了个标记,“还有这里,关于茶园合作社的管理问题,村民提了很多建议,说明他们对这个项目很关注,也很有想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气氛渐渐变得专注而融洽。路林发现,和沈屿一起工作时,她总能很快投入进去,忘记那些烦恼。他的思维清晰,总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和他交流,让她觉得很舒服。
讨论完材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沈屿合上文件,看着路林,忽然问道:“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路林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挺好的。”
沈屿没有追问,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递给她:“我早上熬了点绿豆沙,放了点陈皮,清热解暑,你尝尝?”
路林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保温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接过保温桶,触手温热,“谢谢你,你怎么知道……”
“看你下午进来时,脸色不太好,”沈屿笑了笑,“夏天容易没胃口,喝点绿豆沙挺好的。”
他的细心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让路林无法再伪装坚强。她低下头,轻轻打开保温桶,浓郁的绿豆香混合着陈皮的清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沈屿,”路林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你有没有觉得……一个人在异乡,很难?”
沈屿沉默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难。”他看着路林,眼神温和而坚定,“我大学毕业后,也在外地工作过一段时间,那种举目无亲的感觉,我懂。”
“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路林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沈屿想了想,说:“一开始也觉得很难,每天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后来,我开始尝试去了解那个城市,去发现它的好。比如,找到一家合口味的小餐馆,发现一个安静的公园,或者认识一两个谈得来的朋友。慢慢地,就不那么孤单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孤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去感受,拒绝去连接。”
沈屿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路林心里那个黑暗的角落。她一直以为,把自己封闭起来,就能避免受伤,就能守住那份可怜的安全感,却没想到,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孤单。
“你是不是……也有过很难的时候?”路林轻声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要了解沈屿的过去。
沈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他点了点头:“有过。”他没有细说,只是看着路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过去的难过,困住现在的自己。”
他的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能看透路林所有的伪装和防备。路林的心防,在那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张了张嘴,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轻声说道:“我……以前谈过两次恋爱,都……不太顺利。”
这是她第一次,在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面前,提起自己的情伤。话一出口,她就感到一阵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沈屿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好奇,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包容。
“第一次是大学学长,毕业后因为距离和现实问题分开了。”路林的声音有些发颤,“第二次……是在青川认识的,他对我很好,我以为我们会结婚,可是……”她顿了顿,喉咙有些哽咽,“后来他告诉我,他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对方条件更好,对他的事业有帮助。”
那些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伤痛,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路林低下头,不敢看沈屿的眼睛,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她想道歉,觉得自己不该在他面前这么失态。
“没关系。”沈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递过来一张纸巾,“想哭就哭吧,憋着会更难受。”
路林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那些沉重的过往,随着眼泪一起,被释放了出来。
“路林,”沈屿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开口,“我很抱歉你经历了这些。但请你相信,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样。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因为现实的一点诱惑就离开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所有的难过。”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路林的心田。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屿,看到他眼中满满的真诚和心疼。
那一刻,路林忽然觉得,也许,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和他之前遇到的人,是不一样的。
资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声。路林看着沈屿,心里那道厚厚的冰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化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尘封已久的心,似乎正在为这个叫沈屿的男人,慢慢打开一扇门。
而门外的世界,或许不再是她想象中那样荒凉。青川的夏风,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倾诉,变得温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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